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袤无垠的大草原上,刘瑁接到张任军的战报以后,久久不语。
以一千步卒,挡住上万名羌人骑兵的进攻。而后又以三千骑兵,连夜奔袭,斩首无数。这样的战报,听起来完全就好像神话一般。
一时间,就连刘瑁都不由赞叹道:“这是一场,根本无法复制的胜利!”
在刘瑁所熟知的三国历史中,恐怕也只有逍遥津之战,张辽大破十万吴军的这场战事,才能与鱼凫泽深处的这场大胜相提并论。
对比起双方的实力,历史上的孙权,带领十万大军围困合肥,而魏国当时只有七千兵马。
在兵力的对比上,好像无论是张任率领的蜀郡士卒,还是邢西、莫昆带领的羌人骑兵,都远远比不上逍遥津之战的双方。但是论起战斗力,上万名羌人骑兵,在草原塞外的作战能力,却也不比十万吴军要差多少。
而且,吴军久居江南,擅长水战,对于陆地作战,又如何能够与如狼似虎的羌人骑兵,相提并论?
这么算来,张任麾下虽然有四千人马,但他们所面临的压力,不见得比当时的魏军差上多少。
除此之外,两场战役的经过,却是非常相似。张任、张辽都是被敌方大军围困,都是趁着敌方撤退之时,衔尾追击,以少胜多,大破敌军。
收回了思绪,刘瑁细细看着苗履,给他发过来的另外一封密报。
密报中写道:我知主公为人正直,听闻文和先生以人肉充当军粮之事,心中必定大怒。然先生之本意,乃是为我蜀郡征伐薄申羌所考虑。
先生不惜背负骂名,亦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做出如此事来。先生之忠心,主公必定心中有数。
此次哪怕所有人,都对先生心怀怨恨,先生亦是尽心竭力的谋划。正是这样,才有如此大捷。使我汉军之声威,名扬塞外。
乱世已至,主公既然任人唯才,又岂能追究先生之过失?属下所言,或有偏颇,其中利害关系,还请主公自己决断。
看完了苗履的密信,刘瑁久久不语,而后把信扔到了火盆之中。
他抬头放着西方,低声呢喃着:“知我者,子曲是也。”
随后,刘瑁带着在薄申羌左庭缴获的战利品,与张任他们相约合兵一处,然后一起往白马河赶去,准备修整过后,直接渡河进攻薄申羌的右庭。
除此之外,刘瑁一边让人将捷报发往成都,一边要求任安调遣蜀郡北部各县、道的属兵,出塞接应。
战事已毕,胡人胆寒,正是蜀郡收获丰盛战果的时候。
这些在县道上驻守的兵马,虽然远远比不上,刘瑁一手组建的蜀郡军精锐,但拿来接应下伤兵,收拢下牛羊,威慑下左庭剩余的零星羌人,却还是可以胜任的。
毕竟,这场战事,虽然蜀郡大胜。但是他们本身,却也是损失惨重。
带着大量的物资,蜀郡军的进行本来就很是缓慢,若是那些游走在各处的羌人心有不甘,出兵偷袭,那蜀郡就会被彻底地拖入战争的泥潭。
而这样的情况,是刘瑁绝对不愿意见到的。
如果这些县道兵马出塞,与刘瑁、张任等人汇合。那么羌人,必定惧怕蜀郡军之声威,不敢妄动。
调遣这些人出塞,刘瑁还有另外一个想法,那就是让他们前来押送被俘的羌人,以此充实蜀郡北部的人口。
自从得知,鱼凫泽之危被解除以后。刘瑁虽然仍旧带兵,一路往西奔来,和张任大军汇合。但这一路上,所袭击的羌人部落,却也不会再胡乱屠戮。
刘瑁抢走了羌人部落中,年轻美貌的女子。并且杀掉那些青壮的男子,以及高过车轮的孩童。
至于剩余的老人与小孩,刘瑁却是让他们自生自灭。若是有部落愿意收留他们,就会给那个部落带来沉重的负担。
若是没有人愿意收留,他们只能被冻死,或者是饿死。
有那么一瞬间,刘瑁也感觉有些不忍。但是民族之间的战争,就是如此的残酷。现在的蜀郡,根本没有能力,去慢慢同化这些羌人俘虏。
只有用这种残酷的手段,才能够让几十年内,益州附近的羌人都不敢、也没有能力,再次侵犯蜀郡。
如此一来,蜀郡就会有着一个稳固的后方。
蜀郡军所过之处,那些提前得到消息的羌人部落,都开始往北迁徙。而蜀郡军忙着会师,再加上战利品太多,也没有精力分散兵力前去追击。
甘宁紧紧跟在刘瑁身后,遗憾的说道:“只能等到任公派接应的大军到来,我们才能继续追击那些部落了!”
今天的塞外,风和日丽。放眼望去,草原上白茫茫的一片,全是牛羊。
这一日,刘瑁终于和张任等人会师。他们只需在此地驻留几天,蜀郡前来接应的兵马,也会到来。
当刘瑁看着折损过半的张任军以后,唏嘘不已。但是这次蜀郡所取得的战果,以及缴获的庞大物资,却是能够补充蜀郡的损失。
与诸将都见过面以后,刘瑁就下令安营扎寨。
是夜,贾诩悄悄来到刘瑁的帐篷里面,向他请罪。
望着明显瘦了很多的贾诩,刘瑁感到心中有点发堵。他拉起了贾诩,说道:“军师为了引诱羌人,好拖住他们的主力。”
“这才放出了,用羌人人肉制作军粮的假消息,先生又何罪之有?”
贾诩闻言,先是一愣,而后以额叩地,拜谢不已。
第二日,整个营寨的蜀郡士卒,都是得到了刘瑁的解释:我与文和先生合谋,先以人肉之事,引起羌人的愤怒,使他们将大军汇聚于鱼凫泽深处。
只有这样,我才能率军,势如劈竹的攻破一个个羌人部落。
羌人部落被袭,胡人必定军心大乱,慌忙撤退。那时,鱼凫泽中的士卒,再出兵追击,必能大破羌人。
至始至终,以人肉为军粮之事,都是用于引诱羌人的虚构之言。日后若有人胆敢以此中伤先生,立斩不饶!
对于刘瑁的解释,有多少人相信,贾诩并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刘瑁对他的态度。
刘瑁如此尽心竭力的维护他,不由使他产生了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感觉。
塞外的六月,劲风烈日。
经过一旬的修整,蜀郡大军已经完全恢复了战力。而在这段时间里,任安征发的县道属兵也来到塞外,从刘瑁大军手里接过了那些被俘的羌人女子和牛羊。
这一日,在阿沫等响马的带领下,刘瑁率领剩余的蜀郡兵马,来到了白马河边上。
“使君,这座桥是方圆数十里中唯一连接着薄申羌左右庭的通道。不曾想,已经被羌人破坏了。看来如今,大军得另寻办法渡河。”
此时的阿沫褪去了响马的身份,入了汉军,成为了张任身边的一名亲兵。
指着面前的断桥,阿沫的神情有些落寞。
刘瑁远望了一眼白马河的对岸,只见不远处,依稀可见羌人的帐篷和放牧的牛羊。
心头一凛,刘瑁不禁感觉有些胸闷,嘴里面开始泛起了苦水。
断桥、羌人......
刘瑁想到了甘雄。
其实,在他和张任大军汇合的那晚,他与甘宁就得知了甘雄的死讯。
那一刻,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甘宁,捶胸顿足,痛苦流涕,几乎哭晕在了大帐中。
至于刘瑁,则是一个人呆立在一边,神情漠然,眼神空洞地咬着泛白的嘴唇,身体止不住的颤动着。
并且,在那一晚从贾诩的营帐回来以后,刘瑁就像是失了魂一样,没合眼,呆呆地在自己的大帐里坐了一晚上。此后三日,皆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