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前头她自己说晚上要休息,所以即便此时毫无睡意,她依旧躺在床上,掀起棉被盖在身上,背面朝着北寂闭上眼睛。
看着是真睡着了的样子,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神识布满了这个房间,正关注北寂的一举一动。
北寂一直安分的坐在椅子上,定神修炼,不知过了多久,寂静的房间终于有了动静。
只见他紧张的起身,将凳子往一边放了放,又从哪里变幻出一个小小的软榻,放置在床前。
然后,他就着那个软榻,轻轻躺了下去。
到南漪这个修为,即便不睁眼睛,她也能在脑海中勾勒出他的身影。
就比如此刻,她看见北寂朝着自己躺下,一双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她,像是在看什么珍宝?
南漪神魂不由抖了抖,太可笑了,她素日都不管北寂的,他怎么会当她是珍宝呢?
她一边关注着北寂的一举一动,一边躺的久了,竟真觉出些疲惫来,慢慢的,慢慢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再醒来,床边放着的软榻已经不见了,北寂老实的坐在她床脚处盘腿修炼。
许是听见她起床动静,北寂也睁开眼来,一看到南漪,那眼里便是流光溢彩的。
他利索的起身,不知道在哪拿出一个黄色的油纸包递到南漪面前。
“师尊饿了吧,这是弟子特意去宗外给师尊买的。”
南漪讶然的看着那个油纸包,有些不自然的伸出手接过,却在听见下一句话时脸色变冷,将油纸包放到一边就对北寂说,“不是叫你不要随意下山吗。”
北寂听出那话里的冷淡,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南漪又点了点桌上的东西,“你已是金丹了,照理说不需要再食用五谷,若还有腹饿之感,便是修炼不够,明白吗!”
她声音少有的严厉。
北寂许久没听过她这样对自己说话了,明知道现在情况不一样,却还是觉得难过,头深深低着,不挪动一下。
南漪说完后一直得不到北寂回复,又见北寂似乎十分失落,心里又莫名的软了一下。
她将油纸包往北寂那边推了推,声音软下来,“既然饿了,就先吃吧。”
北寂不动,两人像是对峙般,等着一方认输。
南漪扬着头,心里有了几分不悦,她已是给他台阶了。
算了,他吃不吃,与她有什么关系。
这样想着,南漪转身欲走。
北寂长且碎的头发浮动间,瞥到那人要走的模样,蓦地伸手拉住她的胳膊,将人拉的转过头来。
“你到底怎么了?若真对为师的处置这般不满,你也该去找那天上门的长老,别在我这里添乱。”
那手上力道加重。
南漪沉下眸子,正要使点劲儿叫北寂松手呢,那人就直直倒了下来。
慌乱之间,南漪下意识把人接到怀里,稳稳的抱住。
“师尊……”
那声音小声的叫着。
“作何。”
南漪声音冷漠,想叫北寂站好了,可这人浑身没有骨头似的,扶都扶不稳。
“站好!”
她只得低斥一句。
偏北寂还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赖着不肯走,他声音更低更沉,只问了南漪一句,“师尊为何要如此待我?”
“我如何待你了?”
南漪反问,他却又不愿意说话了,抱着南漪的手却不松开。
南漪想将人扯开,却怕掌握不好力道直接把他手扯断可怎么好?
“你待我,好凶,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你对别人,比对我好多了,是因为我是你的弟子吗?那我,可以不做弟子了吗?”
他话说的伤心,南漪愣住。
北寂接触到的后背,也微微有些僵硬。
可是很快,她恢复如常,双手伸到背后,一点一点的掰着北寂的手指,嘴上冷淡的说着,“我对你,对其他人,都是一样的。”
她十分确信,在她心里,北寂同别人的地位是一样的,所以不存在她对谁更好的事情。
然而这却引发了北寂更多的不满,他一把将南漪推开,在当初的师尊面前没能说出的话,此时脱口而出。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一样!我是你的亲传弟子啊不是吗?你明明就只有我一个弟子,我与你相处最多,你会亲身教导我,可到头来,我和别人在你心中竟是一样的地位?”
南漪一噎,诡异的觉得北寂说的有理,他是她的亲传弟子啊……
可是,她从小就被教导众生平等,不应因关系远近而有失偏颇……
不等南漪想清楚到底该不该一样,那狠推了她一把的叛逆青年已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这房里。
南漪怔愣的摸摸那温热的油纸包,心里蓦地想到北寂小心的将它藏在怀里,乖巧等她醒来的样子。
眼眸渐深,有什么名为规矩的东西在她心中碎了一个小角。
之后南漪便很少看见北寂了,即使她碰见了北寂,北寂也会沉着脸躲开她。
这倒是让南漪有了很新奇的体验。
以她的修为,所有人都是凑上来混脸熟的,很少碰见这样避之不及的。
倒也不是避之不及,只是现在北寂心里的落差过于大了,只是一觉醒来,他的师尊便变了个样子,对他也不好了,老凶他,甚至不记得他们之间所有美好的事,甚至于,他都不能上床睡觉!
这些都让他不得不冷静一下,他有些难受了。
直到各大宗门来访,南漪才又见到了北寂。只是见到他时,他正在单方面殴打一个天机门的弟子。
南漪下意识便觉得是北寂惹祸,手一指白魇剑便出了剑鞘,一把将北寂甩出两米地去。
许是得了空隙,那被北寂打的一身血的弟子吐着血沫子不服气道,“你个狗杂种就算恼羞成怒也没用!你师父就是个沽名钓誉之辈,也就骗骗你们这种没有见识的小弟子,还修真界第一剑修,我呸,你看她可敢出来与我天机门第一长老一战?她根本就不敢!不过是个缩头乌龟似的娘们,也就你们玄机宗捧着。”
北寂不回他,嘲讽的看向南漪。
南漪竟也神色平静的听那弟子说完了,周边别的弟子根本不认识南漪,没人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
直到南漪雪白长袖一挥,素手抬起,微微弯曲成爪,那天机门的弟子便像是窒息般吐着舌头说不出话来,表情痛苦到极致。
那一股威压出来,在场没有人承受的住,纷纷弯下腰去。
只除了北寂。
他从地上爬起来,笔挺的站着,一点没有受威压的影响。
之前北寂与天机门弟子打起来时,就有人去找天机门长老了。
只是那时天机门的长老自信的很,以为被打的是北寂,自然慢悠悠的过来。
这便造成了,他来时,他那小弟子已经呼吸不快晕倒在地了。
宁长老大惊失色。
“这,这是怎么了?这是你打的?好,好啊,这便是你们玄机宗的待客之道吗!”
“人是本尊打的,长老何必冤枉一个孩子。”
宁长老凶残的看过去,却在看见南漪时不小心软了膝盖。
她并不认识南漪,只知道,面前人的威压,很强很强,这是她在门主身上也没感受过的。
面前这个女人,比门主要强。
她稍微收回一点愤怒狂妄的模样,只是语气仍旧冷硬,“你是何人,何故对我宗门弟子出手?”
“你是天机门的长老?”
南漪没有回答她,却问起了别的问题。
“是又如何?”
“那就好,在下南漪,请天机门第一长老,出来一战!”
“啊,南漪仙尊!”
“是南漪师叔,这竟然就是南漪师叔?”
周边响起弟子嘈杂的声音,又带了点兴奋纷纷新奇的看向南漪。
“啊,那天机门这弟子不是死定了吗,他刚刚这般辱骂南漪师叔。”
这句话刚巧被宁长老抓到,她额上留下一滴冷汗,没想到这小魔王一出来就给她惹事!
“原来是南漪长老,许久未见,不知南漪长老怎么想与我宗门第一长老一战?您不是素来不参加宗门长老间的比试的吗?”
“本尊是不爱参加这些,只是本尊不参加是本尊的事情,却有人因此质疑本尊的实力,辱及本尊的名声,这便不能不管了。”
她眼神狠戾,用手摆了一个请的姿势,摆明了是要跟着宁长老立刻去找他们天机门的第一长老。
宁长老欲哭无泪,却又不敢拒绝南漪,只得在前面带路。
南漪走了会儿,想到什么似的,转身对北寂说,“还不跟上。”
北寂抿了抿唇,心里有再多的怨气,再想单方面与她冷战,也还是跟了上去。
他们一路来到玄机宗的议事殿,玄机宗宗主正坐于高堂,见南漪来了,惊讶的起身问她,“漪儿,你怎来了?”
南漪以是无大事无传唤绝不下山的性子了,今日又怎么会过来?
对面正同玄机宗宗主聊天的天机门第一长老,看着欲哭无泪提着个眼熟弟子的宁长老,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玄机宗南漪长老甚至不回宗主的话,将剑指到他面前,“你便是天机门第一长老?我是玄机宗南漪,今日邀你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