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的沾上了她的气息,奇妙的并不令人生厌,反而有些说不清楚的触动与愉悦。
她闻起来像是一大朵温暖的云,清新又湿漉漉的,会让人想到阳光与蓝天,那种最寻常又最明媚的艳阳天,天空离得很远很远,碧蓝铺满整个画布,只有一块缺了色彩。
那是一朵云,整个天空唯一的一朵云。
而她就是那朵吸满了阳光的云。
他目光落在眼前的少女身上,意识却不知飘往何方。
或许是一座山,亦或者一朵云。
这谁知道呢?
那双凤眸总是宛如笼着一层渺渺的烟雾,看不分明又猜不透却美的令人屏息。
姜玉见自己说了那么多,眼前的人却只是沉默,她不禁着急起来,“堂哥,我说了那么多,你在想什么?”
“想一点微末的东西,”他露出微笑,那样的笑脸在眼前,谁又能忍心怪他,“你刚才说你想离开这里是吗?”
姜玉连连点头,“对呀,我这些天不都与你说过好多次了。堂哥,你相信我,顾殊鹤她可不是什么好人,这个女人歹毒又心狠手辣,她手上血债累累。”
“可我觉得她很好,她救了我。”姜易之保持着微笑,“她也救了你。”
“你根本不知道她到底做了什么,”姜玉像是被踩到尾巴一样浑身的毛都要炸起来了,“她才不是救我,那个歹毒的女人她疯了,她竟然想杀我。我如果继续留在这里的话迟早都会死在她手里的。”
她焦急的一把抓住姜易之的手,“堂哥,你帮帮我。”
姜易之皱着眉头试图将手抽出来,“如果她真的如你所说的那么危险,我没有必要去惹怒她。”
他脸上没了笑容,苍白的面颊隐隐有青色,那双眼睛仍然很美,上挑起的弧度有着足以令任何人面红心跳的媚色。那是一种不自觉地,至少看上去他本人对此全无知觉的美丽。
姜玉在宫中长大,皇宫中云集着整个大楚最美丽的女人们,但她却仍有片刻为眼前的人失去心神。
她注视着眼前人,忽地想起了一遭旧事与一些隐秘的传闻,试探着开了口,“易之堂哥,当年我母妃与你母亲也曾有过交集。”
他淡淡的说道:“当日王府出事,母妃父王与兄长都葬身火海,殿下便是与母妃有旧情也见不到母妃了。”
“梁王妃孙氏吗?不不不,她可不是你的母亲,”姜玉摇了摇头,她自此终于确定眼前之人对于当年那一桩旧事与传闻一无所知,这大概就是上天赐予她的机会,她胜券在握的开了口,以高高在上的态度问道:“孙氏出身安阳士族名门,父皇的元后娘娘便是她嫡亲的妹妹。可你并不是她所出。易之堂哥,你真就不想知道你母亲是谁吗?你自出生起便中的毒又是何人所下吗?你就没有想过你家这难遭的蹊跷吗?”
她说完这话拿起茶杯,慢悠悠的喝了一口,只等姜易之按耐不住的追问。
“我出生便中毒这件事天下人皆知,远远算不上是什么秘密。我能活到今天多亏圣上仁德年年赐药。”姜易之垂下眼,“至于我的母亲,你大概是想说昭女,她是我的生身母亲,但她出身卑贱又很早就逝世了。没想到公主还知道她。”
公主哼笑一声,“昭女?我猜梁王府中那些婆子也只敢跟你讲这么一点了。让我猜猜她们是怎么与你说的,她们定然是说,传闻在很多很多年以前,彼时梁王还是太子,太子出宫巧遇了一女,此女美若天仙,太子见之心喜便收入东宫。太子对此女多加宠爱,百官痛心至极,谓之以昭女,劝阻太子不可沉迷于昭女。这本就是一个蔑称。
传言中昭女是安阳最美丽的女人,她是妖物所化,才会迷得你父亲愈发昏聩,最后尽失民心众叛亲离。其他的都有待商酌,如今见到你,我方能窥出一二你母亲的美貌,信了她定然是安阳最美的女人。
易之堂哥,你就不想知道自己的母亲究竟叫什么是什么人吗?”
一阵风吹过窗外的树,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斑驳的光斑在男人苍白的手背上晃动。
他垂着长睫,沉默的注视着自己的手,像是一副静止的画卷。
姜玉的放在桌下的手,拇指上长长的指甲已经抠在了手心的皮肤上,不断的传来痛感却又无法松手。
她紧紧的盯着眼前的人,等待着他的回答。
眼下贺涧洲根本不在将军府,她不知道那个贱人把他藏到哪里去了,但她绝不能允许顾殊鹤再伤害她的贺郎。一想到昏迷不醒的贺涧洲,她的心头就是火辣辣的痛。
这里到处都是顾殊鹤的人,她必须找到一个帮手来帮助她,有些事只凭她一个人是绝对做不到的。而姜易之住在将军府中又自己带了不少仆从,不受顾殊鹤管辖,甚至顾殊鹤看起来也对他颇为忌惮,那么这便是她最好的人选了。
这一次他应该不会再拒绝她吧。她虽然知道的不多,但是那些久远的秘闻与旧事除了她又有谁能告诉他呢?
姜易之摇了摇头,不置可否道:“公主所言,我是愈发听不懂了。”
“你不信我所说的吗?”公主全然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这样平淡似乎又没有任何兴趣的样子,“我所言句句属实,我还知道更多的东西。我知道你身上的毒究竟是怎么来的!”
姜易之微微抬起眼,看向姜玉,那双美丽的凤眸中明晃晃的倒映出她的面容,似乎是再无声的鼓励她继续说下去,“哦?”
姜玉见终于吸引了姜易之的注意力,一时间大喜过望,她想也没想的继续说了下去,“你身上的毒是胎里便带来的,本就是你母亲中了毒,按理说你都应该无法出生。她会那么早便逝去,也正是因为这毒,而非什么郁郁寡欢以至于重病缠身。”
姜易之取了茶壶,起身亲自为姜玉斟茶,一杯茶水蓄过三分之二。他放下茶壶,指尖沿着杯沿转了一圈,将茶杯攥在手中捧到姜玉面前,“那对我母亲下毒的又是何人呢?我母亲不叫昭女,她的名字是什么?还望公主解惑。”
男子声音既低且柔,如羽毛扫过耳廓,引来一阵阵的颤栗。
美貌得惊人得男子微微垂下头,亲自为她奉茶,姿态优雅又恭谨。
姜玉心中生出前所未有得自得之意,她笑盈盈得接了茶水在手中,抿了一口茶水,这才不紧不慢地开了口,“易之堂哥,你若真想知道,我告诉你也无妨。但这世上的事情从来都是要讲个公平,咱们互惠互利,你帮我,我自然也会帮你。”
她的眼睛无法控制的黏在了姜易之的身上,只觉这人便如一株脆弱又妖异的植株,无论何时看他身上都有一种近乎于虚幻的极致美丽。
对着眼前之人,无论是男是女都会无法自制的因他的美丽而心生出妄念。若能长久的独占这美丽该有多好?
她甚至有些遗憾的想着若眼前的人不信姜便好了,不信姜,哪怕是姑姑的孩子,只要不是叔伯的孩子,只要他不姓姜,她至少都那么点独自占有这美丽的机会。
同姓不婚什么的,还真是令人讨厌。
姜易之微微垂下头,犹豫着开了口,“不知我有什么地方可以为公主效犬马之劳?”
他不再冷冰冰的对待她,好像与她之间有着一层无形的阻隔。
姜玉笑得意味深长,“我想要易之堂哥帮我一个很小很小的忙,对你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只要让你身边的仆从替我去传些话,我想在五日后的午时离开将军府去见一个人。那时我扮作你的侍女出府。你再选个与我身高体型相似的丫鬟暂时代替我,然后请你帮我瞒住顾殊鹤,如此便可。待我与皇兄杀了顾殊鹤,定不会忘记报答易之堂兄。”
她说起顾殊鹤时忍不住咬重了那三个字,好似要将这三个字都挫骨扬灰一般。
“这,”姜易之看起来被吓了一跳,他双眸瞪大,“公主真的要杀顾将军吗?”
“我不止要杀了她,我还要让她死无全尸,尝遍世间痛楚。如此方能解去我心头之怒,”姜玉一提起顾殊鹤就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她愤恨难平,“这个女人,这个胆敢对我如此不敬的女人,我一定要让她为她对我所作出的事情付出百倍的代价。”
姜易之吸了一口气,他小心翼翼的说道:“这样的事情不能开玩笑,公主当真计划好了?”
他看起来就像是那种无害天真的,从没有做过什么恶事的娇贵小少爷,因为被保护的太好以至于对于这样的事情看起来全无经验又忐忑。
姜玉心中晒笑一声,徒然生出许多‘我虽年纪轻但已比他成熟太多’的骄傲感,只差拍着自己的胸脯做保证,“你放心好了,这一次我得到了一位赤胆忠心的将军的保护,我们已经约好了五日后他就会亲自来接我离开未央城,护送我去见我的皇兄。待我们与皇兄会合,顾殊鹤她就等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