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猛龙不过江。
张建建回去要干的事儿也不难!
给人抓走,涉世的收割机找个卡车给拉走,割台上沾着血迹那部分想必也能鉴定的出来,这是最直接的证据。
他带来的这帮子安保经常做各种演练,配合也是极为默契。
到村子之后,张建建四处寻找,发现为首的那一小伙子伙同另外几个村民找了个啤酒摊吃烧烤。
这几个人猛的见这些穿着安保衣服的人出现,扔下撸串的扦子撒腿就跑。
不过,他们的体力又怎么能比得上安保公司的这些小伙子?
其中一个算跑的快的,被张建建追上去飞起一脚踹倒在地,门牙都磕飞两颗,顿时就哭爹喊娘的倒在地上嚎啕大哭。
张建建压根就不理他那怂样,拿了两根扎带给人反手捆住一路拖着给扔回大巴车里边。
其余几个人也都类似,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看上去别提有多狼狈。
看着几个人五颜六色的样子,张建建心里的疑惑愈发的严重,就冲这几位头发那几缕黄毛,他怎么都没有把一个老实巴交的收割机手和面前的这位联系起来。
本着职业的敏感,张建建问了句,“收割机是你的?”
“十!”黄毛嘴巴有些漏气,嘴里兀自叫嚣着,“我爸是村长,你敢打我,我踏马弄死你!”
“哟呵,村长啊,好大的官,吓死我了!”张建建愈发觉得这事不怎么对味,“你爹是村长,给你买个收割机?”
在苏省这种相对富饶的地方,村长的权力的确很大,只手遮天绝对是可能的。
但是,绝对不会是搞个收割机去争那种辛苦钱,搞个大一点的合作社倒是有可能,不过那也有可能打着合作社的幌子去挣补贴的钱,收割机这种东西摆出来展示展示,领导视察完了一走,这些收割机该去哪儿去哪儿,反正不会是用来自己开着干活挣钱。
事实上,天朝的这些农机大多数的性质基本上都是变成了盈利工具类似于工程机械,真正被当做自用的生产资料占比并不太高——大型农场或者合作社土地多,干自己的活买收割机收益够,但是天朝更多的还是零散的地块,为了几亩地买个收割机不是没有,更多的当然还是替别人干活,收益还是不错的。
以小麦收割机为例,一台收割机,从鄂省收割开始,由南向北跨区作业开始,一年收割几千亩,以每亩大几十的收益,一个月不到的工夫挣个车钱的大多数的车主都能挣的到,这也是支撑起天朝农机行业汹涌蓬勃发展的重要因素之一。
买个车就能挣钱,这是大多数农民都知道的为数不多的来钱路子之一。
作为跟随吴良多年的司机,张建建耳濡目染之下也大概清楚了这个行业的最基本的一些情况。
张建建疑惑之下,一巴掌就扇了过去,笑嘻嘻的还问着,“是你的收割机?”
“别打,别打,我说我说!”刚才还横的人五人六的,几巴掌过去就消停了。
黄毛竹筒倒豆子一般口齿不清的把事儿说清楚。
收割机是本村一村民买的,零三年的时候,因为一个萨斯,外出打工的路子也断了,无奈之下买了个收割机,而因为不让跨区作业,当地的地也多,这位当年就实现了回本,基本上干一年之后又给车卖掉,再买新车。
今年也是,收割季到来之前喜提新车,就等磨合好之后大干一场再挣个车钱。
因为在磨合期,就时不时开出来转悠转悠,顺便嘚瑟嘚瑟,大凡意思就是说,咱也是有车一族了。
黄毛过节回家,见到这一幕,总觉得对方脸上的笑容像是在嘲讽他,心生不爽,半夜偷偷给老乡收割机里的冷却水给放了!
第二天,老农接着磨合,没注意看冷却液够不够,不小心拉缸了,发动机的废气管里冒着蓝烟,烟雾笼罩,黄毛就跟在车后面嘲讽全开,“买个啥破车啊,咋滴趴窝了?”
老农也很郁闷,急忙打电话给厂家售后过来修车。
等到小张和三包员过来之后,黄毛又生一计,想着能够从厂家讹点钱出来,于是就有了之前发生的那一幕。
张建建听完之后,还真没想到这中间还有这隐情,急忙又通知吴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讲了一遍,包括黄毛指使人扎车胎的那一幕。
吴良听完愈发的坚定打电话的心,骂了句卧槽之后安排张建建,“直接送局子!”
挂断电话,吴良仔细想想,应该是没什么漏洞了——苦主小张躺在医院里报警,张建建那边给人抓起来送到市局,佯装成见义勇为的热心群众,他自己又打了小报告。
这事儿总是能和“投资环境差”挂上勾了吧?
回到常洲,也半夜了,吴良没有多说话,安安稳稳睡了一觉。
第二天一早,吴良找张建建落实情况?
张建建百思不得其解的表示疑惑,“这也太顺利了吧?人被抓起来了,定性好像挺严重?
黄毛涉黑,他爹涉嫌套补,县农机的局长也被责令检查,据说有可能帽子不保。”
吴良思索之下,反观事件前后的变化,知道应该是他打的那个电话起到作用了!
既然问题解决,剩下的善后事宜安排几个人跟进即可!
他准备撤!
可是看见张建建发红的眼睛又忍不住出声发问,“你休息休息吧,换个人来开车!”
张建建想了想疲劳驾驶吴良似乎很反感这个,把车钥匙给了安保公司的一个队长,再三嘱咐之后回房间休息去了!
这几天一直跟在吴良身边的李斌什么时候见过这种驾驶,觉得有些荒诞又觉得解气。
如果说,仅仅是撤销电视台的报道这一件事情,李斌还没认识到吴良的能量。
那么,之前答复“这是属于商业纠纷”的公.安领导专程拜访李斌,则是给了李斌深深的震撼。
久在国企,可以说,李斌基本上算是和社会脱节,而常年被社会这个大染缸浸染的刘南风基本上可以算作是李斌的偶像。
刘南风负责财务,手掌财务大权却不骄不躁,让洛柴的这些所谓的中高层服服帖帖,不得不说,这位的手腕还是有的。
见多识广,任何魑魅魍魉妖魔在刘南风的眼皮子底下都难逃踪影。
现在,李斌终于明白一件事情,离开洛柴他基本上什么都不算,就连给孩子办个小学入学的事情都办不到。
就好比,有办法的人不用买学区房就能上小学,没有办法的提着猪头都找不到庙门,他还好一点属于那种提着猪头能找到庙门门口和尚的那种。
李斌深以为然,他甚至有种这两年越活越回去的架势。
吴良在洛城的势力根深蒂固,他却没有借吴良的势从这当中混出来,遇到学生上学求到他这里的时候,最后还是找的楚子曼帮忙办的。
原本,他应该是楚子曼这个阶层的一份子,可是现在,他突然发现,他和吴良之间的差距越变越远,他越来越琢磨不透他的这个年轻的老板到底是怎么就能够从洛城变成了一个显赫般的存在。
李斌了解完事件经过,吃完早餐回房间收拾东西,屋里电话响,是酒店的前台打过来的,“有两位客人拜访您?”
李斌还以为是常洲这边的供应商来访,杨勇之前救人的时候可是联系过常洲这边的供应商,李斌的行程安排被人知道也很正常,他问了问,“你把电话给他!”
来人自报家门,“我是常洲远东连杆的老蒋啊,李总,我们上去拜访一下您?”
供应商都找上门了,李斌也有些无奈,不见也不合适,答应下来,“那行,你上来吧!”
等到蒋总上来之后,吴良才发现,跟着他的另外两位他是一点印象都没,蒋总简单介绍,“市局的张局,市农机局的李局。”
李斌略微有些疑惑,大致思索一下,大概也知道面前的这两位是哪号人物了!
来者是客,不管是不是恶客,李斌还是客气的给人请进来,到会客室的沙发上坐下,给三个人泡上一杯茶,搬了个椅子坐在沙发对面,问,“张局李局登门,请问有什么事儿么?”
看着面前的这三人,老蒋脸色赫赫,张局脸上谄媚的笑容却能看出这位是身怀忐忑,包括他身边的那位农机局的领导。
李斌心有所感,似乎就是前一天晚上吴良很随意的打了那个电话的效果。
张局未语先笑,一点都不像他平时给人展示出来的一丝不苟的形象,“我们是专程过来给李总承认错误来的,给你们的工作填麻烦了,对不起?”
李斌心里暗爽,只是这件事,他基本上插不上手,都是吴良在协调,要道歉也是找吴良,对方找到自己,或许是因为自己是受害者?
从事件的本质来说,有一部分商业纠纷的性质在内,事涉洛柴公司,他是总经理,算得上是受害者。
李斌仔细想了想,点点头表示,“我们整天面对的都是农民这样的群体,用户的机器坏了,不想花钱修,我们也是能够理解的!”
农机服务的不好干的地方就在于此,穷乡恶水的地方多了,用户偏激的行为也多。
张局也能理解这话,可是,他来的本意并不是这个。
他昨天晚上接到市政氵去委枢机的电话正在一小姐姐家里收拾床铺呢,老板措辞激烈,责令他处理好此事,否则自己请辞。
具体原因,对方并没有说的很清楚,大体上是和农机厂有关。
这也就是说话的艺术了。
吴良打小报告,浙省这边自然不会明着说,但是点一个题的话术还是有的,“天朝著名的十大经济人物反应常洲那边的投资环境差,你们不能因为工作不到位影响到浙省金融行业的布局!”
关键词,十大,金融。
苏省这边知道浙省出了一个经济人物,要说不羡慕那是不可能的,可是他们也知道,马芸是搞互联网的,和金融似乎不相关,也是一头雾水。
仔细再问,对方却说,“看看近期的新闻吧!”
苏省这边连忙上网查,网上的消息铺天盖地,和金融相关的,自然就是国信重组的事情,“负债百亿收购”这样的标题还是挺刺激的,再一看,事涉吴良,那么所有的一切都清楚了!
有了目标人物,下来就好差了,查行程最简单,吴良的双r车也很醒目,最终查下来,却是这么个事儿!
等到苏省这位了解到是吴良旗下的一家公司一技术员被困,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吴董您那么大的老板,能不能干点正事儿?
这也就是上位者的思考方式了!
不过,吴良蹦哒了,这事儿还得处理,一个处理不好的话,邻居可有了槽点,“百亿的亏空被你们给我玩坏了!”
于是,认真起来的我谠,能量真的喜人,短短半夜,案件告破,后续就等着移交。
张局得到的命令是,“稳住吴良,尽可能的让吴董在苏省的投资落地!”
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过来找人,吴良自然不是他这级别想见就能见的,退而求其次,通过洛柴的供应商见到李斌曲线救国的路线就是顺理成章之意。
张局的媚眼抛给了李斌算是抛给了瞎子,李斌就事论事一板一眼的回答,张局也有些无奈,“兄弟们忙活了一晚上,案件算是水落石出,我想这个情况能不能当面向吴董汇报一声。”
对方的来意很明确,想见吴良一面很急切。
遇到这种事情,李斌没有经验,但是久在高位他并不缺乏隐隐约约应该如何处理的手段——遇事不决找老板。
李斌出门打电话问吴良,“我应该怎么办?”
“派出所那边没一点责任?”吴良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不答反问道,“你就这么轻易的答应对方联系我?知道我动了多少关系么?”
李斌愕然,就听吴良继续质问他,“求人就应该有求人的样子,这么不懂事,告诉他们,不见。”
李斌挂断电话,看着两位局长期盼的眼神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张嘴。
这两位也是八面玲珑的人物,知道吴良见不到,通过一堆关系联系上洛柴的杨总和总经理,也算是欺负对方没有太多的社会经验,求对方帮忙引见,等看到李斌的眼神就明白,他们还是低估吴良了。
戴大檐帽的张局咧开嘴讪讪的笑,“当事人我已经处理了,开除队伍,所长免职,还请李总帮忙带个话。”
李斌明显感觉到被无视了,刚才你怎么不说,老板不见,你才把处理意见扔出来?
他也有些恼火,仔细想想,最终还是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把吴良说过的话扔出来,“求人就应该有求人的样子。”
听见这话,大檐帽几乎可以确定,国企总经理也就这点水平了,说个话都不会说,鄙视的心思就有点蔓延。
可是仔细一想,对方这是将自己拿捏的死死的,显然是有恃无恐。
而且,他还知道的是,吴良既然说出来求人应该有求人的样子这句话,那就说明,对方并没有想着赶尽杀绝,或者说对方几乎都不认为拿捏一个小小的局长算是多大的本事——杀鸡焉用牛刀?
所以,终归还是自己做的差了。
底下人办事不利,造成自己的被动,他也是要背负领导责任的。
以前没人管,或者有能力管的人不稀罕管,但是为了这么一个小事就能惊动苏省的最高层,将事件性质直接定义为“430涉黑案件”,由此可见,他处理不好,大概率事件是将头顶的这顶大檐帽给摘下来。
无论如何,最终还是需要获得吴良的谅解,而从李斌刚才的话,也从侧面说明,吴良不稀罕管,属于顺手碰上,归根结底,或许李斌满意,这件事情或许就能逢凶化吉。
最关键的是,派出所那位也算是自己的关系,原本想着见吴良之后视情况再决定他的死活,眼下一句不见就给他所有的侥幸心理给打破。
想到这里,大檐帽终于重视起来,他正式的伸手和李斌握手,诚恳的道歉,“是我做的不对,以后,有什么事直接找我。”
他和李斌交换完电话,又给身边的农机局领导薅过来,“老李,赶紧的,表个态。”
李局笑的更难看,“李总放心,只要有我在的一天,常州这地方,大大小小的经销商,就别想卖别的品牌发动机。”
一个农机局的局长有没有资格说这句话?
实际上无限趋于可能,毕竟,农补政策的出台,是需要走补贴流程的。
对于当地经销商而言,配套非洛柴的发动机连补贴都办不上,或者晚几个月办补贴,垫补资金销售的这些经销商可真的吃上一壶的。
农补最高峰的时候,豫省某农业大县,每年的农补资金是一个亿,相当于大大小小的经销商手里压一个亿。
真要这么做了,这些经销商别说进货没钱,辛辛苦苦挣了多少年的钱拿不回来,谁不心疼?
有钱的都是爷,有钱有权的领导更是大爷,所以,面前的这位还真具备这样的能量。
自从农补政策的出台,李斌就知道,原本是个清水衙门的农机局终于有了翻身之日。
可是,政客的嘴比表子说话还不靠谱,他又如何能够相信。
李斌陷入深深的纠结之中,他想了又想,算了又算,最终还是扔下一句话,“你们先坐,我出去一趟。”
李斌出门坐着电梯上了宾馆的顶层,一间行政套房,吴良住在这里,他敲开了门,吴良面无表情的请他进来,语气不善,“又怎么了?”
李斌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心虚的请教,“对方说,常洲这边的农机市场今后都是以咱们洛柴为主。”
吴良仔细品了品这话,突然就笑了,“好大的口气!不过,事儿也不是多大的事儿,你自己看着办就行了。”
李斌傻眼,又见吴良摆摆手,自己无奈出了门,边走还在嘀咕,“我拿的什么主意?”
回到屋,他没进门,给杨总叫出来,把事情如何如何这么一说,杨总给他出了个主意,“你不是可以联系沙莽那小子么?问问他?”
李斌认识沙莽,大致也清楚这位不知道怎么就进了吴良的法眼,洛柴成立员工持股公司的时候,这位和别人不一样,偏偏就他投了五十万进来。
他也听说这位家里是有些办法的,见多识广,和社会人来往甚密。
李斌也不纠结,只要沙莽还在洛柴干,作为他的员工,他也可以将对方的资源借过来用一下,而现在只是一个咨询,让对方出个主意而已。
电话接通,李斌先是被埋汰一顿,“哟,总经理咋会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李斌没有搭理对方的埋汰,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沙莽提出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吴董找的谁?”
这很关键。
对于吴良而言,他纯粹以商人的身份抱怨对方的投资环境不好,这不牵扯到人情,保证将投资落在当地即可。
但是,吴良在苏省并没有投资,他在苏省的影响力一般,如果找人,肯定要还这个人情的。
那么问题来了,这个人情有多大?
李斌一头雾水,沙莽给他讲了这中间的门道,李斌才清楚。
就好比说,吴良要是找的总督,那这人情只能吴良去还,可是吴良明明是让他来做主,意思就是说,这个人情可有可无?
或者说,对方许诺的以一个市的市场给他,这样的条件尚可?
李斌没有蠢到再次上楼找吴良问他通过谁的关系,想来想去还是没想明白,很干脆的挂断电话,“真复杂,不想了。”
这就是妥协的艺术。
吴良真要一门心思将基层的这几位撸下去,也不是不行,可是,投入和产出真的不划算。
出口恶气不如换回来点什么,诸如对方的承诺,也只能如此。
所以,最终的结果,吴良还是没有见大檐帽。
同时,他也接到消息,苏省的副巡抚邀请他来办公室聊聊天。
吴良无奈,只好推迟了到另外两家主机厂拜访的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