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成都城中有一吴氏大户,其家主名为吴纪,年少时飞鹰走马,纨绔浪荡,到了中年,却也胸无点墨,只得勉强经营着先祖留下来的几家蜀锦坊,浑浑噩噩地度日。
吴纪虽然没有什么才华本事,自小却就有着投身仕途的想法。但在刘瑁治下的蜀郡,莫说是像他这样已经是过了不惑之年的商贾,就连那些高门贵族门下的青年,若是没有真才实学,也别想做官。
毕竟,“不择出身,唯才是举”的刘瑁,本身就是大汉宗亲,是天底下一顶一的贵胄。若是有人想用乡闾间的资历,门望来压他,却是有些不自量力。
不能为官,已经是让吴纪恼火不已。再当他看到刘瑁的蜀锦坊采用新式机器,印染出来的蜀锦质量良好,抢占了不少市场的时候,他的心中更是时常憋着一肚子怒气。
如今刘瑁、刘璋相争的消息,传回蜀郡,却让吴纪心思活络了起来。
吴纪早些年间,就派人以重金与赵韪交厚,赵韪也时常在蜀锦的生意上帮协吴家。
现在,赵韪倒向了刘璋,自然不会忘记吴纪这个身在成都,大有用处的棋子。
这一日,吴纪拿出了赵韪早就和他相通的书信,把成都城里,另外几个对刘瑁颇有怨言的大户家主找了过来,聚在一起密议:“刘三郎奸恶日甚,在蜀郡几年时间里,日益苛待我等。你我各家,当日在生意上,都曾受过赵别驾的提携。如今赵别驾帮衬着小郎君上位,我等岂有不出力之说?”
到场的几个大户,大多也都经营着蜀锦生产的生意,家中良田千顷,家僮百人。
这些人在财富的积累上,都已经达到了顶峰,若是再想进一步,把自己的家族从地方大户成长为世家豪族,那便只有入仕为官这一条路可走。
可是,他们自己,包括家里的二代们,莫不都是些不学无术,只知道安逸享受的废人。这就意味着他们晋升的道路,至少在刘瑁治下的地方,是被彻底堵死了。
所以当吴纪说出这番话来以后,众人很快就拍板答应。
韦氏的家主韦度,说道:“吾有心腹人,姓张名曲,乃当日张氏二郎张跃的亲信,自从张跃争夺家主之位败下阵来以后,张曲就被张淳逐出家门。他素来怀恨刘瑁、张淳,更兼与城门校尉周谯相交甚厚,若得同谋,大事济矣。”
吴纪曰:“他既与周谯交厚,岂肯与我等同谋乎?”
韦度答道:“且往说之,试探一下他口风便是。”
于是二人相携赶往张曲宅中,曲接入后堂,三人坐定,韦度曰:“张弟与周谯将军相交甚厚,吾二人今日特来告求。”
张曲曰:“所求何事?”
韦度曰:“三郎君威震天下,今又起兵攻打关中,若得司隶之地,早晚将接过刘益州的大位,为益州之主。公与周谯将军交厚,他日必定双双高迁。”
“还望张弟不相弃,曲赐提携,感德非浅!”
张曲闻言勃然变色,拂袖而起,将案几上面的酒食打翻于地,而后怒视二人。
韦度佯装惊讶,说道:“我等乃是故交,张弟这却是何故,莫非不愿提携我二人?”
张曲怒不可遏,喝道:“我与你们交好,只是因你们也憎恶刘三郎,如今你们却要反身舔舐,我羞于与你们为友!”
吴纪曰:“奈天数如此,不得不为耳!”
张曲大怒,居然拿下挂在墙上的佩剑,就想杀掉吴纪、韦度二人。
吴纪、韦度见张曲果有忠义之心,乃以实情相告:“我等已接州别驾赵仕安的密信,投效在小郎君帐下,有要紧事来与张弟相说。刚才所说,只是为了试探张弟。”
张曲曰:“我主当日曾受刘三郎羞辱,我怎可能倒向于他!公等欲行大事,有何高见?”
韦度曰:“虽有颠覆之心,未有讨贼之计。”
张曲曰:“吾往日刻意结交周谯,正是为了将来能够有所图谋。今吾欲里应外合,先杀周谯夺其兵权,然后放火烧城,杀尽任安、秦宓这些奸人。”
吴纪、韦度二人闻之,纷纷抚掌称善。
张曲继续说道:“吾已探听到消息,甘宁很快就会率领城中军队,北上广汉与小郎君作战。”
“待其离开以后,吴公领自家家丁杀到周谯营前,只看营中火起,只管杀入营中。杀了周谯以后,径跟我引兵入城,诛杀各逆。”
“韦公直于城外杀入,放火为号,呼吁各家大户诛杀奸贼,并且截住城外的救军。”
“今日约定,至期二更举事,公等休要走漏消息,惹来杀身之祸。”
三人对天说誓,歃血为盟,各自归家,而后秘密整顿军马器械,临期而行。
且说吴纪、韦度二人,各有家僮三四百,预备器械。张曲亦是悄然聚起了当日张跃麾下的那些游侠浪子,只推在城外围猎,安排已定。
果不出张曲所料,没过两日甘宁、郝昭便领了校场里的大军离开成都,城内防备越发空虚。
张曲去营中面见周谯,曰:“方今诸侯并起,三郎君屡破不臣,威震天下;周将军乃是郎君的心腹爱将,他日必可飞黄腾达。”
“今日吾准备了许多好酒,正好与周将军把酒言欢。”
周谯闻言大喜,他出身卑微,当日只是一介小小的军法官,如果不是因为刘瑁的提携,根本得不到他人的正眼相待。
直到现在,也只有张曲不计较他身份,与周谯相交甚厚,故此听闻张曲之言以后,周谯就有些心动。
只是他想了一下,仍旧有些犹豫地说道:“我身为巡城校尉,又岂能饮酒?”
张曲却是笑着说道:“如今成都并无战事,将军为何如此小心谨慎?只需少喝一点,并无大碍。”
周谯推脱不掉,就与张曲在营中饮宴。
二更以后,忽闻营中呐喊,人报营后火起。
周谯慌忙出帐看时,只见火光乱滚;又闻喊杀连天,知是营中有变,急上马出南门,正遇吴纪,一箭射中肩膊,几乎坠马,遂望西门而走。
背后有军赶来,周谯心中大急,弃马步行,带着些许心腹慌忙往刘府方向赶去,身后吴纪领兵穷追不舍。
待来到了刘瑁的府邸,吴纪眼睛一亮,大声喝道:“刘瑁的家眷尽在此地,若能将其尽数斩杀,刘瑁必定生不如死。”
话毕,吴纪就指挥着麾下士卒往前杀去,口中大呼:“杀尽刘瑁的爪牙,助小郎君成事!”
周谯见自己居然将贼军引到刘瑁门口,当即心中大急,不敢再逃跑,指挥着手下三五人返身奋力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