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小时后,船停泊在了一处荒废的旧码头。
而在码头的不远处,胥小宝已经等候多时了。
李晓荣一下船,就朝胥小宝道:“这么偏僻的地方你都找到,你真的很会办事。”
胥小宝一笑,客气的朝高芙蓉招呼了一声后,道:“多问下路而已。对了,去星城的话,我察看了一下导航,从这里出,有三条路线,第一是全程高速,第二是走省道,路程最近,第三是从国道绕过去,我和孙姐轮流开车,下午一定会赶到星城。”
李晓荣朝高芙蓉望去,轻声问道:“你有什么要求?”
高芙蓉道:“我巴不得越快越好!”
胥小宝点头道:“那就走全程高速。”
高芙蓉点了点头,道:“那就走高速。”
上车之后,李晓荣才想起打电话给穆玉珍,告诉她自己临时有事要去星城,接到媛媛放学后给自己打一个电话,自己到时候给媛媛解释一下不回家的原因。
穆玉珍问了随行人员之后,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李晓荣接着要给医院的母亲打了一个电话,说是自己要陪芙蓉去一趟星城,大概要两三天的样子,让母亲随时和自己保持联系。
这时候她很庆幸没有辞退方琳介绍来的护工,这样看来,任何事情都要留有余地。
她想了想,又给穆玉珍发了一条短息,让她兼顾一天去医院照应一下。
高芙蓉一上车后,就蜷缩在车里眯着眼睛,不多时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李晓荣原本还想继续和她聊聊,见她困得不行了,于是想了想,还是给方琳发了一条短信,告诉她自己找到了芙蓉,现在陪芙蓉去星城看望一下芙蓉的妈妈和妹妹。
方琳很快回复道:注意做事的方式,不要冲动!回来之后好好找你算账。
李晓荣看到闺蜜的短信,无奈的摇头笑了笑。
也就打消了告诉芙蓉这里所发生的事情,想着回来后,再和她解释也不迟。
虽然芙蓉对高朗的态度急剧转变,李晓荣却对高朗的手段还是蛮信服的,为了稳妥起见,她还是给高朗发了数条信息,告知了他关于芙蓉的一些事情,希望他能帮助到自己。
高朗差不多过了一二十分钟才回复短信,却是简短的一句话:让高小姐自己和我说。
面对高朗的回复,李晓荣半天没明白什么意思。
她望了芙蓉一眼,暗想他们难道真的还有感情纠葛不成?
就芙蓉刚才对高朗的态度,她是肯定不会找高朗开口说的。
李晓荣很想问个明白,这时候龙梅春的电话打了进来。
铃声惊着了高芙蓉,她像惊弓之鸟似的张开了眼,看见李晓荣在揭电话后,才平复了似的继续闭上眼。
龙梅春在电话里问道:“你在哪里,现在有一个新情况,你有兴趣亲眼目睹一下吗?”
李晓荣很坦承道:“我准备去星城,已经在路上了。什么事情?”
龙梅春道:“这样,那就算了。我发几组照片你看看。”
说完就挂了电话。
不多时,手机收到了四张彩信。
第一张照片是陈二贵在兰庭小区门前和一个乡下汉模样的人在看什么东西。
第二张照片是陈二贵拿着一个瓷盘子端详。
第三张照片是陈二贵在庙前街古玩一条街看古玩的情形。
第四张照片是陈二贵在一个叫优雅斋的店子端详一个类似的瓷盘子。
李晓荣将四张照片前前后后看了数遍,硬是没看出来什么名堂。
但是龙梅春发这样的照片来,肯定是发现了什么。
李晓荣耐不住好奇,又将电话打给了龙梅春,虚心求教道:“你们发现了什么情况?”
龙梅春道:“陈二贵被人盯上了,有组织有预谋的打算行骗的那种,手段说不上高明,但是这伙人一看就是惯犯。”
李晓荣还是不懂的问道:“那关我什么事情?”
龙梅春淡淡道:“如果对方将陈二贵的钱都骗走了,对你有没有影响?”
李晓荣一笑,像是很高兴的样子道:“这样更好!我甚至还想感谢这些骗陈二贵的人呢。”
龙梅春道:“那我就不多管闲事了,看样子这陈二贵十有会陷进去。”
李晓荣不免好奇道:“他们会怎么骗走陈二贵的钱呢?”
龙梅春道:“这行当水深着呢,具体怎么操作我也不清楚。但是我能看出来这就是一个骗局。”
李晓荣问道:“那你怎么看出来的?”
龙梅春道:“你只记住一点就是,天上从来不会掉馅饼。传说中的那些好事,绝不会是因为你运气降临在你身上。就算降临在你身上,也不是你运气差,你上当是因为你贪心。”
李晓荣一呆,随后笑了笑,轻声道:“那我就等着陈二贵怎么被骗的消息。”
龙梅春道:“会看到。按我的分析,顶多三天,陈二贵就会破财。对了,陈鹏找的那混子灰皮,你想好了对策没有?”
李晓荣被问住了,她还真的没一点对策。
想了想之后,只得推脱道:“这事等我从星城回来之后再说。”
龙梅春道:“所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事不宜缓,想好了对策就要趁早下手,免得对方给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话让李晓荣有些心烦,于是道:“好了,我知道了。”
李晓荣挂了电话后,发了一会儿呆,怎么对付这样的混子确实让她伤神。
其实她心里一直有个想法,就是让大头仔或者鲨鱼仔他们去对方陈鹏陈鹤兄弟俩。
让李晓荣下不了定决心的是,她害怕请神容易送神难,到时候事情超出了自己的控制,那就真的给自己找了大麻烦。
就这样,四个人在车里谁也没说话,胥小宝微微看了看后视镜后,点开了音乐,居然是钢琴版的梁祝,音量不大,刚开始的明丽欢快的节奏让人听来很是放松。
车子一出收费站上高速后,胥小宝很是关切的轻声道:“荣姐要不要睡一下?”
李晓荣哪有心情睡觉,想起自己已经和孙敬聊了聊,大致知道了她的情况,这胥小宝的情况正好也了解一下。
于是带着好奇问道:“你小时候去少林寺学功夫,是自己喜欢,还是被逼的?”
胥小宝道:“算是逼的,因为我家里兄弟姊妹多,我又是排行在中间,比不上我大哥老实,比不上我二哥聪明,也比不了弟弟妹妹的可爱。加上我饭量很大,家里又穷,我爹听说少林寺免费收俗家弟子。就硬是送我去了少林寺,这一呆就是十年。”
李晓荣吃惊道:“那你没被剃度啊?”
胥小宝苦笑了一下,道:“我师父很想收我做衣钵弟子,可惜我玩心太重。不,应该是说凡心太重,我想家,有好几次想偷偷溜走,都被我师父擒了回去。我能逃出来,是因为我师父有次被蛇咬了,去镇上的医院住了几天院。他老人家担心我趁机溜走,就带我去了镇上,结果在镇上我看见了一个唱地方戏的草台班子,看见他们演员翻跟斗也能上台,我就厚着脸要他们收下我。”
胥小宝接着道:“就这样,我带被老班主带着走南闯北了荡了一年。存了三千元钱后,就说什么也要回家去了。而我回到家后,家里的情况几乎大变样,我大哥早就结婚单独过自己的日子去了,我二哥考上了大学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我爹娘都老了,老得我都认不出来了。”
“倒是我娘,一眼就认出了我。看见我后,抱着我一个劲的哭,说我在外面受苦了,不像两个哥哥那样没良心。然后我看到下面的三个弟弟妹妹,心里真的说不出来的难受,他们吃没吃,穿没穿,大的十三岁,笑的才十一岁,居然没一个上学的。
李晓荣忍不住问道:“这是为什么啊?”
胥小宝叹了口气道:“一来是爹娘年纪大了,做不动了,是在没能力去送他们去上学,还得是靠这几个小孩子在家做事养活两个老的。”
李晓荣愤然道:“那你哥哥不管这些吗?”
胥小宝淡淡道:“大哥我去找过,他说他这一辈子为家里该做的贡献都做完了,他也得为自己活着了。至于我二哥,我在我娘这里知道了他学校的电话,每次打过去都是没人接电话。”
李晓荣冷声道:“他们真过分!”
胥小宝叹了口气,轻声道:“都不容易,我一开始也这样想过。后来我见了我二哥之后,不免也要同情他的。他其实在学校也过得比谁都憋屈。就算他有良心想照顾家里老的老,小的小,那他就甭想有自己的生活!他勤工俭学赚学费,甘受白眼挣那点微薄的外快,后来有幸得到了一个女孩子的垂青,谈了两年后也只能悲催的分手。”
李晓荣听到这里心里像被什么莫名的刺了一下,她居然想到了陈鸿。
胥小宝二哥的样子,像极了在学校的陈鸿。
可陈鸿那个时候不但兼顾了自己的上学开销,还能从牙缝里省点钱寄给老家去。
人和人还是不一样的。
那个时候的陈鸿是让人欣赏的,真的和其他人有太多的不一样。
李晓荣突然对陈鸿的恨意又淡了一丝丝。
就像现在听到了胥小宝二哥的故事后,陈鸿比这人就做得强一些。
想到这,李晓荣不禁问道:“那你二哥现在怎么样?”
胥小宝沉默了数十秒后,轻声道:“他几年前查出了肝癌,去世后,是我将他的骨灰带回了老家安葬了。他查出肝癌的时候,是结婚前去体检。他的未婚妻已经怀孕五个多月,知道了他这样的情况后,不声不响就去医院做掉了孩子。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个打击,我二哥从发现病到去世,也就一个月的时间。”
李晓荣听得心里很不是滋味,这样的故事听来是让人很不舒服的,但是不可否认,现实就是这样残酷。
有的人是不知道为什么活着,有的的人是非常明确的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
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爱之所以伟大,是因为它总能温润着某一片干涸的心田。
如果没有爱,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像沙漠一样,再广袤的天地,也是毫无生机,了无生趣。
胥小宝说到了这里,停下来没有再说下去,好像是说完了,又好像是说不下去了。
车里只剩下梁祝急转直下的悲伤绝望的声乐袭来,管弦乐如潮水压下,小提琴如一叶孤舟猛烈而倔强的抗衡,两者之间明明悬殊迥异,偏偏又像势均力敌的对手一招一式的拼命博弈。
音响虽然开得很小,可李晓荣听着却有种喘不过气的压抑,最后感觉自己被惊涛骇浪的潮水淹没,却又在一叶孤舟上漂浮出绝境。
终于,小提琴声变得委婉而柔情似水,李晓荣重重出了一口气,轻声道:“这就是你筹建希望小学的原因吗?”
胥小宝缓缓才道:“算是吧。我们农村的孩子,想要出头,除了敢拼之外,还得要有胸怀和情怀。而这些,都是父母教不了,不是他们吝啬,而是他们自己也不懂,自然无从教起。”
李晓荣点了点头,对胥小宝的胸怀和情怀的话很是有触动,不免有些动容道:“小胥,我保证会去你的老家看看的。”
胥小宝笑了笑,轻声道:“我一开始想过很多种办法,想要去改变我们老家的样子。但是我发现,想要真正的脱贫,还得从教育做起,从小孩子身上抓起。老一辈人的观念固化守旧,甚至还有占人便宜的心思。所以,很多政策不是不到位,而是他们扶不上墙。”
李晓荣一怔,她缓缓才问道:“具体怎么说?”
胥小宝道:“我说下亲身经历的事情。我有段时间想搞起一下养殖业,比方鸡兔鱼鸭的种苗,我可以免费送给他们培育,结果他们到手后,有的人一开始还算用心,可也有人领回去后,就直接打了牙祭。当知道还可以重新在我这里领取种苗后,几乎百分之九十的人都起了歪心思。”
李晓荣有些无语道:“那你可以让他们出钱买你的种苗啊?”
胥小宝苦笑,摇头道:“他们哪有钱要你种苗!想要他们掏钱,就不要想着大力推广这回事了。”
李晓荣皱眉道:“那不是还有小部分人想做榜样吗?那他们呢?”
胥小宝道:“他们的种苗后来总是莫名其妙的被人偷宰,以致后来想到便宜别人,那还不如自己吃了划算。”
李晓荣直摇头道:“那还有什么好说的,直接放弃对他们的扶持好了!”
胥小宝道:“所以说,在我们老家,扶贫应该从教育抓起。”
李晓荣若有所思道:“那你这些想法怎么不和当地相关部门沟通合作呢?”
胥小宝叹气道:“他们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有句说说得好‘政治搭台,经济唱戏’,不管推行什么样的惠民政策,总是要有经济扶持才行啊。”
李晓荣点了点头,有些不自信的问道:“你都说得这样困难重重了,我去了投资做什么呢?”
胥小宝道:“这事不急,只要荣姐有心,总会找到解决的好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