两人拐道去了步行街。
步行街前段时间新开了一家奶茶店,无论是颜值还是味道,都甩了他们学校那家加料加水全看心情的奶茶店八条街。
聂余来过好几次,那旖是第一次来。
推门而入,挂在门上的风铃发出一声脆响。
店内放着舒缓的轻音乐,木质装修风格,几个穿着工作服的年轻男女在收银台里面有条不紊忙碌着。
店里坐着不少人,穿着校服的学生坐在落地窗前的高脚椅上,沙发上放着购物袋的年轻男女则喜欢私密性尚可的小卡座,桌上摆放着电脑的白领人士边喝着咖啡边忙碌。
聂余拽着那旖去往靠窗的位置,霸占了最后两个高脚椅空位。
他一股脑把书包丢到桌上,从兜里摸出五十块递给她。
那旖抽了张面巾纸擦拭桌面,扭头看他:“干什么?”
“你去买奶茶。”聂余一脸理所当然,催促,“快快快,现在人不多。”
“不是你请我喝奶茶吗。”那旖摇头,“你去。”
“我不想排队吗,那那你去买吧。”
“我也不想排队,谁请客谁排队。”
“谁想喝奶茶谁去买。”
“那我不喝了。”
聂余气鼓鼓去排队。
他和那旖都不喜欢排队,从小到大经常会为谁去排队而争吵不休。但他们目前刚刚破冰,聂余暂时不想回到半个小时前谁也不理谁的状态,于是愤愤认输。
排了十分钟队,买了两杯加料的珍珠奶茶。
落地窗正对繁华的步行街,火烧云比之半个小时前暗淡些许,但与往日截然不同的诡谲天空,仍旧给人一种心灵上的震撼和些微压抑。
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那旖从书包里拿出今天的课堂笔记,见聂余过来,把笔记本递给他。
把奶茶放到她手边,聂余爬上高脚椅,明知故问:“这是什么东西?”
那旖轻声道:“课堂笔记。”
聂余装作没听懂,抱着奶茶嘬了一口,趴在桌上,盯着步行街:“今天的天空好漂亮啊,像不像一团燃着火的棉花糖?咬在嘴里会不会很甜。”
那旖斩钉截铁:“不会。”
“……那是因为你不喜欢吃棉花糖。”聂余记得她以前很喜欢吃甜食的,“那那,为什么你现在不喜欢吃棉花糖了?”
那旖移开目光,看着空气中不知名处:“笔记本,你要不要?”
聂余眼巴巴看着她,避无可避:“我再给你买一杯奶茶吧,你帮我写课堂笔记好不好。”
那旖看着他,聂余也看着她。
其实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旖眼中经常会带着让聂余看不懂的东西。
就像爬山,原本两人起点相同,但那旖从一开始就走得很快,好似路途没有任何风景值得她停留,也没有任何人值得她等待,她的心中眼中只有登顶。
而她身后的聂余,因为路上的风景太美,这里停留一会儿,那里逗留一下,等他回过神来想去找那旖时,才发现她已经走了很远很远,和他中间隔了好长一段距离。
他喜欢的,她不懂。
她追求的,他不明白。
然后就谁都无法理解谁,互不相懂了。
聂余率先移开目光,自暴自弃地趴在桌面上。
那旖抱着奶茶,咬着吸管,轻轻抿了一口,甜甜的奶茶瞬间弥漫口腔。
“那那,我不想写课堂笔记。”
“鲫鱼,来和我争第一吧。”
两人同时开口,然后同时一愣。
那旖咬着吸管,看着窗外,道:“数学老师和英语老师都很喜欢你,林老师也喜欢你。鲫鱼,老师们都说你聪明,你从来不认真学习,但你每次考试都能考得很好,如果你能认真对待学习,你会考得更好。”
校草包袱很重:“我不想当第二名。”
那旖便道:“那你来和我争第一。”
聂余拒绝:“我和谁争都不和你争。”
那旖挑衅:“你不敢和我争。”
聂余成功被激:“谁说我不敢和你争!你这个未成年小女孩,在成年哥哥面前不要太嚣张,不然我怕抢了你的第一你会哭。”
瞬间被激后,他当场表演瞬间泄气:“算了,我不想和你抢第一,我才不喜欢整天背课文写作业,我还是更喜欢紫武。”
那旖咬吸管,留下几个深刻的牙印:“还有你的侠侣。”
大神心虚气短:“……那个还行叭,没有很喜欢。”
一杯奶茶的破冰,破到一半,有再次凝结的架势。
聂余有点后悔,早知道就不说侠侣了。因为面子,又不好意思解释那是假滴。
一解释,就要暴露自己擅自用了那旖的qq建游戏小号的事实,那四舍五入侠侣其实是那旖?
那旖会抽死他。
一杯奶茶见底,聂余唉声叹气八百次。
他趴在桌上,手指戳着玻璃窗,百无聊赖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
人来车往间,对面街上走过一个一男一女,聊天聊的很是投入。
女人身着红裙,脸上带着动人笑意,仰着头看男人的面容仿佛一朵怒放的玫瑰,美得让天空也逊色。
她身旁的高大男人穿着黑色风衣,扎着小辫,侧脸又美又颓。
两人的面容一闪而逝,眨眼后便消失在人群里。
聂余趴在桌上的动作一滑,下巴磕在桌子上,瞪眼。
那旖迟疑片刻,有些不确定道:“刚刚那个是……潘阿姨吗?”
聂余捂着下巴疼的嘶嘶,目光同样迟疑:“有点像,又不太像,到底是不是啊。”
那旖又往那个方向看了几眼:“那是你妈,你问我。”
聂余两只手捏成望远镜,极目四望:“我跟我妈也不太熟啊,我对她的背影不敏感。”
那旖:“她是你亲妈吗?”
聂余:“是吧?不然她就是你亲妈。”
两人在同一天的同一个时候的同一个产房出生,潘姿美不是聂余亲妈,那肯定就是那旖亲妈。
那旖道:“那她是你亲妈。”
两人又看了一会儿,没再看到疑是潘姿美的女人。
这个时间潘姿美应该在打牌,逛街的可能性比较小。而且潘姿美逛街从来都是一个人,她看不上她那群牌友们的品味,嫌弃她们不够时尚。
她喜欢el,但她的牌友会用买一件el的钱去买好几件平价商品,她每次逛街回家都会吐槽她的牌友选量不选质,有钱都白搭,聂余都听腻了。
“我妈现在应该在打牌。”聂余说,“我们看错了。她没有小辫朋友,只有大波浪和奶奶卷。”
那旖点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拿起一旁的书包:“我要回家了。”
聂余顿时把潘姿美抛到脑后,不高兴道:“怎么这么早,我再请你喝一杯奶茶啊。”
那旖摇头,背上书包,从高脚椅上滑下来:“不喝了,晚了我妈回家没看见我会担心。”
她攥着笔记本,往他面前递了递,认真道:“鲫鱼,你下学期就要去三中了,三中和我们学校不一样,那里管得严,周围都是学习好的同学,你不能再像现在这样了。”
这是聂余目前最不想听到的话题,他两只手攥成拳头揣在兜里,死活不接。
那旖便把笔记本塞到他书包里。聂余怒目而视。
去三中,意味着他们要分开了。
得知要搬家时,聂余曾跑去那旖家,让那旖和他一起去三中,但那旖拒绝了。
聂余不明白那旖为什么拒绝,明明她成绩那么好,而且听到他要搬走,她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舍和挽留。
这段时间他们其实一直没有怎么说话,聂余心里不舒坦,赌气不想理她,那旖也没有哄他。
那种萦绕在他们之间的怪异气氛,其实谁都能感觉出来。
充斥着别扭与难受。
那旖攥着书包两侧的带子,转身就走。
走到之前分路的路口,她回头往后看。在十几米远的地方,再次看到跟在身后的聂余。
聂余见她看过来,立马蹲在地上。
那旖顿了顿,转过身,迈步就走。
聂余在身后吼:“你就不能和我一起去三中吗!”
见那旖没有停,聂余又气又急:“你那么优秀,你比我优秀,为什么我都可以去,你不能去!”
忽视两侧路人的打量,聂余脸红脖子粗咆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是不是烦我了,你是不是不想和我好了!”
那旖忽地站定,她猛然扭头,拔高音量,冲他道:“我不能去,我去不了!”
夕阳已经彻底沉入地平线,天空微暗。
那旖一开口,聂余就愣住。
软软糯糯的那旖早八百年就消失不见,但就是现在这个那旖,也没有大声吼过他。
聂余心里涌起无限难受,像被抛弃的小狗,垂下了脑袋。
那旖攥紧书包,她看着聂余,用他能听到的音量平静道:“我没有烦你,也没有讨厌你。鲫鱼,我舍不得你。”
搬家就意味着分开,这是从小根植在他们心中的认知。
聂余第一次搬家,就差点搬离了那旖的世界。
现在他又要搬家了,这次是从老城区彻底搬去新区,他们会上不一样的两个学校,差距会越来越大,就如同当年纪兰所言,他们都会遇到不一样的新朋友,会过不一样的人生。
没有什么感情是时间不能消耗的,没有。
聂余耷拉着脑袋,盯着地面,难过的无以复加。
那旖没有说舍不得他时,他难过。
那旖现在说舍不得他了,他好像更难过了。
成长好烦啊,总是要面临各种各样的问题。如果还小,他就对他爸撒泼打滚,但现在显然行不通了。
因为他现在已经是一个爱面子的校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