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水…”半梦半醒的子曰,干涩的唇,口渴难耐。
阿英赶紧倒了杯水凑上前,将子曰扶起,小心翼翼的把水喂到她的嘴里。
子曰还是没有恢复意识,昏昏沉沉的又睡了过去。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醒来。
“小姐醒了,可把阿英吓坏了,感觉怎么样?奴婢去传大夫过来给您再瞧瞧吧。”
“先不用,我想稍微坐起来点。”
子曰觉得身子有些虚浮,在阿英的帮助下半躺在床榻上,身后靠着软垫,姿势还算舒适。
“我记得昨日是在那颗榕树下来着,怎么又回来了?”
想起记忆停留的最后一瞬间,还是要问个明白。
“小姐是被两个到都城往来贸易的好心商旅送回府上的,说是在来都城的途中偶遇小姐,结果小姐因为中暑昏迷,他们便急匆匆的将你送了回来。”阿英伏在床前缓缓道来。
“原来是中暑了啊…”子曰似是在自语。
“小姐以后可别再做傻事了,不管怎么样,阿英都会一直陪在小姐身边的。”
子曰笑着点头,想了想又问:“那…那二人可有留下姓名?”
“夫人有询问,但是他们说举手之劳,无需挂在心上。”
没想到看着不怎么样,倒还是个做好事不留名的主儿,就勉强归于好人的行列吧。
子曰思量之间,就听到门外传来父亲白太傅的声音。
“子曰,听说你醒了,为父有些话想对你说。”
阿英目光望向子曰,等待她的指示,是否前去开门。
“去吧。”
阿英起身将门打开,白太傅进来的同时,让下人们一并屏退了。
门被关上,白太傅走到子曰的床榻前,默默坐下。
半响没说话。
此刻,父女间竟有些说不上来的尴尬。
直到两人默契般的几乎同时说出‘子曰’‘父亲’两个字时,气氛才算打开。
“父亲先说吧。”子曰言。
白太傅长嘘一口气,目光直视子曰,缓缓说道:“你是为父的第一个女儿,无论怎样,你都是为父最珍视的孩子,即便是嫁去他国,白家依旧永远是你最坚强的后盾,你可明白?”
白太傅所言之意,不过是告诉子曰,如果有一天那慕九渊不幸早亡,你还是可以回到白家的,不必太过悲观。
可话虽这么说,那‘大龄未嫁’和‘寡妇’毕竟不是一个层面的形容词。
子曰一个现代人都有点接受无能,何况是古人。
白太傅这位老古板倒是难得想的这么‘开’。
“父亲之意,子曰明白,可孩儿终究还是不想离开这个家。”
“答应这门婚事,虽逃不开圣意难驳之说,但为父却也觉得那位九王爷,或许是个可嫁之人。”
子曰听到白太傅这么说,疑惑的望着他。
白太傅也未曾见过那慕九渊,又何故如此说。
大概是看出子曰所想,白太傅颜上总算微微有些笑意。
“那九王爷送来的求婚书函中所言,望娶你为妻,为父正是看重那一个白纸黑字的‘妻’字。”
对啊,对方是王爷来的,通常不是应该用‘王妃’二字吗?
白太傅继续说道:“即为妻,那便心中已然有一个为夫之道的责任,王爷的身份因你而刻意避去,如此与众不同,也是颇有心思,为父感念这份真诚,亦觉得,虽未见,却也许是个不错的人。”
子曰听到这话,尴尬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老古板就是老古板,区区一个字,就能看出其中真诚。
然后把女儿拱手送出。
子曰是该说他天真呢?还是无邪呢?
对方大概就是猜中他一个老学究喜欢咬文嚼字的毛病,故意在这上面投其所好,正中下怀。
子曰呵呵的笑了两声,明明先前还有些昏昏沉沉的,此刻却异常清醒。
“那个,父亲,我觉着吧,就以一个字下定论…是不是…有点过于草率呀?”
白太傅听后,嗖的一下,站了起来。
情绪有点不太好。
“你这是在质疑为父?”
“不敢…不敢!”
“那就嫁吧!”
“不嫁!额…我是说…不想嫁!嗯…不…不太…想嫁!”
“我只当听到的是最后两个字!”
啥?!
子曰差点从床上一个腾空滚下来。
这老家伙也是没谁了。
最后,临出门前又说道:“距离婚期还有大半年,只要你答应婚事,这段时间,你可以随意安排,想怎么胡闹怎么胡闹,为父保证,没人可以管你!”
临了临了,又添了一句:“但是,别太过分。”
看样子,这婚是非结不可了!
子曰有些绝望的瘫倒在床榻上,连仰天长叹的力气都没了。
阿英冲进来,一个劲的喊着:“小姐,你没事吧?!”
沉默…再沉默…
还是沉默…
子曰突然像是用尽全身的力气,从床上一跃而起,单手叉腰,一手举高。
大笑三声,然后高呼:“从今天开始,逍遥去咯!”
阿英被她这突然的举动吓到,愣是惊得半响没说话,茫然无措。
直到被子曰拉着一起跳到床上,才勉强回过神来。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左右都得嫁,那就过好这段最后的单身时光吧!”
……
城中闹市有一家非常有名的金宇客栈,装修风格完全就是白子曰最中意的那一款。
复古中的复古,古风中的古风。
当然,这话只针对她这个现代人。
古人哪里需要复古,自己本来就是老古董了。
白子曰迈着大步,手里攥着一张写满字的宣纸,放在白太傅面前的时候,着实把老人家惊到了。
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回见到白子曰写这么多字。
虽然,还是有那么些错别字的存在,但却也算是难能可贵了。
纸上所写之事,简而言之,就是契约条款。
诸如,搬离白府,住到金宇客栈。
若是放在往常,白太傅的白胡子估计都要气的吹飞掉。
然而这次,无论白子曰多么有违常理,不合乎礼仪礼法,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许了。
只要她愿意嫁,什么都好商量。
白子曰搬家那天,是从白府后门走的,算是多少给白老头留点颜面,低调做事。
焉离知道她要搬到客栈去住,象征性的反对了一下。
毕竟客栈那地方,在他一个太子眼里,鱼龙混扎,一个姑娘家住在那确实不太好。
可这个小白子曰两岁的太子弟弟,从小就没有一件事真的敢反驳白子曰。
白子曰的话,在他那,简直比他父皇的圣旨还圣旨。
若是可以,他倒是巴不得自己也住到那客栈去,怎么说,也可以天天见到子曰不是?
大哥子怀难得不办差的日子,硬是被子曰大清早就叫醒,然后被使唤的比下人还下人。
除了阿英,白子曰没麻烦白家任何一个下人,因为,重活都让她大哥和太子两个人干了。
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估计坊间又要说她这个那个什么什么云云了。
白子曰在金宇客栈包下一个豪华套间,常住半年起,店主收到定金的时候,简直乐开了花,嘴都合不拢。
住处算是定了,接下里就是购置行头。
子曰让阿英找了家普通百姓常去的绣庄,做了些朴实无华的寻常男装,方便平日出门走动。
换上新装,白子曰大摇大摆的走在街市之中,手中挥舞折扇,看起来倒是有几分翩翩美少年的模样。
过往出来买菜的良家小女子时不时投来爱慕的小眼神。
白子曰隔着折扇偷笑不停。
结果得意忘形走偏道,踩到旁边卖鱼大叔家不受管制从水盆里翻腾出来在地上拼命挣扎的活鱼。
仰天一声吼‘啊’!
阿英试图去拉她,结果两手交汇,完美错过。
白子曰绝望的欲哭无泪,准备好接受地面的亲密碰触。
看起来有点…视死如归的…悲壮。
“又见面了,白子曰!”
身体再一次被那个曾经扶过自己的有力臂膀拦腰拉了回来。
这次大概是特别事出突然,力量有点大。
这一个回转,硬生生将两人贴在了一起。
子曰完全栽倒在那白衫男子的怀中,额头撞在他坚实的胸膛上。
传说中的,完美身高差?!
“小姐!”阿英的一声呼唤,将画面转回现实。
白子曰几乎本能般的从那白衫怀中弹出来,有些窘迫的拿手遮着脸,三两步躲到阿英身旁。
随手摸了下头顶的发髻。
我去,歪了…
美少年的美好形象…毁了。
子曰恨不得赶紧逃离现场,低声对阿英说:“你赶紧给那卖鱼大叔点钱,算是赔了那条鱼,我先走一步,你随后跟上。”
阿英掏出钱袋,迅速摆平卖鱼大叔,跟在白子曰身后,两人一前一后。
走的有点快…
身后传来那男子的声音:“你的折扇!”
白子曰仿佛没听见一般,脚步更快,有种竞走比赛的感觉,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巷尾。
“每次见到她都这么戏剧化,和印象中…似乎不太一样。”
男子握着手中的折扇,笑容停在嘴角。
一个帅气的转身,朝着相反方向,悠哉悠哉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