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打造工艺,这套首饰放在这儿,光是用到的银子本身便有几两,更别说瞧那精雕细琢的花纹,上面还嵌了珠子——便是沿海之地蚌珠不太贵重吧,却也是普通人家少见的珠宝了。
吴氏的眼睛都要直了,她虽有亡夫留下的财产,手头也不止这几两银子,可、可这是谢良钰那个败家子拿出来的!还是为了迎娶洛梅娘拿出来的啊!
他哪儿来这家底儿?那小妮子,又凭什么!
吴氏立即想到自己莫不是被那姓谢的浪荡子给骗了——她一向自诩精明,从没人能在她手里占到半分便宜去,如今忽然间发现自己似乎花了冤枉钱,顿时便十分不平衡起来。
不行!得想办法,从那小子手里再掏出点东西才行。
想到这,吴氏便不复方才一副棺材脸,亲手张罗着给来提亲的谢家人和媒婆倒了水,亲亲热热地在谢族长身边坐下。
“看样子梅娘有福,我这个作母亲的,也就安心啦。”
别说吴氏,便是谢承德祖孙俩,也被谢良钰突如其来的“大手笔”给吓了一跳:这聘礼放在任何其他人身上也许都不算多稀奇,但他可是谢良钰啊!
他可是那个著名的败家子,兜比脸还干净,除了张脸以外一无是处的谢家败类啊!
但到底是自家孩子,谢承德心里乱七八糟地想这个侄孙干了啥违法乱纪的事,面上却还笑得一团和气,满脸“我早就知道这孩子就是懂事”的表情:“我们家三郎,是真心喜欢二姑娘的——瞧,这可是掏心掏肺的诚意。还希望你能做主,把二姑娘嫁给他。”
媒婆也在旁边应声,没口子夸赞两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婚事其实早先商定好了,如今不过是走个过场,让大家面子上都好看,谢族长慢悠悠喝了口水,只等着流程赶快走完,回家吃饭。
——吴氏这里显然没意思招待他们,至于谢良钰?就算这小子近来表现得像个人样,族长暂时也不敢对他抱有太大期待。
吴氏鼻子都要气歪了,若不是洛梅娘刚刚偷跑一场,她都要相信了这对不要脸的小辈儿早暗通款曲,联合起来骗她的钱!
一时间也忘了装模作样:“话虽如此,我这个做母亲的,却也得为梅娘把好关,不然怕是死了,也没脸下去见他爹啊!”
吴氏一边说,一边假惺惺地擦了两把眼睛:“我知道三郎家的状况,也不问他要咱这附近时兴的聘数,只……”
谢良钰猛一拍腿:“我就知道您是真心为梅娘着想的!乡里人说得没错,您不愧是出身于书香门第,看不上那些阿堵物,这样也肯把梅娘嫁给我。”
本来还想提出笔礼金的吴氏:“……”
她被噎个半死,而谢良钰还在往外拿东西,除了那点首饰之外,还有几盒胭脂水粉,一坛子酒,和几匹布。
“您瞧,这些都是成亲当日得用的,”谢良钰笑着说,“您也知道我家的情况,也就能拿出这么些不值钱的东西了——不过梅娘跟了我,我总不能让她日后也跟着我们哥俩吃苦,这不我打算做点小生意,要留点本钱,便当算是给梅娘做嫁妆了,您如此通情达理,不会不理解吧?”
“我……”吴氏还想要垂死挣扎,“我自是为你们着想的,可若罔顾这规矩,总是不好……”
“哦哦,那当然,不会让您为难的,”谢良钰抬了抬眼,脸上笑容有些冷,“我这正巧还余了五百个钱,虽说少了些,但也算谢您那日……”
“谢良钰!”
吴氏心里猛地一跳,噌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你说什么胡话!”
谢良钰无辜的望着她,一脸茫然:“……谢您那日答应三爷爷带小子上门提亲呐?”
吴氏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无声地张了张嘴,绞尽脑汁想要说些什么,屋前屋后那些看热闹的村民的讨论,却一个劲儿往她耳朵里钻。
“哎,这洛大婶可真是个好人啊,不愧是秀才家出来的娘子。”
“是啊是啊,对继女也这么掏心掏肺的……真没想到,前日还说她把二姑娘嫁给谢三哥儿不地道呢,倒错怪她了。”
“真没的说,倒是这谢家三郎怎么忽然转了性儿,瞧今日这说话做事,倒真像个好的。”
“莫不是真浪子回头了?”
“不能吧……想想他以前干的那些事……约摸是族长在,多少装着呢!”
“哎,非也,我看他是真喜欢那二姑娘——这男人啊,成家立了业,自然便好了,哪儿能一辈子那么荒唐。”
“对啊,你看他买的那些东西,这聘礼加起来,可不比哪家差……”
谢良钰微微一笑。
吴氏这样的人,他从前见得多了:满脑子龌龊心思,偏又把脸面名声看得比什么都重,对付他们,掌握了舆论便是拿住了七寸,教他们有苦说不出,全往肚子里咽,还得给你赔笑脸。
当然,只且让她先得意几日,他要是能让吴氏真的把这虚假的好名声保持下去,他就不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