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子,这趟洛阳之行,你意下如何呀?”
赵韪还是那副笑容,只不过,现在刘瑁莫名有一种想要上去给他一拳的冲动。
勉强在脸上挤出一个表情,刘瑁讪讪地说道:“既是父亲之命,又关乎我胞兄弟的身家性命。无论如何,叔仁也得走这一遭。只不过,有一点我还不是很明白。”
“何处不明白,公子但讲无妨。”
“既然尊父有此意愿,为何在信中不直接表明,而是以让我代表宗室,前往洛阳与大将军斡旋为由呢?”
赵韪点了点头,嘴角的弧度不经意间又拉高了一点,笑道:“公子,这便是主公的第二层意思了。此次你前往洛阳,除了将另外的三位公子接回益州之外,还有着另一个目的。”
果然,老爹还是有别的不可告人的目的,不简单啊你刘君郎......
刘瑁一下来了兴趣,欠身执礼道:“还请仕安兄示下。”
“公子,去年主公上书先帝,求得废史立牧。重新开了自光武皇帝建武十八年之后,就被废除的十三州牧制。你可知道,主公此举之意所在?”
刘瑁脑袋有些痛,这个赵韪怎么老喜欢打谜语啊。
在把两只手的拳头握得更紧了以后,刘瑁只好在脑海里回想起关于这一方面的信息。
汉朝成立后,一开始在沿袭了秦朝郡县制的同时,也实行着分封诸侯王的制度,史称“郡国并行制”。而这种制度很容易导致封王权力膨胀,滋生不臣之心,汉初的“七国之乱”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所以到了汉武帝时期,为加强集权,削弱诸侯王地方力量,在推恩令的基础上,汉朝又对秦监御史和汉初丞相史的制度进行了改革,确立了独具特色的刺史制度。
起初的时候,新颖的刺史制度可谓是极大地加强了中央对地方的管理,在保障了皇权的基础上,也促进了汉朝国力的发展。
但是,毕竟任何事情都有其两面性的存在。由于刺史能够直达上听,同皇帝接触,权力上不止是可以决定地方官员的进退走留,甚至连后者的生死存亡也能左右一二。所以,在中央朝廷长时间地放权刺史之后,刺史拥权自重的现象开始滋生,最后到了积重难返的地步。
乃至于到了西汉后期,州刺史从监察职能的中央官逐步变成了拥有行政权的地方长官。
待到王莽篡汉称帝,为增强地方实力,便于镇压因为新朝改革而引起的地方叛乱,大笔一挥,王莽就将刺史改制为了州牧。
自此,这个由刺史进化而来的州牧,也终于从畸形的监察官职转变成了正式的地方行政大员。
而刘秀创立东汉王朝后,深感州牧制度对于国家的荼毒之深,所以又于建武十八年(公元42年),再次挥笔,把州牧又改回了刺史,职权在名义上也被限制在了监察一块。
但光武帝肯定做梦也没想到,这一个地方专权的制度在一百多年以后,又再一次死灰复燃了。
“州刺史只得监察地方之权,而州牧兼任一州政务,军事,财税,乃是替天子牧守一方的要职。如今天下纷乱,各地多有贼人造反,尊父怜悯天下苍生,所以向先帝提出废史立牧,为天子分忧。这不就是父亲的意图吗?”
刘瑁懒得跟赵韪这个谜语人多废话,说完以后自顾自地喝起了茶。
“哈哈哈,公子,如今这堂前,这蜀郡,这益州,都是主公之地,你又何必用这般说法来敷衍于我。”赵韪见刘瑁隐约有些不满,自己也不好再加以隐瞒,接着说道:“正如公子所言,如今天下大乱,州郡失政严重,必须要有资深望重之人外派地方,加以震慑。而此类人,不得为刺史,必为州牧,方可示以隆重。”
“资深望重,所以先帝才许了宗室元老和朝堂重臣外出牧守?”
刘瑁还在把弄着手里的茶杯。
赵韪点了点头:“正是,只不过,除开主公以外,似刘虞刘伯安、黄琬黄子琰之流,只是一介平庸之辈罢了,担当州牧,实属委屈了这等要职。”
刘瑁终究是有些听不下去了,这我爹不在这呢,你别拍马屁了,拍了他也听不见。
放下了手里的茶杯,刘瑁脸色一正,摆了摆手,道:“仕安兄直说要点便是。”
被这么一打断,赵韪不禁一愣,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接着道:“蜀郡属国都尉董抚,往日在朝中任侍中的时候,曾言‘益州有天子气’,主公雄才大略,正应此语。”
刘瑁眉头微蹙,赵韪说到这个份上,他算是听懂了。自家老爹这是要造反啊!
“仕安兄,如今天下大乱,主少国疑,外戚当道,奸佞在朝。尊父作为我大汉宗亲,有清君侧之思,也是大义所在。”
“哈哈哈,正是正是。”
赵韪见刘瑁说出“清君侧”三个字,就明白刘瑁已经懂了他的意思。
毕竟,清君侧这种东西,懂得都懂……
“所以,尊父遣我此时去洛阳,却是何意?”
“先帝新崩,大将军就算再是权势滔天,也没办法这么快把朝堂上的人全部换成他的亲信。此时,朝中还有不少能为我所用之人,主公希望,公子此去洛阳,尽当与这些人熟络,争取这些人倒向我益州,为日后天下动乱,我主兵出关中,做下伏笔。”
“既然是这样,益州能言善辩之人多如牛毛,尊父为何偏偏让我前去?”刘瑁还是有些不解,感觉刘焉这是在卖儿子。
赵韪笑了笑:“公子此言差矣,遍观整个益州,此时能去洛阳的,也就只有公子一人。”
“仕安兄何意?”
“公子身为宗亲,值此京中动乱之际,以调停各方矛盾,斡旋之名前往洛阳,无人会多加怀疑。一来便于在洛阳行事,二来,此事若是由公子去办,也能够让朝中老臣感受到主公的诚意。”
“那若是事情败露,大将军等人与我动手怎办?”刘瑁问出了他心中最为担心的问题。
赵韪不禁哈哈大笑:“公子且放心,这也是此事只能由公子去办的原因之一。公子身为我大汉宗亲,又是手握大权,牧守益州的主公之子,就算与朝臣私会被大将军知道了,他也顶多就是有所不满,出言加以制止罢了,万不可能敢对公子刀兵加身。”
刘瑁眼神幽怨地看了看眼前发笑的赵韪,他有理由相信,刘焉之所以能够做出这种事情,多半有这个人的掺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