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冰菲只得收兵罢战,回头看时,蓦然发现身边雪无情已不知去向,不觉心生疑惑。归来后遍寻行宫,依旧不见他的踪影。
此刻,南宫大国师求见公主,询问战况。
金城西门外一战,虽然是鸿飞冥败阵而归,可是白高国第一勇士泸沽扭犀受了李慕白一箭,各有输赢,未分高下。蓝公主心情郁闷,不想多说。
南宫国师突然神态诡异,小声禀道“蓝公主,下官发现雪无情身份不明,我怀疑有诈。”
原来,蓝冰菲率军出营,南宫玉狮也早早起床,闲来无事,便在行宫大院溜达。走至马厩旁边时候,朦胧晨曦之中,突然看见雪无情的寝室窗台前,有红黄光芒闪烁。他心生好奇,悄悄趴在窗台上,戳破窗扉,向里张望。遽然发现,雪无情床头的包裹里有一个发光体,这红黄光芒正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他知道雪无情随军出营了,四下无人,就撬门而入。当他打开包裹,差一点惊得三魂出窍。令他诧异的,倒不是那个发光的“宝壶”,而是晋城时候,赠给三宝郎的百万“瑞丰祥”金票!
三宝郎的金票怎么会在雪无情的包裹里?三宝郎朗眉星目,气质轩昂,丹唇皓齿,鼻直口方。而眼前的雪无情五官扭曲,面貌狰狞。南宫玉狮的心里,怎么也不能将二者联系在一起。究竟是二人本是同一位?还是三宝郎已被雪无情图财害命?但不管怎么样,雪无情身份可疑,这一点总是肯定的。
蓝冰菲听完南宫国师的疑虑,回想到祁山千尺冰谷之中,那个梦幻里与之缠绵悱恻的英俊少年形象,又联想到小公子李慕白剑眉星目,千军万马之中纵横驰骋的英姿,不禁又是一阵芳心大乱,愈发迷茫了。
她猛然记起,雪无情那夜一宿未眠,随手描画的《银锁粉衣美女》图画来。于是翩然起身,急急走向绣房,翻箱倒柜地寻找。哪里还寻找得到?
她隐约记得,临去府衙谒见鸿飞冥之前,分明是袖在那身散花水雾粉红衫的衣袖里。她仔细回忆那天的一行一动,其中并无更衣洗漱,无非是府衙宴会上解过冰蓝雪裳。难道是遗失在府衙啦?
那副画儿,雪无情要表达什么意思呢?是爱恋,是倾慕,还是另有所指?这些私密话,她不好对南宫国师言明,只放在心里翻来覆去地百般琢磨。
且说三宝郎见战场上,大哥鸿飞冥在“偃月阵”与蓝冰菲的重骑兵手里,险象环生,根本讨不到什么便宜。破不了白高国的阵法,金城久困之下,待粮草断绝,外无援兵,破城之灾只是早晚之事。
当下心急如焚,他悄悄离了蓝冰菲,寻思到东南二十里之遥的,九阳山玉皇庙上转转,为大哥做个祈祷也好。
三宝郎满腹心事,只顾低头走路,赫然听见前面一片喧闹叫卖之声,抬头一看遽然来到了城关张掖路段。
这不是城隍庙吗?真是鬼使神差。
他看见两边摊肆各色小吃,不觉饥肠辘辘。寻思先找个小店小酌一番,再做打算。管他什么店名,但捡个人多生意旺盛的去处,就信步走来。
自个儿要了一份辣味猪肘,一盘凉拌酿皮子,烫了一壶“祁山冰白”。将心头烦恼暂且放一放,举起酒杯,刚要一饮而尽。突然,门口进来三个彪形大汉。领头一位红须赤眉,一身蓝布长衫。身后跟着一黑一白二人,白的面如轻纱,黑的好似锅底油亮,俱是面无表情,一脸阴森煞气。
三宝郎大为诧异,红须战魂?一念之下,慌忙起身迎上,双手抱拳,施了一礼,道。
“莫非成王爷兰盾前辈?”
红须赤眉大汉乍然见了这张狰狞扭曲的五官,也着实嚇了一跳。此时此地,他根本就不认得这张脸竟然是三宝郎的。而今兰盾做了阴府信使,料想阳世是无论如何,也无人识得兰盾。
遂狐疑问道“阁下是?”
三宝郎凄然一笑“前辈,我是三宝郎,他们嘴里的凌判官呀。”
这时后面的一黑一白二人,也明显大吃一惊“凌判官?如何弄得这副模样?”
红须赤眉战魂恍然大悟,府衙后山幽月洞的事变,岂能瞒过幽冥官差?遂伸手拉着三宝郎左看右看,一腔心痛溢于言表“是了,是了。可怜的娃儿,我都知道,都知道。”
红须战魂蓦然扭头问向身后二人“黑白二兄弟,难道你们也认识三宝郎?啊不,凌判官?”
三宝郎朗声大笑,邀请三位城隍差官一同入席,又加了四个硬菜,两坛“冰白”佳酿。
黑白二人一听这熟悉的爽朗笑声,确定了眼前之人必是凌判官无疑啦,也爆发出一阵大笑“凌判官,你虽五官面目已非昨日,可是你这爽朗的笑声却是改不掉的!”
一行四人左一个判官,又一个黑白的称呼,三宝郎深怕惊世骇俗,遂招呼店小二,另换一间密闭的包间,叙谈起来也方便许多了。
一杯冰白下肚,三宝郎疑惑问道“兰盾王爷我们倒是老相识,这二位大人如何识得我山野草民三宝郎?”
黑白兄弟一改刚才阴森冷酷表情,含笑嗔道“凌判官,真是贵人多忘事。清凉县里城楼夜会,难道阁下也早忘了?”
三宝郎惨然道“二位大人,小可我怎能忘怀?只是今时不同往日,那时受穷发财,好歹还有一副人样,哪像今天这样半人半鬼的德性?”
黑白二兄弟反倒朗声大笑“哈哈哈,凌判官,阴阳两界,但凡知你之者,谁不知阁下艺馨德隆,朗怀映日?以你的修为,岂会在乎一副皮囊的美丑?”
三宝郎回首往昔,感慨万千,遂将金城府衙与白高国战事,向三位一一细说。
三人但笑不语。
三宝郎话锋一转,问道“二位大人,清凉县距此千里迢迢,怎么会到这偏远边陲公干?”
原来,黑白无常到此,多多少少也和金城战事有些关联。未来金城府衙部队有一些内地官兵,将要战死金城。冥府生死薄上勾魂名单已经下来,这才来金城冥府交涉,过几天好索他们阴魂回内地冥府交差。山遥水远,鞍马劳顿,奔到这边来,金城城隍爷念他哥俩辛苦,于是派了冥府信使兰盾作陪,到此小店随便用些当地名吃,故而相遇于此。
三宝郎一听,蓦然眼前一亮。心道若要破了蓝冰菲“偃月阵”,只须“鹤翼阵”“锋矢阵”两阵化裁。以木火相生之理克她“偃月阵”之金水威势,一切问题也便迎刃而解。
只可惜目前尚且缺少一个坚不可摧的强大“锋矢”,若是吴公没有摔死阴阳绝壁,以他的钢壳战车,配备一百单八勇士,定能力克白高国重骑阵,拒番兵于城下,一举粉碎西番东图之阴谋!
兰盾信使见三宝郎沉吟不语,只道是他还为毁容之伤不能释怀,遂关切问道“凌判官,被胡雪儿毁容一事,是不是至今还未曾放下?”
三宝郎洒然一笑“雪儿冰心向道,今生恐难携手了。我还留那皮囊给谁看去?不过确有一事,还想麻烦黑白二兄弟。”
黑白无常一听,痛快允诺“只要在我兄弟二人能力之内,但有所求,无不照办!”
三宝郎大喜过望“好,恕我直言,我想烦请二位,查看一下冥府生死簿上,鸿升阁老,以及蜈蚣岭的吴公二位是否还在阳世?”
黑白无常面现难色,关乎冥府机密,生死簿岂可轻易示人?“凌判官,这个嘛···”
“怎么?难道逾越了二位的能力范围?”
兰盾信使慨然道“凌判官一心为国,其心也,可表日月。其情也,必天地褒之。二位若觉为难,出了差错,兰盾愿一力承担,二位不必为难。”
黑白无常遂将生死簿递与兰盾,按照县域时间,一一细察。历数过去阴魂,并无鸿吴二人名字。
三宝郎一下子放下心来,起身就行大礼“三宝郎不才,承蒙二位阴差大人惠手方便,我代金城千万官兵向二位大人致以真诚谢忱。”
遂举杯邀请,“来,今日我们一醉方休!”
四人光筹交错,推杯换盏,不觉日暮。
临别,三宝郎向酒家要了文房四宝,唰唰唰书信一封,递与兰盾信使,道“兰盾王爷,蓝冰菲对我有救命之恩,今番为了民族大义,出卖了蓝公主纯洁的情意,我也该回去向她领罪了。这封信还当麻烦前辈,亲手交予节度使鸿飞冥大人。我三宝郎全了情义二字,虽百死而无一憾矣!”
三人听罢三宝郎一番至情至性的交代,无不深深钦佩他的人品胸襟。双方依依话别不提。
三宝郎转身回到白高国行宫,已是暮色朦胧。
一路风吹,中午的酒气也已彻底散去。他身背荆条,自缚了双手,“噌噌噌”来到行宫会议大厅。
大厅内,白高国公主蓝冰菲正召开紧急军事会议。蓦然见了雪无情,众将官无不大吃一惊。
三宝郎走到蓝冰菲面前,双膝一跪,朗声道“罪人三宝郎,不顾蓝公主救命之恩,枉负公主下交之情,今番特来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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