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口,段旭脸色大变,苍蓝忍不住啐道:“你们都是些什么纯种变态?”
一个以身饲虫的偏执女。
一个人肉做饭的变态男。
全都是出身名门,郎才女貌。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被当众戳穿的薛松杰一点也不慌,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可惜了,废了好大功夫做的,就这么浪费了,你果然厉害,什么都瞒不过你。”
江木不理他的恭维:“人肉做菜,人血做酒,你请我们来不会就想让我们看着,你是如何丧心病狂吧。”
“当然不会是这些。”薛松杰起身,拂袖一挥将桌面上东西,全都扫到了地上,“算了,一些污秽,不吃也罢。”
段旭有些痛心疾首:“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薛松杰看了看他,面上风轻云淡,眼眸里也没有情绪起伏:“我一直都是这样啊,用不着拿那种表情看着我。”
“我那么相信你,一直将你当做挚友,为什么……”段旭继续痛苦道。
薛松杰耸下肩,双手摊开装作无奈说:“原来你这么看中我,那真是抱歉了,你在我这里只是一个可以利用的俗人,让你误会,真是不好意思。”
苍蓝这次长了个心眼,不想跟人多唠叨,当即上前打算擒住他,但薛松杰反应很快,他武功又不差,和刘嫣的情况不一样,身手矫健得很,眨眼间就移到了另一边。
“风月楼主也太心急了些。”
“废话少说,识相的话就束手就擒。”
“我束手就擒了呀,”薛松杰歪下头笑道,“几位都是实力莫测的人,薛某就是想逃也逃不掉,倒不如给自己留份体面。”
他站在那里不动,一副我现在就是束手就擒的样子,场面让苍蓝感觉简直像一拳打进棉花里。
苍蓝蹙眉:“你要做什么?交代罪行吗?我没功夫听你啰嗦。”
薛松杰点下头笑着说:“可以啊,不过坦白前,想先请你们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薛家地牢。”
这年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个的都喜欢往地下发展,什么东西都能建在地下,或许真的是阴暗的见不得光?
三人跟着薛松杰朝地下走,一路弯弯绕绕,这种场景很熟悉,被囚禁过的苍蓝觉得有点被冒犯,等看到地牢里的场景时,他忍不住咂舌。
虽然变态年年有,但是今年格外多!
地牢里关着个人,不,应该说是一个不像人的人。
没有四肢,没有五官,但是还在缓慢蠕动,证明并未完全死亡。
苍蓝皱眉:“这又是谁?你变态起来没完没了了。”
薛松杰笑了笑:“认不出来了吗?这是我父亲,让各位见笑了。”
这人居然是——薛晓辰?!
那些伤口挺新的,联想到上面那些饭菜,人肉什么的,真的令人瞬间胃里反酸,又是一个杀父的变态。
苍蓝的嫌弃之色已经溢于言表,扭头就对依旧淡定从容的江木说:“这种龟儿子就别审了吧,给他个痛快,也给咱们个痛快。”
不等江木回话,那边薛松杰轻笑:“不好意思,让你们看到这样的场景,玷污了各位的眼睛。”
说着当即一支飞刀飞射出去,干脆利落割断薛晓辰的脖子,下手之快,是几人没想到的。
当面杀爹,嚣张至极啊!
段旭嘴唇哆嗦着,震惊又气愤:“你真是,无药可救!”
“诶?”薛松杰本来还算愉悦的脸一愣,偏头看看他,“这你就冤枉我了,他是罪有应得。”
“胡说八道!你简直狼心狗肺!”段旭破口怒骂。
“你不懂,”薛松杰摇摇头,一副你太年轻了的表情,甚是气人,“都这么久了你还是如此天真,我有时候真羡慕你能过得那般自由,无父无母,真好。”
他走到薛晓辰身边,拿脚踢着他的肩膀扭头问道:“你知道这个男人的故事吗?世家里都知道,风月楼主也应该知道,他早年为了那个叫宁心的女人,和欧阳应龙闹得不可开交,两家犹如世仇一般,让人看笑话。你们外界说什么‘薛庄主痴情’,实在恶心。”
“喜欢的女子嫁给他人,不甘心的话夺回去就好了,但他是个懦夫,打不过欧阳应龙,又气不过气,便把一腔怨气全部撒在无辜的妻子和孩子身上,你说他不是放不下宁心吗?为何又转头娶了别家姑娘?”
听他说着数落自己父亲的话,段旭皱着眉:“即便是这样,他终究是你的父亲!”
“父亲?凭他也配?”薛松杰挑眉看着段旭,忽然咧嘴一笑,“我还记得当年同你一起杀水匪时的场景,那是你第一次杀人吧,事后干呕到虚脱,可你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杀人的吗?”
段旭哑口无言,对方言语里皆是怨恨,事过这么久但仍然置身在过去的记忆中,他说着,充满怨恨地说着。
从小被虐待,被关在黑暗的地底苦练武学,在父亲冷言冷语拳打脚踢的折磨中长大的人,最后成了江湖有名的谦谦公子,真是嘲讽。
“从记事起我便在苦海里挣扎,练不完的武功,杀不完的人,但天资这种东西是命中注定的,欧阳瑾武学天赋惊人,他就对我更加不满。”薛松杰低笑着,脚下用力将薛晓辰的肩骨一点点踏碎,还好薛晓辰已经死了,不然怕是痛彻心扉。
“关于那个欧阳瑾,你知道他喜欢男人吗?我年幼时同他见过,他的一言一行都令人恶心,才不过十一二岁,眼神里已满是淫秽,手脚也不干净。我很疑惑,为什么这种人能拥有那样过人的天赋,老天真是不开眼。但薛晓辰知道后并没有觉得愉快,你猜他对我说什么?”薛松杰继续他的鞭尸行为,“他说,你其实更令我恶心,居然连个兔爷都比不过。”
薛松杰有些嘲弄地笑着,那笑容很瘆人,几人听着一阵鸡皮疙瘩四起。
任谁都想不到薛家也有这么黑暗的过往,不过在他提起欧阳瑾的时候,段旭和江木相视一眼,关于欧阳静的事,他们并没有张出去,所以苍蓝也不知道。
难不成话本里欧阳瑾断袖一事,不是凭空捏造?
“我对他失望透顶,他不值得我如此努力,事实上没过多久,在宁心死后他就垮了下来,于是我更看不起他。”
薛松杰说着说着,整个人就好像陷入回忆中,他笑道:“再后来我母亲去世,他啊,一点伤心都没有,连丧葬都不参加,我被他对宁心执着的爱打动了,决定成全他。在我推翻欧阳家,坐上武林盟主的时候,我要把宁心挫骨扬灰,然后再把他埋葬在宁心的墓中,让他死在那里,永世不得超生,永远追随着她的气息。”
“可惜啊,可惜,我就差一点点就成功了,他打不败的欧阳应龙,我击垮了,可惜啊……”
他像是疯魔了,段旭不忍道:“你不要执迷不悟了,纵然有万千怨言,你残害无辜生命,这就是错。”
“错?”薛松杰将薛晓辰的尸体一脚踢开,“这世上没有对错,只有成败,活下去才是对的。当然每个人的想法不同,你说我错了,或许是吧,但只要知道这件事的人都死了,那我的错就不再是错。”
强词夺理,歪曲事实,死不悔改。
苍蓝被他的话气笑:“呵,死到临头还嘴硬,有什么招数赶紧放,啰里啰嗦一大堆,说得好像只有你一个人有苦衷一样,大家闯荡江湖这么多年,玩这一套给谁看?更何况你还诱骗小姑娘,那小毒虫被你唬得神志不清,罪孽深重。”
“刘嫣可不是我蛊惑的,她比我心狠,我呀,真是烦透了她,骄纵又任性。”薛松杰提到她的时候,满脸都是厌恶,“但没想到一个名门闺秀也会为爱疯狂变为蛇蝎,到是让我大开眼界。对了,段旭,你一定很疑惑,为什么那个人是你?”
段旭确实很疑惑,但此时他什么都没说。
“其实没有为什么,你正好合适,怎么就这么巧,天下那么多人你偏偏和欧阳应龙交好。”他说着,脸上渐渐浮现怨恨,“我真嫉妒你可以活得这么天真!你说说你的命多好啊,到哪都能遇贵人。”
薛松杰望了眼江木,眼眸里皆是不甘,但没过多久,他忽然凄惨一笑:“我输了吗?没有,我只是运气差了点,若非是这个人,你怎么可能还活着,我又怎么可能会输掉?”
话说完,他突然吐出一口血,那血迹分明是中毒的迹象,薛松杰跌坐在地上嘴里喃喃着:“我没输,我没输……”
没撑多久,他就了无生机地倒在地上。
和刘嫣不一样,他选择了另一种死法——刚记事的时候被关在地底,到最后也是死在这里。
苍蓝后知后觉:“原来他那菜里真的有毒,只是,那大概是给自己下的毒吧。”
江木盯着薛松杰的尸体不语,没人知道,他其实来过一趟薛家山庄。
越过无数守卫,立在他床边,薛松杰至死也不会忘记,那种窒息的压迫,而他脑海里只剩下一句——胜败已分。
*
薛松杰死后,一些证据陆陆续续在他那里找到,消息也放给了欧阳静那边,没过多久,这桩盟主被害案在江湖中真相大白,但鉴于薛松杰已死,大部分人只能骂骂泄愤,与此同时段旭的清白也回来了,一时间很多人争相向他道歉,场面甚是滑稽。
“我就说段大侠不可能是杀害欧阳盟主的凶手!”
“谁说不是?段大侠早年间还帮我们这里清理水匪,是我们的大恩人,怎么可能是个坏人?”
“唉,真是可怜段大侠了,竟然被那种小人陷害。”
“薛松杰那个不识好歹的家伙,我早看出来,他不是好人!”
“就是就是,成天伪装自己是正人君子,其实背地里奸淫掳掠的事情可没少干。”
“你们也看出来了?当时可多人说他是翩翩玉公子,我还说你们别被他伪善的面容欺骗了,现在看果然如此吧。”
“其实他长得就是一副奸诈样,哪里有我们段大侠正气!”
……
靖州城的选举,欧阳静大放异彩,以无人可比之势夺得盟主宝座,人人皆称“虎父无犬子”,魔教那边毫无动静,听说前段时间被不知名的人狠狠收拾了一顿,现在老实很多,不过这并不影响正道们庆祝。
在一片热闹的氛围中,段旭却表现得兴致缺缺,苍蓝拿手肘捣了捣他:“怎么了大英雄,一举成名天下知,那么多人夸你,你什么表情?”
段旭扭头看看他,无奈道:“没,我只是在想,他们之前是不是也这样说我?”
“啧,”苍蓝白他一眼,同时伸手往江木那边指了指,“你这么想就没意思了,人嘛,总有些人云亦云的存在,不过,你看那位就不一样了,天塌下来都不能让他动容,这才是高人。”
他冲那边比了个大拇指,惹得江木偏头看向他。
“夸你厉害呢。”苍蓝说。
“嗯。”江木微微点下头。
他们这几个人的位置比较偏一点,又是位于上方,没多少人来,苍蓝接着说道:“但说实在的,那些人评论薛松杰的话实在是马后炮,当然也可能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吧。”
段旭不想接话,江木依旧沉默,过了会,苍蓝又道:“其实我还是蛮佩服他的魄力的,你们没和欧阳应龙交过手不知道,嗯……我说的是生死间的对决,欧阳应龙的实力真的是恐怖,那是一种极为霸道压倒式的进攻,可能也跟他修炼的内功有关,遇强则强。我原来还以为薛松杰躲了这么长时间是养病去,没想到毫发无损。”
他和江木之前去魔教,逼口供的时候,知道当时下手的人主攻是薛松杰,还感慨后生小子不可小觑。
江木立即问:“你之前没说过这个,为什么会觉得他养病去了?还有欧阳应龙修炼了什么内功?”
苍蓝说:“他是一个武学方面的变态,一般人只能修炼一套内功,他我说不准,但我知道他有一门隐藏很深的内功,特别邪门。我以前和他有过交集,亲眼见过,像他那种经验丰富的,即便当时有蛊虫啃噬,经脉断裂,丹田损坏,身体也会无意识集力,从而爆发出最强一击,这一击绝大多数人可挡不下,薛松杰真是厉害,这都能被他算计到。”
他在那里滔滔不绝,突然江木清冷的音打断他。
“没有。”
“嗯?”苍蓝一愣,“什么?”
江木凝视着他们:“我验过他的身体,欧阳应龙没有爆发出那一击。”
段旭和苍蓝同时一怔,怎么会是这样?难道他当时出现了别的状况?
“如果你的猜测没有错,他绝对是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也许这案子还没有结束,还有一位凶手,在周围隐藏着。”
他扭头看向那头被围在人群中间欧阳静,高挑的身姿,长身玉立,颇为意气风发,根本看不出是女儿装的,那两人也跟着望过去,正好对上欧阳静看过来的视线。
她朝他们举杯,口型说道:“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