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婉茹出嫁这日并非休沐,沈文晖也只得将自家夫人送至上下喜气满满的武安伯府上,这才去翰林院当职了:“过后等我来接你!”
自家夫人有孕在身,四个多月的小腹已然微微隆起,只是不细看却是瞧不出来的,按理说已经坐稳了胎,出来走动也是无妨,只是因着这种大型喜宴必定是人来人往,嘈杂不绝的。
沈文晖的话到了嘴边儿打了几个转儿,最终还是决定吞回去了,只是暗地里嘱咐着崔嬷嬷和落樱落夏多看顾些,片刻不得让她身边离人,这才算是勉强放心。
“知道了,夫君再不走的话可就要迟了!”伯府门口准备进门的宾客已经有些注意到了他们这里的动静,瞧见小夫妻两个依依不舍、你侬我侬似的模样,不觉莞尔一笑,察觉到这样的目光,陈婧姝不觉有些羞涩。
当然,话里虽然带着些许催促之意,可终究还是面上的神情出卖了她,唇角微微上扬着,眼眸更是一片清亮,没有丝毫不耐烦之意,反倒是一派很是享受这样的关怀的模样。
沈文晖自然也不能再耽搁下去,只得上马车走了,只是今日做事之时,不免有些许心神恍惚,还是郑渊奇怪地问了一句“耀之兄今日这是怎么了”,这才惊觉自己的心思竟然不知不觉之中大半随着自家夫人走了。
要知道,他自认为乃是心志坚定之辈,尤其是前世为官多年的经历,早已学会了对着任何人都不显露神色那一套,可如今却是自碰上自家夫人之后,屡屡犯了自己的忌讳。
无人注意之时,沈文晖不由得苦笑,真是白活那么长时间了!只是,虽然暗恨自己不争气,这般轻易地便被那个一颦一笑间、“润物细无声”一般入了他心尖儿的小姑娘牵着鼻子走了,可到底,想起小姑娘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勾了一下唇角。
当然,郑渊的好意提醒自是没有白费,虽然愈发坚定了对小姑娘的那点儿心思,可他也不是彻头彻尾的“恋爱脑”,不可能真的有情饮水饱,当下也只得收敛了心思,只是一心一意地投入到自己手头的事情上去。
那厢,陈婧姝在武安伯府也是呆得极为不舒心,给表妹添过妆之后,瞧见舅母进来了,她怎么说也得给人家母女俩再多留出来些相处的时间啊,因而便很是有眼色地提出来要到外头去走一走,舅母自然是无有不允的。
只不过,出来没有片刻,陈婧姝便止不住地后悔了,一来武安伯府怎么说也是她的外祖家呢,随母亲来逛逛这园子的次数可不少了,再稀罕的景儿也该看腻了。
更何况,如今这都要入冬了,除了梅花这些耐寒的,其他的花草早就被搬进专程放了炭盆的屋子里,好生娇养着了,园子中留下的这些单调的景致,有什么好看的?
这二来嘛,京中就这么大,圈子里就这么多人,来参加武安伯府的喜宴的,大多数都是最起码和陈婧姝打过照面的,同龄的姑娘们早就听说她如今嫁给了一个正六品小官儿做夫人,不知是看戏的成分多一些,还是奚落更多些。
总之那一张张花儿一般的面孔,说出来的话却都像软刀子似的,直往人最柔软的地方狠狠地戳去,令崔嬷嬷这个自诩见过大风浪的人都忍不住蹙了蹙眉头。
她们倒也不是真的与陈婧姝有什么深仇大恨,只不过这等寒冬腊月的,实在无趣得紧,又恰巧碰上这么一个以前还能有着侯府姑娘体面、如今却是眼看着一辈子都追不上她们了的人,可不就是给自己找些乐子吗?
不过,这些人说话的时候似乎都忘记了,论礼陈婧姝身上还有着正六品的诰命呢,若要追究起来,怎么说也得她们这些白身先给她行礼才是,这也就是她好性子懒得计较罢了。
若陈婧姝当真是个爱钻牛角尖的小姑娘,只怕在出嫁前后有了这般大的落差,就连以往似乎比她的身份地位还要有所不如的人,如今都能不咸不淡的奚落她两句了,怎么可能不哭闹一番呢?
自然,也幸好陈婧姝是个心大的,念及腹中还有孩子,就更不敢随意生气了,面对这些拐着弯儿的话,无聊得只想打哈欠,早知道,还不如寻舅母要一间空屋子,先睡上一觉呢,总好过陪同这些人虚与委蛇。
至于那些已经成婚、甚至儿女成群的贵妇人,一个个都是诰命在身的,自诩身份不一般,便更不可能同陈婧姝攀谈起来了,哪怕她是今日主人家的外甥女,在她们看来,也不过是个庶女的女儿罢了,还不够资格同她们谈天说地。
陈婧姝今日在武安伯府受到的这些“冷遇”,在她看来不值一提,跟一群还年轻的小姑娘有什么可计较的?可在崔嬷嬷看来,却并非如此。
崔嬷嬷是梁氏送到沈家的,虽然梁氏没有明说,可她已经大概琢磨出来那个意思了,想必能够给她养老的后半辈子的指望便是沈家了,这样的情况下,自然是姑娘过得好,她这个做下人的才会好呐!
因而,这件事情可以说是毫无遗漏地全都传到了沈文晖的耳朵里,甚至因着崔嬷嬷的绘声绘色,更是多了几分画面感。
当然,崔嬷嬷这样的做法也不是说指望着大人能够帮姑娘出气,毕竟眼下来看,这身份地位还是不在一个等级上的,只不过,以她在宫中多年的经验来看,正所谓会哭的孩子有糖吃,最起码也得先让大人了解到发生了什么才对。
果然,虽说对崔嬷嬷那点儿心思大致有几分了解,沈文晖也并未生气,只不过听完之后,眸色显得越发幽深了起来,这股还带着些许不渝的气息直到进屋,瞧见她在烛光下细密地绣着一个荷包,这才勉强算是消散了几分。
听到动静,陈婧姝抬眼一看,顿时笑了:“夫君这是怎么了?有烦心事?”沈文晖的低气压或许能够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朝夕相处这些时日、何况又对他时时关注着的陈婧姝。
听到她这么问,笑靥如花的模样好似今日在武安伯府之中一片和谐、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沈文晖不自觉地心疼了一瞬间,却也不好表明崔嬷嬷将什么都告诉他了,也不愿故意隐瞒她些什么,只得转移话题道:
“没什么,你这是在做什么呢?”说着拿起陈婧姝方才绣的荷包一看,虽说自家夫人自成婚以来,已经许久没有动过针线活儿了,可也不至于技艺退步得如此之厉害吧?
沈文晖的所思所想都已经通过他的神情完全表现出来了,陈婧姝一看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当下也不纠结夫君究竟有什么心事了,为自己分辨道:
“我这是许久不碰了,这才有些生疏罢了,等我先前的水平回来了,定然给夫君做一件里衣,让你大开眼界!”先不管绣活儿如何,总之瞧见他那一副质疑的模样,陈婧姝便打定主意非要先将这个大话吹出去再说了。
至于为何是里衣,自然是因着哪怕是随口乱说,陈婧姝对自己的女红也是心中有数的,做件里衣哪怕粗糙了些,为了夫妻情趣,想必夫君也是不介意穿上两天的,可若是外衫,哪怕他敢出门穿,她自己也丢不起这个人呐!
对于陈婧姝心中的那点儿小九九,沈文晖可不知道,不过联想到小姑娘成婚前送给他的荷包,同现下手上这个的做工一对比,他也就明白过来了,小姑娘不过是色厉内荏罢了,这样一来,便是愈发有兴趣地逗弄着她了:
“这怎么使得呢?祖父祖母、爹娘俱在,怎能只给我一人做东西呢?不若这样,便辛苦夫人多做几件,也就当做你我夫妻二人聊表孝心了。”
沈文晖说得轻松,落在陈婧姝耳朵里可真不亚于一个晴天霹雳,以她的女红,能够给自家夫君做一件里衣都已经是极费功夫的了,若是再给长辈们做上几件,她要做到何年何月去啊?
这下再看自家夫君的眼神,便成了怨念满满的模样,伸出来自己方才一直尽量藏着的两只手,凑到他眼前去,要哭不哭的模样很是可怜:
“我本来是想好好练女红,好给我们未出生的孩子做一套小衣服的,现下绣活儿没练好,你还故意欺负我,让我做这么多衣服。”那控诉的眼神,仿佛沈文晖当真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般。
凝视着那近在眼前的原先修长白皙的手指上,此刻却是多了几个刺目的针眼儿,沈文晖也没弄懂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想法,凑过去一一亲了亲那几根受伤的指尖,似是在用最原始的方法,帮小兽舔舐伤口一般。
陈婧姝自从他凑上来亲到方才扎了一个针眼儿的食指上的时候,便已经楞住了,眼睛瞪得大大的,眸中满是惊诧,像极了一只受了惊吓,正在逃跑与待在原地之间徘徊犹豫的小兽。
说实话,她其实也只是故意卖惨博可怜,让自家夫君多心疼她一些,好将方才的那席话给忘掉罢了,却没想到......疼倒是不疼,只是柔软的嘴唇贴上指尖,总觉得方才被针扎过的地方有些痒痒的,连带着她心里头也多了些酥酥麻麻的痒意。
沈文晖看着她这副模样,没忍住吻了上去,这一次的吻同以往那么多次浅尝辄止的或是温和的都有所不同,多了些霸道的凌厉感,似乎...是想要将她整个人拆开吞入腹中似的。
一边搂紧了自家夫君的脖子,小心翼翼之中又带着一丝热情地回应着他,唇舌之间纠缠的同时,也在暗戳戳地想着,幸好她现在是坐着的,否则夫君早就该发现,在这般唇齿相依之间尽是充满了他的气息的情况下,她,很是丢人地腿软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陈婧姝(眼睛亮晶晶):夫君真厉害!
沈文晖:呵!等你坐完月子后再来说这个话吧!
棉花糖:你们两个够了!考虑一下单身狗的心情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