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来齐了。
殿中群臣的目光多数落在了秦元身上。
秦元被救回来时,简直惨不忍睹,浑身是血,依稀可见森然白骨,侍医见状都束手无策,谁曾想,不过一个月功夫,这人就活过来了。
无人说话的大殿,又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高位上的秦堰看了秦元一眼,见着后者朝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他才开口道:“御史,你将所列之罪证一一说与太子。”
御史闻言点头,朝着秦堰拱手道了句:“喏”,而后转身面向秦元,表情严肃:“敢问太子,雍城兵败时,您可是将领?”
得到秦王恩赐的秦元,此时已经坐在了侍人搬来的绣墩上,揉了揉凌乱的头发,听闻御史问,他抬起头,“我重病初愈,恕我不起身回话了。”
而后,他轻轻点了点头。
御史朗声道:“据我所知,大战前夕,雍城数个粮仓被烧,致使军心涣散,敢问太子殿下,您监军不利,该作何解释?”
此话一出,大殿内落针可闻。
秦川望着御史,脸上露出一抹赞叹神情,姜到底还是老的辣,正所谓打蛇打七寸,这御史只三言两语就严明利害。
他倒是看看,这秦元该如何辩解。
大殿上,朝臣的目光几乎都聚在了秦元身上,群臣表情各异,长公子派系的一干人等,皆等着看秦元笑话,那脸上已然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
高位上,秦堰眸色愈深,望着气定神闲的秦元,不知为何,他略微浮动的心也因此平静下来。
这秦元没有急着回话,而是看向殿中众臣,恐怕除了老国尉秦柱和他的父王之外,就没有人对他是真心的。
偌大章台宫,他竟是孤身一人。
良久,他轻声道:“粮仓被烧,是雍城郡守郭山所为。”
秦元刚说完,朝堂上瞬间轰笑一团。
“太子殿下您怎么不说是粮草自燃,哈哈哈……”有朝臣大笑道。
秦川抚着肚子笑了半响,脸蛋都笑红了,片刻后才直起腰道:“你这个借口真拙劣,这郭山已经失踪几天了,死无对证的,你想怎么说都行。”
他丝毫不掩饰脸上的嘲讽之意。
秦元看向秦川,懵懂的问:“你怎会知晓郭山失踪?”
郭山死了,是他一手所为,且这是前日发生的事情,若不是刻意打探,岂会知晓。
秦川脸上笑容一僵,瞬息间瞪大眼睛。
片刻后,他急忙解释道:“我和他私交甚好,平日里经常联系,但这几日一直没有消息,去他府中,才得知他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回府了。”
“你的意思,之前你们一直在联系?”秦元循循善诱,似乎是在引导什么。
赵靖察觉出不对劲,刚想拦住秦川,这家伙便开口道:“那是自然。”
“于此,王兄可知晓此信件的来历?”
秦元说着,便是从胸口拿出一个信封。
熟悉的印章,熟悉的痕迹,见着这个信封,秦川瞳孔微微一缩,继而猛地吸入一大口凉气,脑袋在此刻嗡嗡作响。
这是郭山写给他的密信,如此机密之物,他再三嘱咐让郭山烧了,谁曾想,不仅没烧,还完好无顺的出现在秦元手中。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赵靖面色微变,轻轻叹气,他早就知道,这郭山狡猾的很,留着信件,是防止他们将来杀人灭口之际,用来保命。
黑伯从秦元手中接过信封,双手捧着往台阶上去,随后恭敬呈给秦王,秦王拿在手中,掂量一番,并未打开,而是抬起眸子望向群臣。
秦川下意识咽了咽口水,紧张得呼吸都加重了,他死死盯着秦王手中的信封,牙呲欲裂,处心积虑的谋划这一切,难不成最后会败给一封信?
他不甘心!
“元儿,你可看了其中内容?”秦堰道。
秦元拱手:“回禀父王,儿臣从郭山身上截获时,只想留作证物,因此并未查看,信封上封口印泥皆完好无损。”
秦川闻言,心中巨石落地,旋即冷笑一声,道:“既然你未看,那你怎知这就是郭山所写的幕后黑手之信件。”
“我只是猜测,御史大人,这秦律中可有严明不许猜测证物所写内容?”秦元并未答话,而是直接看向御史。
御史稍加思索,摇头道:“秦律不曾记载。”
“那好,既然你说是从郭山手中截获,如今郭山人在何处?”不知想到什么,秦川咄咄逼人道。
“死了。”秦元轻轻吐出两字。
语气极轻,却在众人心里掀起轩然大波。
“不可能,前几日我还见过郭大人……”
“难不成真的是有人在陷害太子,先是郭大人,后是蒙岩将军……”
……
朝堂之上,终于有人察觉出来有些不对劲了。
那秦川闻言,眼眸中流过一抹暗光,“蒙岩自杀,如今郭山又死了,秦元啊秦元,你还真是倒霉到家了。”
这个黑锅,还得是你秦元来背,
“他是如何死的?”秦柱沉声问道,眼眸余光瞥向秦川,意思很明显了,就差没直接说是秦川杀的。
秦川讪讪一笑,被如此充满杀气的眼神盯着,他有些害怕,连忙挥手解释,以证清白。
“叔伯,您可别看我,这事真的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郭山可是雍城郡守,封疆大吏,我不过是一个无权无势的长公子,况且我和他无冤无仇,杀他作甚。”
无权无势的长公子,谁信?
秦柱只是冷笑,不言语,要是说雍城兵败,火烧粮仓与秦川没有关系,打死他都不信。
“父王。”
这时,秦元扶着矮墩艰难起身,“在粮仓被烧之后,儿臣便派遣信使前往咸阳求援,可直到我们坚守半月,援军都未曾见到,儿臣怀疑,有人半途截杀了信使。”
此话一出,大殿内寂静一片。
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秦元身上。
“元儿之意,你可求援过?”秦堰手掌已然握拳,激动得瞪大眼睛。
秦元重重点头,苍白的面色似乎有瞬间的红润,他道:“前后十天,每日派遣一位信使。”
“赵靖。”秦堰勃然大怒。
感受到秦王滔天怒火的赵靖,狠狠地咽了咽口水,他缓步至大殿中央后,跪地言语:“臣在。”
“你可曾见过元儿所说之信使?”
“臣未见过。”他颤声道。
“可笑啊,真是可笑啊!”秦堰抚须大怒,怒目圆睁,“给寡人查,若是查不出来,你这个丞相就告老还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