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宝郎挑出两张石青麟的预支单据,指着上面的字念道。
xx年三月二十二日,石青麟预支黄金八千两,用于内地购粮赈灾。经手人石青麟,府库负责人莫一动,鸿飞冥审。
鸿飞冥道“对呀,是我批的,两个八千,一万六。证据确凿。”
三宝郎启发道“八也可以是三,三也可以是八。”
原来古代记账的格式,依据业务发生的原始凭证,以“入”“出”作为纪录符号,一般冠于首位。经济的主体,就是拿钱办事的人名置后。时间款项用途,相当于现在的摘要,一笔一笔以时间为序登记。
这里要说的,是这套全国通行,专门会计运用的数字版本。“一”就记作“丨”。“二”就记作并排的两个“丨”,三横代表“三”数,如果在三横之上加一点,就代表“八”数。
恰巧,当时石青麟正好有两次,预支三千两的事实。他拿着写好的预支单据,找到节度使大人签字同意,再到府库交给莫一动负责人,领走三千两黄金。
莫一动久惯数字游戏的奥秘,当石青麟走后,他便在石青麟预支单据的横三上多加一个点,三千就成了八千。两次作弊,六千就成了一万六。无形之中,石青麟就无故多领一万两黄金。而且,三上仅仅多一个点,笔迹鉴定都无法进行!可以说,莫一动做的这个局天衣无缝。
至此,石青麟侵吞公款的死罪已经牢牢坐实!
鸿飞冥恍然大悟,彻彻底底,对三宝郎佩服得五体投地!
鸿飞冥将“三八”的玄机,讲与众官裁度,理论上,没有一个人能够说出推翻的意见。
那么问题很快又来了,府衙银库值班的时候,门窗都是锁死的,大小二便都在银库房内解决。每个班最低四人,交接班的现场最低是八人。而且,也只有在交接班的时候,才可以打开库门,换句话说,银库日常工作中,永远不会产生一个人单独行动的机会。一万两黄金,就算是莫一动偷走,他是如何瞒的住众目睽睽?四个大金锭,他又是如何带出大门呢?
三宝郎心下思忖,别无线索,只有在八卦里寻找破案的玄机。卦中财爻临白虎,坐子水,在艮卦。经云,寅申交加主道路,辰冢戌骨臭秽瓮。
根据上午办案经过已知,几大要素之中,坟墓出现,死人的骸骨出现。卦中还有道路,臭秽瓮两个因素没有出现。
三宝郎在大厅里轻轻踱着步子,大脑飞速运转。
金城府衙上自节度使,下到参案衙役,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三宝郎的一举一动?他们在焦急地期待着,三宝郎下一句话会说出什么。
一番深思熟虑,三宝郎道“可不可以这样假设?”
府衙银库的值班人员,大小便都是在室内大瓮边上解决,一定会有一辆马车,适时掏走大瓮里的粪便,那么掏粪工人来府衙银库掏粪的时候,一定不会是在交接班的时候。如此,就可以瞒过众目睽睽。或者说,即便是交接班的时候掏粪,也一定不会有人在大瓮旁边守着,再或者,也可能有人守着,但一定不会一直守着。
众官吏一阵嗡嗡窃语。
三宝郎突然提高声音“这位掏粪工,和谁最近?”
众官吏几乎异口同声“莫一动啊!”
“掏粪工是莫判官找来的。”
“掏粪工原来是小银匠,来府衙以后才不干老本行的。”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全金城的人都知道。”
一直沉默的李慕白公子插话道“飞冥大哥,检验一下石青麟墓地下的金锭,看看是否沾有大便的碎屑,不就水落石出了嘛。”
三宝郎点头笑笑“慕白哥哥,就是聪明。”
府衙的仵作,本来是检验尸首的技术工种。此刻,不得不尴尬地拿起金锭闻闻,又在金锭下面“金城府”三个字的缝隙里扣扣索索。
突然,仵作兴奋地叫了一声“节度使大人,里面果真有粪便的碎屑!”
鸿飞冥大吼一声“捕快们,还等什么!快快把掏粪工那老玩意儿擒来拷问!”
一刻也不能耽误!旋即,掏粪工被带到。
掏粪工姓邱名达,祖籍尚东菏泽人氏,年岁并不大,三十七八岁模样。祖上传他银匠手艺,十年前来到金城,立了一家门面,专门为人打造金银首饰,干些回收加工之类的小活,没有大钱,养家糊口也倒有余。
府衙银库的莫一动,为人圆滑狡诈,心计多端。平时很注意拉拢人缘,上上下下对他看法都不错。还升了库管,后来又提了职务,负责一些款项交接,报报库存等。小官不大,确是肥差。
在他之候,石青麟就当了库管,石青麟为人豪爽,大大咧咧,因而银库里常有些长长短短的差错。每次只要莫一动到场,都能处理得很得当,故而人送外号“莫判官。”
那时“莫判官”已经在银库干了有些年头。手头上攒了不少金银碎屑,借着打造首饰的名头,常常找小银匠邱达来家里,将金头银屑化零为整,再存起来。一来二去,二人就成了朋友。
莫一动见了府衙银库白晃晃,金灿灿的黄白之物,早已垂涎三尺,可是,银库出入盘查太严,偶尔夹带点儿金银碎屑,也不是没有可能,若将成锭的大宗金银弄出府衙大院,真比登天还难。
后来,他想到了府衙银库一个漏洞,那就是银库的大小便需要一个专门的掏粪工打理运出。他找到了邱达,让他改行,来府衙做掏粪工。然后伺机···
二人一拍即合,小银匠把门面转让,就专门做了金城府衙的掏粪工。
虽有此贼心,却苦无良机。他见新任库管石青麟诚实大方,就一直觑着他,一旦有漏洞可钻,打算狠狠地宰一把,赚个宽阔现成,就好退休了。
也可以说,莫一动预谋盗窃官银,非一日之梦。他陷害石青麟,也是蓄谋已久。
机会终于来了,节度使大人批准石青麟预支黄金,内地购粮赈灾。这份差事,时间跨度接近一年,往来业务又多。于是,莫一动就在数字上动起脑筋,篡改石青麟借据金额,巧妙地在“三”上点了一个小点儿,就把三千两,变成了八千两。如是两番,一万两黄金的长款顺手而就。
可是,怎样掩人耳目,将这四大金锭顺利运走?
很简单,因为他早就安插了同伙,掏粪工邱达。
因为银库每一个交接班,都需要盘点,如果石青麟领走三千两之后,长款的五千必须及时运走,否则就会发生账款不符事件。而一旦被下一班库丁发现,首先是长款入库,接着核对账款,孰是孰非,立马水落石出。那时,这五千两黄金的梦,也就化为泡影了。
这时候,邱达很随机似的,就来到府衙银库内部的大便瓮旁边,把莫一动事先投进去的金锭,连同屎尿一起装在粪桶,搬上马车上拖走。
试想,府衙大院的任何一位官员或杂役,谁会去无故翻弄一下装大便的粪桶呢?
至此,莫一动,莫判官的窃银计划顺利实施完毕。
事情还没有完结。
莫一动分两次将一万两黄金偷走,是死都不敢长期放在家里的!
他想来想去,又把注意打在屈死的石青麟身上去了。于是连夜到府衙对面,西北山上石青麟的墓地,掘了一个甬道,把四个大金锭装在木盒里,藏在墓地下面。
再请诸位细想,有谁会想到已经伏法而死的,石青麟棺椁下面会埋藏黄金呢?他见近期稍有安稳,就伙同邱达捎就化金锭的丹药,夜里到石青麟坟墓上,挖出一锭,当场化了。二人将金锭一分,喜滋滋地回去。而莫一动就用这份黄金,盖了他现在的豪宅大院!
洋洋得意的“莫判官”,只认为石青麟死了都会替他看守财帛。但他没有想到的是,死了的石青麟也会开口“说话”。
府衙大小官员衙役,听完三宝郎的一番推理,长长出了一口气,无不惊叹他的心思聪敏,推理缜密。
邱达听完三宝郎的话,还想侥幸抵赖。
鸿飞冥忍无可忍,二话没说,劈手夺过衙役的威武大棒,哼哼哼,亲自打了他几十下!
邱达痛得死去活来,杀猪般的嚎叫!看得众衙役两股战战,心惊胆裂!
邱达煎熬不过,一一从实而招。
有司官员签字画押,这边做成铁案,又把“莫判官”揪来。
莫一动眯着一双黄金小贼眼儿,大叫冤屈“凭什么定我罪过?有何人证?”
鸿飞冥气愤不过,存心故意折腾他。不让莫“瘦猴”受番皮肉之苦,实在对不住屈死的库管石青麟!
鸿飞冥丢个眼色,窜上四五个衙役,一声不响,“乒啪噗呿”一顿乱棍!那是招招致命,棍棍溅血!打得“莫判官”哭爹喊娘,哀声凄厉。酸咸苦辣,磬钹齐鸣。三魂去了二缕,七魄剩了一丝。不亚于地狱凌迟,好似是抽筋剥皮。
死过来,活过去,几次三番,终于承认了犯罪事实。
鸿飞冥下令将二位死囚押下天牢,众官退去。
鸿飞冥深深一揖,恭恭敬敬道了一声“贤弟,宝先生。请受我鸿飞冥真诚一拜!”
三宝郎双手拉起飞冥大哥,回到“大哥,我们早已经是一家人了,大哥的事就是我和慕白的事。”
悬了许久的冤案,一朝得雪。
节度使鸿飞冥大人至此敬佩之余,也对三宝郎有了深深的依赖。
他拉着三宝郎的手说道“贤弟,鸿飞冥还有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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