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吴良回到吴黎的公司，这回就正式多了。
吴黎正式为吴良介绍了格立空调说的表情包的事情，吴良认为，“难也不难，看你怎么理解了。”
吴黎做倾听状，吴良笑着解释，“不管怎么说，这是甲方，想办法挣到银子就行，至于效果什么的，你说了不算，他说了也不算。”
吴黎没听懂，问，“说明白点。”
“首先，表情包商业化，首先是要注入品牌内涵的，太过正式的，会有多少人没事干发送？
其次，表情包还需要传播，大家都不愿意用这个表情，这样的传播又有什么意义？再举例，大家都知道，82年的拉菲，借这个梗，我可以玩出花，比如，容我吃个82年的馒头压压惊、容我喝个82年的可乐之类的，但是格立呢？
所以，品牌植入并不是那么简单的，难度是非常大，别看小小的一张图片或者动图，如果没有很好的文字去搭配，绝对是个大问题。”
吴黎懒得考虑这其中的东西，直截了当的问，“说说你的想法。”
“联合广告公司一起做。”
吴黎翻了个白眼，“你好意思抢你妹的饭碗？”
吴良撇嘴，“顺带介绍一下呗，你收你的表情包的钱，我收广告费，两不耽误。”
吴黎眼珠子转了半天，“行，你先说。”
吴良的思路有两个，“用最有识别度的董大妈为切入点，一是卡通版的，一是真人版的，话题就聚焦在她曾经说过的极有争议的话。”
美琪在一旁插话，“哪个董大妈？”
吴良大脑瞬间宕机，“董明。。。呃，你不知道不奇怪。”
的确，格立最开始的广告代言人是陈杰克，而不是董大妈，这也是陈杰克代言唯一成功的一家企业，那句“好空调格立造”，从九七年喊到现在，也将格立喊到了世界销量第一的宝座，当然，这并不仅仅是广告的功劳，格立的质量真的过关，“掌握核心科技”这句话不是谁都能随随便便喊出来的。
美琪不知道董大妈这也不奇怪，毕竟，广告上看不到，美琪也不会去刻意的去了解关于格立公司的相关信息。
可能会揶揄董大妈笨拙代言的朋友，是因为他们只看到了表象，借用董大妈曾经说过的话，“格立电器可以做世界上最好的产品，我董明朱在广告中说的话，就代表格立电器说话！我们会说到做到！”
但是，这句话依旧是表象，或者说只是其中一个理由，是董大妈对外界质疑自己代言最有力的反击，事实上，董大妈也是和黎经纬一样的天朝悲情式的具有国字背景的企业家。
她的斗争环境极为恶劣，她所做的一切决定都是在复杂的夹缝中挣扎做出的，包括她自己代言这件事。
天朝有这么一句话，“做得越好，死得越快”，前半句指的国企，后半句指的国企的这些企业家。
在市场竞争无情淘汰中，企业治理必须遵循市场规律，按照现代企业管理理念和制度行事，越是优秀的企业越是如此，而这恰恰与国有管理体制的行政逻辑，形成不可调和的矛盾，而这不可调和的矛盾，最终往往是以企业的颓灭，又或者以企业家的前途和由自为代价收场。
黎经纬不会是第一个，更不会是最后一个，董大妈目前面临的局面自然也是这样。
吴良沉默片刻，反倒是问了一个让吴黎和美琪都摸不着头脑的问题，“你们有没有见过，为了获得绝对控制，官府官员和企业家争斗多年，不惜以企业失控为代价，导致企业一片混乱奄奄一息？”
吴黎做小本买卖，哪里会想过这些，摇头不语。
吴良继续问，“那你们有没有见过，一个风光无限优秀企业家，身陷囹圄，锒铛入狱？”
吴良情绪激昂，“你们有没有见过，当地官府，一门心思想把国有天朝企业卖给外国竞争企业，纵使是以一个天朝优秀企业陨落，一个民族品牌的被雪藏为结果也在所不惜？”
美琪怎么也想不到只是随口问了个董大妈是谁的事儿，就被吴良来了个灵魂拷问？
只见吴良脸上浮现悲戚之色，缓缓的解释，“不管你们见没见过，这都是改开以来天朝企业史上从不缺少的戏码，在案例名单上，随意可以列出长长的一串：小护士，大宝，南孚电池，中华牙膏，健立宝，黎经纬。。。”
吴黎惊讶，随机反应过来，两眼直冒小星星，一手捂着嘴，一手指着吴良，“哥，难不成你现在所做的广告事业，就是为了解救这些人和这些品牌？”
吴良痛心疾首的表示，“那你以为呢？”
别人不清楚，美琪如何又不清楚，她用手锤着沙发，笑抽抽了，“小妹，你可拉倒吧，我现在算是知道，你为啥斗不过你哥了。”
吴黎做无辜状，随机大恨，“可恶，又被这个无良的家伙给骗了，喂，你还能不能有点良心？”
吴良假意怒视美琪，嘴皮子依旧不认输，“知道夏季吧？”
“嗯，知道！”美琪很痛快的点头，她听吴良说过，这位曾经是是双一小雨伞曾经的总经理，据说现在也辞职不干了，好像是吴良的合伙人。
吴良简单介绍了他的事情，甚至于包括现任总经理丁晓斌差点没保住位子的事情也说了。
吴黎半信半疑，“哥，你确定你现在做的事情就是这些？”
吴良继续举例，“就拿健立宝来说，黎经纬入狱，健立宝死不死活不活的，现在的董事长张嗨整天醉生梦死的搞资本运作，对公司的发展根本就不上心，假如，当年，黎经纬顺利的股改完成，健立宝肯定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其实，吴良说的这些企业家的故事，吴黎并不敢兴趣，她扶额反驳，“那你怎么不给健立宝给收了？”
吴良呵呵一笑，“我收，人家也得卖啊？”
吴黎冷笑一声，“说得自己多神圣似的，那个叫张嗨的能买，你不能买？”
吴良又是叹了一口气，他何尝不想呢，他作为扑街作家的时候就想，然而，等到他被雷劈回来的时候，健立宝已经被张嗨收购了，他有心想插一杠子，也仅仅是在狙击张嗨上，做了一些动作，而这些又没办法宣之于口，他只能无力的反击，“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这方面的动作呢？”
吴黎依旧是一副看热闹的心态，“别扯远了，还是说说格立的表情包吧。”
吴良恨铁不成钢的批评吴黎，“我一直在说格立，包括为什么用董大妈头像做表情包的目的就在于此。”
吴黎不解，吴良耐心给她解释，“做生意，从来都不是看表面上的那些东西，而是对方背后是什么目的，同样，我问你，他为什么找你做表情包？”
“除了打广告还能有别的？”
吴良笑，“和你谈就是打广告，和我谈，就不一定了，这样吧，等格立的人到了，你看我怎么和对方谈？”
话音刚落，吴黎的电话响，她看了看来电，给手机朝吴良晃了晃，“说曹操，曹操到。”
吴黎接电话，说自己就在公司恭候。
吴良问还有多长时间到，吴黎想了想回答，“上地铁了，十来分钟？”
吴良站起身，左右看看，找了个画板，随意的夹上一张卡板纸，依着记忆中的印象，快速勾勒一张董大妈一手叉腰握手的图片。
片刻之后，他又在图片的上方，写上加油两个字，这才满意的点点头给卡板纸摘下来对折一下捏在手上。
美琪在一旁用胳膊顶了他一下，轻声说，“人来了。”
吴良朝门口望去，吴黎带着一个穿着衬衣西裤，发型梳的一丝不苟的中年人进来，吴良急忙迎上去，吴黎简单介绍，格立电器市场部的主管，陈自力。
没想到陈自力居然很惊讶的问，“原来是吴董，久仰大名啊。”
吴良真没想到自己的名字居然能传那么远，好奇的问，“陈部知道我？”
陈自力哈哈大笑，“吴董的广告公司在整个粤省可都是相当当的存在，我接触的广告公司也多，又岂能不知？”
吴良讪讪一笑，略带幽怨的挤兑陈自力，“那也没见陈部考察一下我们公司。”
陈自力略带尴尬的解释，“这个没问题，等吴董什么时候回鹏城，咱们再约。”
吴黎在一旁插话，“别站着了，坐下说吧。”
吴黎着人倒水，开门见山，“陈部说的表情包的事情，我咨询一下吴董，他认为完全可行，也有成熟的方案，不妨请吴董介绍一下？”
吴良暗骂吴黎一声猪队友，连对方到底是哪一系都没摸清楚就开始，甚是无语的点头，“呃，在说方案之前，我想请问陈部一个问题。。。”
吴良见陈自力点头，这才试探着开始解释，“哦，是这样的，格立的销售体系和国内众多的家电略微不一样，几乎可以称之为行业的典范，陈部所在的市场部是隶属格立电器还是格立集团？”
吴黎瞬间懵哔，“格立电器和格立集团有区别么？”
吴良苦笑，而陈自力则是似乎明白些什么，同样慢吞吞的问，“吴董的意思是问，我是董的人还是海珠市？只是这和表情包有什么关系？”
吴良再一次苦笑，郑重解释道，“我喜欢稳定的合作伙伴。”
陈自力嘴角有些发苦，反问一句，“如果我说，我是董总提拔上来的，是否就失去了这个合作的机会？”
吴良摇摇头，将刚才的折纸递给他，“交给董总吧，或许她能够理解。”
陈自力感觉有些受伤，这是他作为甲方以来第一回感觉有些缺乏底气？
的确，他面对吴黎一点压力都没有，和吴良几句话一说，就被对方认定没有对话的资格，这实在是有些打击人，然而，他还不能直接翻脸，毕竟，从身份上，对方也有直接对话董总的资格，尤其是他刚才提问的那个问题，虽然行业也有不少类似的消息传出来，但是，面前的这位年轻人显然知道的更多。
他有气无力的展开吴良的画作，发现居然是“董大妈”的漫画，吴良这是要传递什么意思呢？他下意识的就问，“我能借用一下电脑么？”
吴黎开始手忙脚乱的扫描，改文件格式，整理完之后，把电脑交给对方。
陈自力登陆邮箱，将图片发了出去，同时还说声抱歉，占用了吴黎的办公室，打电话。
这边，吴黎开始埋怨吴良，“你怎么会那么说话，这不是扯我后腿么？”
吴良翻了个白眼，简要解释，“刚才我都说过了，格立内部斗的厉害，你都没摸清楚这位到底是个哪个阵营的，就让我介绍方案，我介绍个茄子。”
吴黎怒，“感情这还是我的错了？”
美琪在一旁劝和，“小妹，你哥这么做肯定有自己的理由吧！”
美琪说完还若有所思的看着吴良，那意思就是说，你丫不给个合理的解释，今天这事儿我可就占小妹这边了。
吴良都不知道今天苦笑了多少回，叹了多少口气，继续叹气解释，“这么说吧，格立电器的大股东是格立集团，相当于电器是儿子，集团是爹。
按说，儿子出息了，本是好事。
但是爹的心眼太多，欲壑难填，‘父子之争’在所难免，家里永无宁日。
作为上级母公司的格立集团，进行无序的多元化，投资房地产和诸多子公司。
有些子公司，如格立小家电，和格立电器指向同样目标客户群体，不但白白使用格立电器打出来的格立品牌，更与格立电器存在着潜在竞争关系。
通俗地说，大儿子开了买卖赚钱了，把利润孝敬老子，老子四处乱花也就算了，还让其他的儿子乱开铺子，拿着大儿子打出来的字号开字号李鬼装李逵，搁在谁心里都发堵。
但是，儿子也很无奈啊，爹手里有40%的股份呢，儿子又不敢造反，反了唯一的结果就是董大妈被撤职，就像黎经纬那样，所以，这事儿啊得从长计议。”
吴良说的这些基本上试用于很多国企，农机厂和其下属的洛柴也是如此，否则也不会传出有外资收购的消息，也出现了吴良上门收购，李斌欣然接受的一幕。
如此通俗易懂，吴黎总算是听明白了，质问吴良，“你支持哪一派？”
吴良毫不犹豫的回答，“当然是董大妈了？”
吴黎又被搅糊涂了，“那你到底想怎样？”
“如果陈自力是董大妈的人，那咱们这合作就有了基础，如果不是，表情包也能做，喊个高价，挣一笔拉倒，只是不能再用董大妈的头像了。”
“那依你看，陈自力是谁的人？”
“刚才确定了，应该是董大妈的人了。”
吴黎吐槽，“你丫弯弯绕真多。。。”
吴良耸耸肩，“货卖识货之人，你不懂别瞎嚷嚷。”
吴黎有些受伤，觉得自己的智商有些不在线，美琪不忍心，推了吴良一下，吴良想了想，开始道歉，“你不明白不是你的错，信息量决定眼界，以后多关注关注这些大企业背后的故事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