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晏冰冷的目光从梁善裕脸上移开,待视线转到宋凌身上时,目光顿了一下。他脸上浮出淡淡的笑意,嗓音沉沉:“宋凌。”
时隔二百多年,再次凝视那张清俊不凡的脸,宋凌一时心情复杂。她迟缓地跟二师兄打招呼:“二师兄,你回来啦?”
谢晏颔首,黑如点漆的眸子凝着宋凌,唇角微微弯起:“我回来了。”
梁善裕目光在他们俩之间徘徊,最终定在谢晏的身上。他紧张地咽下口水,心虚道:“二师兄。”
谢晏冷漠的目光扫过他,指名道姓:“梁善裕。”
梁善裕抱着头,突然不敢说话。
说实话,虽然他跟谢晏同为筑基中期修为,上面还有境界高达金丹后期的大师兄,但是比起大师兄,他更害怕这位二师兄。
不是二师兄长得可怕。事实上,光是从二师兄一出场,背后整齐划一的惊艳抽气声就可以看出,二师兄的颜值,放眼整个修真界都是名列前茅的存在。梁善裕曾亲眼看过其他门派的女弟子前来玄天宗拜访,在看到二师兄那张脸后,站在原地拖都拖不动。
也不是二师兄性格严肃。二师兄虽然冷冷淡淡,平日待人散漫慵懒,但是很少像大师兄一样,约束训斥他们。他们就算在二师兄面前做出出格的事,二师兄也只是冷冷淡淡地当做没看见。
可就算这样,梁善裕还是怕二师兄。他从第一眼看到二师兄的时候,就觉得二师兄身上有一股特别的气质。这气质让他害怕。哪怕当时二师兄不过六七岁,而他已经是二十岁的成年人。
这种害怕,是梁善裕在其他人身上从来没有体验过的。
此时见二师兄对自己指名道姓,梁善裕愈发心虚,目光躲躲闪闪,不敢直视谢晏。他低着头哆嗦:“……是我。”
“道歉。”谢晏走过来,站在宋凌身边冷冷淡淡地对梁善裕说。
梁善裕呆呆地看着谢晏,似乎没反应过来。
他似乎站得离宋凌太近,炙热的气息拂过宋凌的脸颊。宋凌一转眸,二师兄那无可挑剔的侧脸就映入眼帘。
他们俩,似乎靠的太近了。
宋凌迟疑地往左移了一步。
谢晏目光暗了暗,薄唇微微抿起。
“道歉!”谢晏看着梁善裕,又强调了一遍。
梁善裕这才反应过来,慌忙跟宋凌道歉:“三师姐,对不起。”
宋凌没有说话,她并不想接受梁善裕的道歉。
梁善裕求救的目光投向谢晏。
谢晏面色淡淡:“她既然没接受,那就再道歉一遍。”
梁善裕:“三师姐,对不起。”
宋凌:“……”
谢晏:“再说一遍。”
梁善裕:“三师姐,对不起。”
……
不知重复多少遍后,宋凌开口:“算了。”
冷眼看着梁善裕欣喜的表情,宋凌漠然道:“我说算了,不是我原谅你,只是我还有事想请教二师兄,不想在你身上浪费时间。若下次你还敢,我也乐意奉陪。”
宋凌的话让梁善裕血性又上升,他捏紧了拳头,抬起头:“若有下次……”我绝不会让你抢占先机。
他原本想回宋凌,但当目光落到宋凌身旁的谢晏时,突然冷静下来。
他打了个寒颤,头又低回去:“不会有下次了,三师姐。”
宋凌嗯了一声,将墨邪剑收好,对谢晏道:“二师兄,我们走吧。”
他们俩并肩走出了修炼场。
一出修炼场,宋凌寒暄道:“二师兄,你不是跟元师叔去破云坊了吗?怎么这么快回来?”
破云坊乃中土十大门派之一,为音修胜地。元师叔此去说是有要事相谈,临行前特来清雨峰将二师兄谢晏借走,说有妙用。
谢晏道:“别说了,我若是再不回来,怕是要被元师叔害死。”
“嗯?发生了什么?”听他这么说,宋凌心中有几分好奇。
谢晏道:“元师叔想请几位破云坊的音修弟子来玄天宗交流,便拉着我去与各司亲传弟子商谈,说只要来玄天音宗,便可天天见我。害得我差点被破云坊各司长老愤怒的目光杀死。”
宋凌冷静道:“听闻破云坊弟子多为女子,相貌秀妍,各司亲传弟子更是极尽风雅。二师兄,她们真的如传闻中那般貌美吗?”
“还行。”谢晏漫不经心道,见宋凌还想再问,敲了敲扇子,打断她的话,“好了,这么久没见。你只关心破云坊的女弟子容貌,都不关心关心二师兄我。”
“可是二师兄你看起来没受伤啊。”
“说不定我受内伤了。”
“那二师兄你受内伤了吗?”
“没有。”
“……”
宋凌不懂,二师兄明明没有受伤,为什么还要自己关心他。
下一秒,宋凌感觉二师兄伸出手,将一个物件插到自己的鬓发上。
宋凌抬头,不解地看着二师兄,伸手想将头上的物件拿下来。
二师兄用手按住了宋凌,他仔细端详着宋凌半晌,然后说:“很适合。”
“是什么?”宋凌看不到自己的头顶。
“一根玉簪。”二师兄解释说,“陪元师叔买礼物时看到的,店主说这一款是破云坊的女弟子最喜欢的。我想,我们宋凌长大了,快到二十岁生辰,也该打扮打扮。”
没想到二师兄出门还记挂着自己,可……
宋凌忧心忡忡:“二师兄,打架的时候,它会不会突然掉下来?”
若她是灵修音修也就算了,只要站在原地,就可施展法术。可她是个剑修。宋凌担忧激烈的对战会使玉簪会掉下来,然后妨碍她。
谢晏笑了一下:“应该不会。”
像是怕宋凌不相信,谢晏又补了一句:“你看四师妹平日里也没少用发簪装饰,何时掉下来过?”
宋凌心想那是因为四师妹平日里根本没有经历过激烈的战斗。
算了,到底是二师兄的心意,大不了若是要打架,她将玉簪拿下来就是。
宋凌跟二师兄道谢,“谢谢二师兄。”
“其实除了玉簪,我还有一个礼物……”谢晏正犹豫要不要将另一个礼物展示出来,就被一道熟悉的女声打断。
“你回来了,殿下?”
是四师妹。
宋凌转头望去,就看见四师妹站在不远处的树下,正看着他们。
宋凌皱眉,四师妹怎么来了。
看到颜络,谢晏也有几分意外,他定定神,淡淡地说:“四师妹,你既已拜入剑宗,就不必再叫我殿下。”
闻言,颜络恬淡一笑:“殿下就是殿下,颜络身为臣女,哪怕曾差点成为殿下的妻子,也不敢逾越。”
听到她提起这件事,谢晏眉头皱得更深。当年他母后装病骗他下山,等他回到皇宫才告诉他,她和父皇为他定下一门亲事,说修仙归修仙,他这一脉总要留下个后代,让她和父皇可享含饴弄孙之乐。
颜络就是他们为他选中的妻子人选。
虽然后来因为师尊劝解,这场婚事作罢。可颜络被师尊收为亲传弟子后,她差点成为他妻子的事,还是在整个玄天剑宗传得沸沸扬扬。
此时见颜络旧事重提,谢晏面露几分不喜。
颜络却似浑然不觉,脚步轻盈地走了过来,待目光落到宋凌鬓发那支白玉簪上,忍不住赞叹:“好漂亮的玉簪。”
宋凌面无表情,嗯了一声。
自从发生昨晚之事后,宋凌就不想再理自己这个四师妹。
见宋凌不理自己,颜络转眸望向谢晏,盈盈笑着问道:“玉簪是殿下送给三师姐的礼物,那殿下藏在手心的东西,是送给我的吗?”
谢晏嘴唇微微阖动,他还没开口,就又被颜络打断。
颜络直直地凝着谢晏,眼神似深情难却,开口道:“刚才我看清楚了,殿下手中的是根剑穗,那剑穗的配珠,不是其它,而是谢国皇后凤冠上最大的那颗珍珠。”
谢晏脸色微变。
颜络唇角勾了勾,继续说:“我听皇后娘娘说过,殿下小时候顽皮,将它拽了下来,说要等长大后送给自己喜欢的人。如果殿下不是想将它送给我,那是想送给三师姐吗?”
空气一瞬间陷入寂静。
宋凌有几分尴尬。如果那剑穗配珠真如四师妹所说,乃是凤冠上的珍珠,二师兄怎么可能将它送给自己。毕竟,他喜欢的是四师妹。
谢晏的目光在颜络脸上梭巡,半晌后,他低笑一声,懒懒地说:“四师妹说的没错,这剑穗的确是送给你,不过这上面的配珠,却并不是你所言的什么凤冠珍珠。”
谢晏伸出手,一条白色的剑穗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那剑穗做工十分精美,流苏是用数十股雪白色的极品冰丝揉制而成,配珠也是用了上好的羊脂玉,温润细腻。
宋凌有几分意外,四师妹她不是说看见那剑穗的配珠是珍珠吗?
颜络似乎也很意外,笑容僵在唇边。
谢晏看着颜络,微微一笑,“我不知道你从哪听说的有关我小时候的事,可那只不过是谣言,我没取过母后凤冠上的珍珠。”
他这话让颜络眸光暗了暗,但很快,颜络面色就恢复正常,也如谢晏般莞尔一笑:“那应该是我记错了。我向殿下你道歉。”
谢晏微微颔首,随后将手中的剑穗,递给颜络。
“我们走吧。”见颜络接过剑穗,谢晏目光落到宋凌身上,“你刚才不是说,想问我有关变化型法器的事吗?不如到我房里细说?”
宋凌沉默地点点头,她也不想跟四师妹有过多接触。于是准备跟在二师兄身后离开。
“等一下。”颜络叫停了他们,她迎风而立,手里捏着雪白的剑穗,微微笑了一下,“殿下和三师姐两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似乎不妥。正巧我也有将本命剑炼制成变化法器的打算。不如我也跟着殿下,和三师姐一起,聆听殿下教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