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出城的队伍途径小柏山时,顾衡启看到了雪地中的少年。
他骑在战马上,身后是那株父亲为他种下的松树。
苍青的松树伫立在风雪中,树盖上担着一簇簇的白雪,松枝上挂着厚厚的雪白冰晶。
那棵树已经生的很高,而当年在一颗松树下捡到的孩子真的如名字一般生的苓光照世明,如金玉般美丽灼目。
少年跨坐在战马上,犹带稚气的眉眼充斥着近乎张狂的肆意,他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寒风使那张白玉般的面容浮上了一层好看的嫣红。
他伸展右臂,横出□□挡在了路中,“你不能走!”
身披铁甲的男人面色苍白,温柔的注视着眼前的少年,神色无奈,“苓儿,不得胡闹。此处风大,快些回城吧。”
他话说完,便忍不住用手抵着唇咳嗽起来。
那一身威武的铁甲锢在他的身上,像是个牢笼。
“顾家每一个男人都是威震天下的将军,顾衡启,你是赤淮军的主将。可我也姓顾,为什么你能上战场,而我不行?!”他怒视着马上那个虚弱的男人,一双眼布满了赤红的血丝,咬牙道:“顾衡启,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的武艺不会逊色于任何人!你凭什么不让我上战场?”
男人沉默的望着自己最疼爱的幼弟,那双眼如旷野的天幕,壮丽且辽阔,似乎能包容一切。
少年的指尖一点点扣紧了手中的□□,寒冷的风雪中,他的手与铁一样冰。
胸膛中的那颗心也一点点随着寒风冷了下去,他眼眶微红,眼中有了水光,却仍是更用力的瞪大了眼睛,倔强的高高昂起头,“你为什么不说话?你说啊,我到底是不是顾家的人?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有把我当成过是你的弟弟!”
顾衡启身边跟随的副将钟萩忍无可忍开了口,“小少爷,你这是说什么胡话,将军何时亏待过你!”
“你当然是我的弟弟。我从没有把你当做是外人。”顾衡启打断了钟萩的话,他温和的说道:“正是因此我才不能让你上战场。苓儿,只有待在未央城里你才能是绝对安全的。你是我的弟弟,我会保护你。只要我在一日,你就不用上战场,只要去做你喜欢的事情便足够了。”
“你在说什么鬼话!顾家的男人都是英雄,只有我无所事事。顾家的男人怎么能怕危险?保护?我不用任何人保护!若有人想要我的性命便问问我手中的兵刃吧。”少年咬牙切齿的怒视男人,容色灼灼的眉眼如出鞘的刀刃锋芒毕露,“既然承认我是你的兄弟,我要挑战你,听到了吗?顾衡启,我要挑战你!我要打赢你拿到斩龙与玉符,没有人能阻止我上战场。即使是你也不行!我不是什么懦夫更不是废物。我不需要你保护!”
他一夹马肚,战马嘶鸣着冲着顾衡启直直的撞了过来。手中长矛携着万钧之力直刺而去,如一条咆哮的银龙。
他带着一击必胜的决心要将那个马上的男人掀飞,如果是平日他绝不会敢对这个人出手。
他的一身武艺大半都由对方亲手调/教,他本该根本没有半点胜算。
可顾衡启数日之前被人抬回来的样子历历在目,这个男人身负重伤,此刻再次站上战场不过只是送死而已。
但他再不愿也决不能看到顾衡启被人抬回来。
这样的伤势,即便是他也能打赢这个战无不胜的男人吧?!
真正该留在未央城的不是他,而是这个人。
他已经长大了,他可以保护自己更能保护自己所珍视的人。
出乎他的意料,马上的男人没有躲避,而是迎着他的□□驱马冲了上来。
少年的眼瞳紧缩,一瞬间从头到脚凉到了底,他惊慌失措的想收回长矛,却发现这样短的距离他根本收不住长矛的去势。
他不敢想象这一击如果真的落到实处会怎样,只知道如果这个人真的因为他有什么闪失,他的余生都会在悔恨中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