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成梁不是什么好人,活该被骂。”韩世承在手机上敲字。
“离他远一点。”
看来韩世承没懂自己的意思了。
凌煊没趣地松开手,韩世承却已经靠了过来。
发现凌煊只穿了一件羊绒衫,韩世承把外套脱下来,给凌煊披上,然后把他半抱在怀里,周围空间太小,凌煊没法挣扎,只有任韩世承抱着。
阳台外很是热闹,小镇的开发公司为了庆祝开院仪式,特意准备了烟火秀,练习生和staff们都挤到了一楼或是二楼的阳台上,等待着烟花绽放。
方已鸣骂了一通,精疲力尽地停了下来,房间里瞬间变得静寂,只隐隐听得见方已鸣拉长的呼吸。
“砰——”
一颗金色的烟花在空中炸开,无数流光从高空中坠落,点亮了整个小镇。
凌煊看向阳台外。
他好像很多年都没看过烟花了。
“还记得你12岁那年的中秋吗,那天也有烟花,我们也是躲在你外公家二楼的窗台外面,那时候你还胆小,缩在窗台外动都不敢动。”
手机备忘录上出现韩世承的字。
原来那都是12岁时的事了吗?
那段记忆已经被埋藏在了凌煊的心底,韩世承提起,他才慢慢想起来。
赵永宏善交际,逢年过节就会请人到家里做客,那年中秋是凌煊跟着父母回外公家的第五年,因为犯了错,赵永宏让保姆把他关在了二楼的保姆房里,在被关进保姆房之前,凌煊还期待着那晚的烟花,下一秒钟,就被保姆带到了房间关起来。
“好好反思,不准出去。”
保姆对这个半途领回来的小少爷也没什么好脸色。
保姆房里只有一扇小窗,凌煊踩着扒在窗口,希望能看到些烟花的边角,然而眼前却只有一片黑夜,他的耳边传来了烟花轰隆的炸裂声以及孩子们的欢呼声。
凌煊并不喜欢这些在赵家出现的同龄人,那些人同样也看不起他,有韩世承在的时候,那些人还会施舍一般叫上他,韩世承不在,凌煊和他们连招呼都不会打,到了后来,则愈发相看两厌。
听到他们的欢呼声,凌煊觉得这烟花也没什么意思了,他躺在保姆的床上,等着父母回来找他,又或是保姆回来的时候,顺路把他放出来。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推门声。
凌煊从床上坐起来,门被推开,韩世承在门口甩了甩钥匙:“不出来看烟花吗?”
“承哥!”
凌煊眼睛一亮,从床上坐起来。
“快出来,小心被发现了。”
凌煊满怀欣喜地穿上鞋,跟着韩世承跑出去。
两人牵着手,从保姆房跑到二楼的楼梯口,韩世承打算带他下去。
“走,小霁也在楼下。”
凌煊停住了脚步。
“我不下去了。”
韩世承说:“为什么?”
凌煊说:“下面人多,会被外公发现的。”
韩世承说:“二楼人也多,也会被发现的。”
凌煊转过身:“那我回保姆房好了。”
他转身想保姆房跑过去,韩世承追过来,拉住他的手。
“我知道有个地方没人。”
韩世承并没有一个人下楼,而是牵着凌煊绕了半圈,去了二楼的平台花园附近。
两人在一个窗户口停下。
韩世承打开窗户,撑着窗台爬到了窗户上。
“外面是花台,现在没种花了,是看烟花的好地方,我先下去,你爬上来。”
韩世承轻巧地跳到花台上,朝窗户里的凌煊招手:“跳过来。”
窗台有些高,那时候的凌煊个子不高,看到窗户外漆黑的一片有些胆怯。
“跳过来,我接着你。”
听到外面的烟花声,凌煊心里一横,撑着窗台爬上去,就在他爬上窗台的那一刻,他才惊恐地发现,窗外的花台不过半米宽。
“不行,这会摔下去的。”
凌煊想爬回窗户里,坐在窗台上手脚却不听使唤,眼看着就要摔下去,韩世承眼疾手快,扣着凌煊的腰,把他抱到了窗台外面。
凌煊趴在韩世承的怀里惊魂甫定。
“没事,有我在。”韩世承下巴抵在凌煊的额头上,“承哥保护你。”
凌煊窝在韩世承怀里看了一晚上的烟花。
韩世承这句话就藏在了他心里,直到十七岁那年,凌煊才知道,韩世承那根本不是保护,而是怜悯。
“不记得了。”
凌煊在手机上敲下四个字。
“我还有机会吗?”片刻的静寂后,方已鸣抽泣起来,“付成梁,你告诉我,我还有机会吗?”
付成梁说:“交易没有第二次。”
凌煊心里叹息一声,过了一会儿,他听到了衣服摩挲的声音。
“这样呢?不需要你付钱的交易,你还要吗?”
韩世承搂着凌煊的手臂突然一紧,凌煊瞬间反应过来,那是脱衣服的声音。
他有些无奈又紧张,如果不是因为外面是付成粱,他大概会冲出去抓着方已鸣衣领把他晃清醒。
可是他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
付成粱并没有出声,凌煊尴尬地在手机上敲着。
“怎么办?”
韩世承说:“等。”
凌煊问:“付成梁能忍得住吗?”
韩世承说:“他能不能忍得住我不知道,我快忍不住了。”
凌煊差点没一巴掌呼在韩世承脸上。
幸好付成梁发声了。
“你何必这样?”
凌煊又听到了衣服摩挲的声音,大概是付成梁帮方已鸣捡衣服,又或是方已鸣自己把衣服穿上了。
门打开了一次,过了会儿又打开了一次,两个人应该都出去了。
凌煊一把推开身上的韩世承。
“你起来。”
凌煊把手机灯光打开,自己先站了起来,韩世承皱了皱眉,也从地上站起来。
凌煊脱下身上的外套递给韩世承:“还你了,我不需要。”
韩世承没接。
凌煊把衣服扔给韩世承,转身就打算离开。
韩世承突然伸出手,把凌煊拦住了。
“你犯什么毛病。”
凌煊似乎察觉到了危险,推开了韩世承拦住他的手臂,就像门口跑去,韩世承却一把搂住了他的腰,把他摁在了隔断上。
凌煊看到一双赤红的眼,瞬间汗毛倒竖。
这是易感期!
他心里直呼倒霉,为什么每次alpha的易感期都能被他撞上,重生还没一年他就见过了两次,而在重生之前和韩世承在一起时,他一次都没有遇到过韩世承的易感期。
易感期的alpha就是一头被激怒的野兽,等级越高,攻击性越强,这是他们的弱点,所以除了伴侣,通常不会让其他人知道。
而现在韩世承并没有标记的omega,也就是说,现在凌煊很有可能会被他攻击或是标记。
“你,你清醒一点……”
凌煊去摸口袋,他今天并没有带人工信息素和抑制剂,唯一能求救的就是手机,凌煊刚把手机拿出来打算拨打求救电话,韩世承就重重捏住他的手腕。
凌煊痛苦地呜咽着,手机哐当掉在了地上,他痛苦的反应似乎让韩世承唤回了一丝理智,趁着韩世承清明的那一刹那,凌煊从他的桎梏下钻了出去,然后大声呼救着,向门外跑去。
“有没有人!”
他还没跑出几步,韩世承就追了上来。
凌煊的手臂被抓着,额头重重重重撞在了一块展板上,展板倒了下去,凌煊也倒在了地上,韩世承扑倒在他的身上,把他的羊绒衫拉下来。
冰凉又锋利的犬齿贴在了凌煊的腺体上。
“韩世承,我不会原谅你。”凌煊恨恨道,“我绝对不会原谅你,你就算标记了我,我也会把标记洗了去。”
犬齿刺入的动作停了下来。
“走!”
凌煊的身上突然一松,接着,他听到了皮肉绽开的声音,鲜血飞溅在他的后背上。
“离开这里!”
凌煊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他惊慌失措地打开门,正撞到一个坚硬的胸膛里。
“是你?”
厉骁刚刚去巡逻了一圈,走到这里,刚好听到有人呼救,他刚准备踹门进去,凌煊就跑了出来。
怀里的人衣衫不整,身上还溅着点点鲜血,脸上有惊慌还有痛楚。
“你怎么了?”
“里面有alpha易感期到了。”凌煊痛苦地抓着厉骁的手臂,“我,我也需要人工信息素。”
“千万,千万不要告诉我父母。”
*
凌煊是在医院里醒来的。
他睁开眼睛时,全身上下宛如被车子碾过,连睁眼的动作都无比痛苦。
“醒了?”
有人推门走了进来,语气是熟悉的淡漠,凌煊想看看是谁,却怎么也抬不起头来。
“不舒服就不要逞强。”
那人在病床边坐下,凌煊这才看清是谁,心里顿时凉了。
“俞总监。”
“嗯。”俞贺宁拿过柜子边的水,“喝水吗?”
“不,不用了。”
俞贺宁拿起水杯晃了晃:“你确定?”
凌煊苦笑:“我现在也喝不了。”
“喝不了不会想办法吗?”
俞贺宁把水杯放下来,扶着凌煊的肩膀摇起病床,又拿了个枕头垫在了他的腰下,然后把水杯递到凌煊唇边。
“可以自己喝吗?”
凌煊说:“可以。”
他努力地靠近喂到自己唇边的杯沿,可惜水还是顺着他的下巴流进了他的病号服里。
俞贺宁的目光顺着水流向下,落在了衣领处一块暧昧的红痕上。
“算了,我喂你。”
俞贺宁抽出纸巾替凌煊擦掉下巴上的水,找出棉签沾了水,伸进凌煊的嘴唇里。
凌煊伸出舌尖,舔了舔沾满水的棉花棒。
俞贺宁的心莫名有些烦躁:“别舔。”
凌煊一愣。
他看向俞贺宁,眼里有些心虚。
“我不是说你——算了。”俞贺宁站起来,按住病床上方的按钮。
护士很快进来了:“有什么事吗?”
俞贺宁说:“病人想喝水,能不能帮忙喂一下?”
护士说:“你等等,我去给你叫个护工。”
过了会儿,一位护工阿姨拿着习惯走进来,医生也拿着诊疗单走进来。
“不按时注射人工信息素,这下好了吧,当初分化的苦又要承受一次,你们这些腺体发育不行的,怎么都不听劝呢,腺体越不行的,分化痛就越痛,像你这种算得上是重残的,分化的痛苦可是仅仅次于洗标记——”
“你说完了吗?”
俞贺宁冷冷地看向医生,医生抬头看见他冰冷的眼神,连忙把话收了回去。
“家属签个字吧。”
俞贺宁接过诊疗单,签上自己的字。
“这两天休息一下,然后家属领回去,到公立大医院看看,我听说有研究,高等级的alpha和omega结合,可以促进腺体再次发育。”
他看了眼俞贺宁。
“年轻人谈恋爱不要太矜持,该早点标记就标记,你好我好大家好——”
“你说完没有??”
医生连忙噤声:“说完了说完了。”
他结果俞贺宁递来的诊疗单,把笔插进胸前的口袋里出了门。
“有个帅哥男朋友,还是高等级的alpha,怎么就不好好用呢,真是暴殄天物。”
医生刚一走出门,就看到一个戴着墨镜的大帅哥站在门口,正是任博司。
这个帅哥看起来有些眼熟,不过医生也见怪不怪不怪了,他们这家私人医院,是a市私密性最好的私人医院,很多名人家属在这里疗养。
医生警惕,特意问了一句:“你是哪位?”
任博司掏出出入卡:“我是凌煊的家属。”
医生看了一眼病房大门:“家属?”
任博司说:“很亲近的家属。”
医生看了一眼手里的诊疗单上俞贺宁的签名,心想,难道这个omega有两个男朋友?所以才没被标记?
他心里狐疑,指了指身后的病房:“凌煊和他另外一个家属也在里面。”
任博司说:“谢了。”
他走到病房前敲了敲门,门里传来应门声,然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除了俞贺宁和凌煊之外,还有一个护工,正在喂水。
凌煊看到任博司,挣扎着要坐起来,任博司连忙走过去。
“别了,我就过来看看你。”
他又看向身边的俞贺宁:“辛苦俞总监大晚上从海城赶过来。”
俞贺宁说:“不辛苦,凌煊是恒星娱乐的艺人,这是我的工作,倒是我不知道你是用什么理由说服杂志社推迟拍摄过来探望凌煊的?”
任博司笑道:“我是他导师,不能过来看看吗?”
这两人一见面就针锋相对,凌煊本来就有些糊涂,听到就更糊涂了。
“那个,俞总监,任老师,我现在在哪里?现在是什么时间了?”
任博司替他把被子盖好:“今天是2月29日,你现在在a市一家私人医院里,放心,这里隐秘性很好,不会有人知道你生病进医院了,你的其他同学也不知道。”
2月29日,也就是开院仪式的第二天了?
凌煊这才慢慢想起来昨天发生的事情,他昨晚想找个地方给赵平平发信息问注射人工信息素的事情,结果遇到了方已鸣和付成梁,再然后遇到了韩世承,韩世承易感期发了,自己因为长期不注射人工信息素,然后昏倒了。
接着就是在这里,被公司高层知道了自己是个活不过35岁的重度腺体缺陷者,瞒着自己的病情和公司签了20年的经纪约。
凌煊想起合同上的违约金,眼神晦暗下来。
也难怪俞贺宁会半夜过来,隐瞒这样重大事由的艺人,自己应该是恒星娱乐成立以来的第一个。
“俞总监,我父母知道我进医院了吗?”
“不知道,节目组说你在晕倒之前不希望告诉父母,于是就通知了公司。”俞贺宁顿了顿,“我本来想着这么大的事情,应该告诉你的父母,后来医院这边来了消息,说你是因为长期未注射人工信息素导致的晕厥,问题不太大,所以也就遵照你的意思了。”
俞贺宁扬起放在柜子上的诊疗单副本:“来了我才知道,问题原来也不小,连你的经纪人都不知道。”
“俞总监!”
任博司喝断了他。
他站起来。
“出去聊聊。”
任博司和俞贺宁两人走出去。
凌煊叹了口气。
护工小声说:“你别担心,那位俞总监,也就是嘴上严厉点,昨晚他可着急你了,一直在问有没有办法治好你,大半夜还给自己认识的医生打电话。”
“是吗?”
凌煊勉强着活动脖子,然后又问:“昨晚只有我一个人被送过来吗?”
护工说:“来了两个人,还有一个也在这里,但是是在更高级的病房。”
凌煊问:“他怎么样?”
护工说:“那就不知道了,不过半夜他父母赶过来了,看起来没什么事。”
凌煊说:“那就好。”
他看了一眼门外,开始担心起自己那份有着天价赔偿金的经纪约。
就在病房的门外,俞贺宁和任博司两人正在进行一场并不愉快的对话。
任博司问:“是崔董让你过来处理凌煊的合约的?”
俞贺宁说:“崔董目前还不知道,这件小事他也没必要知道,我处理就行。”
“小事?”任博司有些怒了,“你觉得是小事,对,没错,七八位数的赔偿金,也不过就是你俞总监半年的分红而已,但你知道对凌煊而言是什么吗?是他的事业,他的将来,你应该知道,凌煊这样腺体重度发育不良的omega多么受歧视,公司和他解约,让他赔偿违约金,就是堵死了他在娱乐圈的路,更何况,他也赔不起这么多钱。”
俞贺宁问:“所以,你打算替他付这笔钱吗?”
任博司说:“如果你执意要这样做,我会为凌煊请最好的律师,如果他败诉了,钱我替他付。”
俞贺宁说:“任博司,你什么时候才能不意气用事?合同是这么签的,凌煊主观上确实隐瞒了他的病情,他就是过错人,合约在这里,没有例外。”
任博司冷笑:“你的师兄付成梁是个利益至上的野心家,你比他更可怕,你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权力机器。”
俞贺宁不想再说下去:“既然对付成梁和我的意见这么大,就不要接付成梁赞助的真人秀。”
他打算拉开门进去,任博司突然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按在了门上。
俞贺宁说:“怎么,要动手?”
任博司说:“如果揍你一顿,能让你从恒星娱乐滚出去,我早就动手了。”
俞贺宁说:“那还真是对不起了,你肯定比我早走。”
他推开任博司:“收起你的慈善家嘴脸,怎么处理我比你有经验,但是现在,请你回去接受采访,我不想杂志社找到我这里来。”
任博司问:“你要怎么处理?”
俞贺宁没说话,推开门走了进去,任博司也跟着走进去。
凌煊已经能坐起来了,他担心着自己的合约问题,有些担忧地看向俞贺宁。
俞贺宁走到衣架边,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拿出两份合约放到凌煊面前。
“一份是当初你和公司签的合约,一份是新的合约。”
凌煊苦笑:“是违约金的事情吗?”
俞贺宁说:“违约的事情就不多说了,等待医院出具正式的诊断证明,交给法务部——”
“俞贺宁!”
任博司忍不住又打断了他。
俞贺宁看了任博司一眼,继续说道:“但是如果你愿意签下这份新合约,这份旧合约就作废。”
凌煊打开新合约,这份新合约比旧合约要厚得多,看起来也不像是当初公司签下他们这些新人的模板,而是针对他的一系列新合约。
新合约中要求凌煊在爱豆学院里进入出道位等义务,但是同时,也明确了公司诸如为凌煊开设工作室,接洽商务的责任,另外,这份合约里还特别指出,将在合约期里的20年,尽全力为凌煊治疗顽疾,并为凌煊承担所有治病的费用。
凌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向俞贺宁:“这合约没写错吗?”
俞贺宁说:“没有,这是公司今早上会后通过的合约,你能为公司带来的利益,远远超过了你那笔违约金,恒星娱乐不是血汗工厂,我们寻求的是双赢。”
他看了一眼身边震惊的任博司,又看向了凌煊。
“我很欣赏你,你值得我为你赌一把。”
作者有话要说: 俞总监露个脸感谢在2021-01-0723:49:22~2021-01-0823:55: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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