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宝郎一跃而起,醒了。眼前哪有莲心童的影子?
他怅然若失,摸摸怀里,赫然“宝壶”回来了!他一下子心情大好,只要有了宝壶,不怕你红须鬼不现身。这感觉,看山是山,看水也是水了。
他信步踱出“二母”殿堂,站在院里极目远眺,九阳山上峰峦堆叠,白云远挂,不觉心旷神怡。顺着主峰下行,脉跌一窝,前面二水交汇,左边青龙巍峨,右手虎砂荡起云水。三宝郎嘴里叫声好个山环水抱的去处,倒是一穴牛眠大地,但不知世上哪个福主有缘啦。
远远地,李慕白招呼“宝郎弟弟,日过午时,我们回去吧!”
三宝郎答应一声,二人兴高采烈往来路归去。
“宝郎弟弟,金天观里转一圈,拾到什么好事情,这么开心?”
“慕白哥哥,有了!”
“什么有了?胡雪儿又怀上啦?”
三宝郎嗔道“哪儿跟哪儿?我说的是对付红须鬼的手段有了。”
李慕白一听,心下蔚然“开玩笑呢。走,我们哥俩到街上喝一气,祝贺一番。”
二人来到“翠龙阁”,烫了一壶“祁山冰白”酒,要了烤羊串,弄了两个红烧辣肘,一盘辣凉皮。浅斟慢嚼,十分惬意。
“宝郎弟弟,告诉我,到底有了什么妙招儿,来对付红须鬼?”
“猜!猜着了,允许你喝一盅,猜不着,只能我喝你看。”
李慕白俊目一瞪“看看,我说什么来着。我是哥哥,你是弟弟,说好听我的,还跟我卖关子。”
“你还没猜呢,怎知道猜不着?”
三宝郎一仰脖儿,嗞溜喝一口。
李慕白眼疾手快,端起酒盅,也是一仰脖儿“我喝完了再猜。”
哥俩闹得正欢,忽然旁边一个公差模样的男子,叹了一口气“哎,真他妈的晦气。案子都半年啦,至今也没个头绪。”
对面的同伴调侃道“莫库管不是号称‘判官’吗!判官都破不了的案,岂是咱哥俩能操的了心的?”
李慕白哥俩一听,和大哥鸿飞冥的府衙有关,就想详细听一听。他晃晃酒壶,叫道“小二,再来一壶‘祁山冰白’!”
断断续续,模模糊糊,二人听了个大概。
原来,半年前,金城府衙五月端午放假,银库里留下四个库丁看门。晚上哥儿四个说,人家都回家过端午节,留咱哥儿四个守库。反正也没啥事,不如弄个菜喝一气。哪知第二天交班时候,盘点库存竟然发现少了一千两黄金。奇怪的是,外面的大门锁没动,窗户也是钉死的。一千两黄金,四大锭子,能值八千两白银呢!就这么不翼而飞了,你说怪不?节度使大人下令尽快破案,为了避嫌,返聘了老库管莫一动,“莫判官”牵头,成立了专案队限时破案。半年过去了,连个线索没得。哥儿四个临时赋闲在家。半年不去上班,又没的工钱,还不倒霉透了?
酒也喝得差不多了,先前那个差人道“老弟,上次喝酒可是我付的帐,这次该你喽。”
“瞧你,生怕掉了帐。”
三宝郎看看天色已晚,还惦记李昂府上的事,也起身结账走人。
回到李府,天色已黑。酒喝到这时辰,肚里也不觉得饿,二人早早上床睡觉。三宝郎养精蓄锐,打算时间一到,就擒那红须战魂问事。
正子时,正阴阳交界的节点。
三宝郎摆好香案,米面果供,金银冥钱,一应俱全。三通果供奠下,就开始虔诚祷告。
xx国号,x年x月,涿郡三宝郎,拜祭x朝红须武将前辈。赫赫阴阳,三星朗朗。下照地府,上达天堂。子时三刻,阴阳相薄。受人所托,寻因问果。前辈请现身,有事商措。
一连祷告三遍,仍然不见红须赤眉战魂露头。
其时,红须鬼就在门外,想他行伍出身,雷霆性格,怎肯轻易低头?它在想,凌判官你一心向着李昂李推事,可你怎能体会我的憋屈?今夜我也要看看你,究竟有何能耐,请的我出来!
三宝郎见如此虔诚,仍不能使它回心转意,不禁心生愠怒,厉声喝道
“红须老鬼,我知道你就在门外。若是还不现身,休怪我三宝郎动怒!”
红须战魂须眉俱张,气得钢牙紧咬你奈我何?
三宝郎从怀中摸出“宝壶”,心中默念法诀,只听得一声龙吟,宝壶里仓啷一声,白炽的光芒一闪,一条金龙冲出宝壶,空中打个盘旋,照准门外“咔嚓”一爪抓去。
红须老鬼一声惨叫,噗通跌进当门!一叠声告饶“凌判官息怒,我实不得已,心下不甘。”
三宝郎见它求饶,得饶人处且饶人,毕竟前朝功臣孤魂,不想太让它难堪。迟疑了一下,伸手将它拉了起来。将香案上酒坛打开,递过去。
红须战魂接过去,一起干了半坛,幽幽道出合家底细。
我本是当今金陵城,成王府兰泰王爷的祖父,名兰盾。先朝万岁爷xx时候,奉命抗击西夷入侵,凭着一对劈山斧,抵挡十万番兵,不幸战死金城。先皇爷念我舍身成仁,赐我“盾成仁王爷”称号,兰家长子可以世代世袭。
三宝郎一听,此人竟然是成王府兰泰王爷祖父。想起故恩师莲岐与成王府的交情,陡然觉得亲近了许多。为了将事情弄得扎实,遂开口问道。
“盾成仁王爷,口说无凭。”
红须战魂蓝盾,扣扣索索从怀中取出一物,赫然是半块血玉。血玉一面精雕一朵兰花,宝壶的龙气照耀之下,兰花的蓓蕾隐隐似有鲜红的血丝流淌,煞是触目惊心。
三宝郎深信不疑“前辈,鄙人三宝郎,故先师莲岐倒和成王府有一段渊源。”
不料,兰盾开口道“我知道。若非莲医仙妙手回春,哪有我的重孙女兰心怡在世?”
三宝郎大感意外“你何以知之?”
阁下有所不知,横亡之人,不得托生。实乃孤魂野鬼,可以随处飘荡。兰盾孤魂久居异乡,思念亲人,曾不止一次地回过金陵旧居,暗暗打听家人的消息。
三宝郎点点头“前辈,三宝郎求你放过李昂的三公子。”
红须战魂恨恨摇头“我可以放过他,谁来放过我?”
“李推事的三公子李晟,乃是未来状元之才,原本是鬼神呵护,天纵其英,你岂可逆天而为?”
“三宝郎,你不要抬出什么状元之才。难道就因为状元二字,就可以肆意妄为,欺负一个孤魂?”
“李晟骨骼清奇,文光射斗牛。笔踪雄健,灵犀新丽。谁说不是社稷之幸,黎民之福?诚如兰盾王爷你,当年凭着一对开山斧,力敌万人,杀身成仁。没有你的马革裹尸,血洒疆场,哪来的天下太平,黎明安康?将心比心,后贤怀古,异世同情,得饶人处且饶人啊。”
红须战魂仍然心有不甘“看在凌判官面上,他死罪可逃,活罪难免。”
“你待怎样?”
红须战魂眼射戾气“好歹我也是谥封王爷,李昂他如此冒犯于我,我只要他三儿一只手臂,弄他个半残之躯,以解我心头之恨。”
三宝郎念它先朝功臣,心存敬畏,实在不愿将事情弄得过于生硬,突然双膝一跪。
“这样吧,我替他真诚道歉,恳求你老人家放过他。”
红须战魂一下子难为情起来,诺诺着不知如何是好了。
三宝郎继续道“前辈,你尽管放平心态,听我安排。”
于是,就将九阳山上,上午看到的风水宝地,讲给他听。只要他肯放下恩怨,三宝郎愿意出钱出力,择日迁葬于那快牛眠之地。另外,置好前辈牌位,供奉于李家祠堂,世世代代享有李家后人奉祀。
红须战魂一下子无话可说,突然老泪纵横。
“凌判官,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胸襟,真真让老夫刮目相看。想你才情,日后定然才有所伸,志有所托。治国齐家,兼济天下,你才是未来国之栋梁,黎明福祉。”
三宝郎道声惭愧惭愧,伸手拉住红须战魂的双臂,两个人齐齐站起来,又将战魂让到座椅上。
红须战魂连声道“可惜可惜。”
三宝郎朗声一笑“有何可惜?”
红须战魂叹道“可惜我与你阴阳两隔,即便同世为人,我又大你许多。要不然,定当与你结成诤友,进则同朝为官,退则结庐为邻,真可谓人生大快!哈哈哈”
三宝郎谦虚道“晚生哪有这样造化?”
红须战魂爽朗大笑“凌判官,一切依你安排。几番深夜打扰,心实不安,老夫告辞喽,哈哈哈。”
三宝郎送它下楼,竟然有些恋恋不舍。
红须战魂几度回头,双手抱拳,久久不忍离去。
一夜无话,及至天明,李昂早早亲自来看三宝郎。三宝郎将昨夜所有复述一遍,李推事大喜过望,一口答应,一切一切全照三宝郎钧意,丝毫不出半点差错。
李晟的命是保住了,李府自然感恩戴德。李昂仰慕三宝郎人品才情,提出来让自家的小三子,连同李慕白公子做个结拜兄弟。三宝郎婉拒了,李昂自是大叹惋惜不提。
一日忙活,昨夜与红须战魂商榷之事,一一办妥。
不成想,次日半夜,三宝郎刚刚躺下,那红须战魂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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