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几何时,肖恩觉得自己再也不会和任何姓威尔逊的人扯上关系。
但是命运之手还是把他推向了威尔逊。
他的父亲死于克里斯威尔逊之阴谋之下,而他又亲手被克里斯威尔逊的女儿给标记。
这其中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有人说,人是会轮回的,他信。
事情也是会轮回的,一代又一代,周而复始。
如同西西弗斯推石头那样。
人们害怕轮回,讨厌重复的事物,恐惧一成不变的东西,但他们恰恰在做的就是轮回。
“用我以这样的诚意来证明我已经洗刷掉了对威尔逊的仇恨,可以么。”他轻声道。
“肖恩……”黑暗中,伊莉亚茫然地看着他。从她的眼睛里,他看到疑惑而讶异的目光,似乎从来没见过如此坚定的自己。
“我的alpha,你同意么。”肖恩再次轻声询问。
原来家族中的omega嫁到alpha家以后就要更换姓氏的,但从第二基地建立以后这项硬性规定就改成了随omega自己的意愿行事。
所以他的母亲,伊莉亚的母亲,他们都保留了自己的姓氏。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可以算是omega权力的一种提升。
但对于已经位于权力顶峰的肖恩来说,这种微不足道的外部证明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如果你喜欢……”伊莉亚缓缓吐字,她的声音很游移。
“我喜欢。”肖恩仍保持着坐在她腿上的姿势,他的头比她要高出半截,因此看不太清她的表情。
本来在黑暗中就看不太清,再加上姿势的关系,就更加模糊。
他不能确定伊莉亚是完全赞同这个决定的,所以他用笃定的语气加强了自己的意愿。
伊莉亚昂起头颅轻轻啄住了他的软唇,以表示回应。
“只要你喜欢,什么都没关系。”
只要你喜欢,什么都没关系。
只要是你,做什么都可以。
肖恩在黑暗中被她吻到发热,整个人如无骨似的依偎在她的身上。
也不知是谁在要紧关头说了一句:“别在这里,回房间吧。”
然后他们就从黑暗的地窖来到了温暖舒适的卧室里。
这场性*爱有点像黎明前的狂欢,宣告着一个时代的终结。
但是在不远的战场上,状况还是发生了。
一切并不如预期地那样顺利。
宪卫军大概知道属于自己的末日已经来临了,拼死耗尽最后一口气做着垂死挣扎。
地下党人和ai军团们吃了不小的败仗,正偃旗息鼓躲在教堂内整顿休憩。
肖恩第二天几乎是在一连串的砸门声中惊醒的。
醒来后第一感觉除了周身如受刑般的酸痛以外,还有遍地狼藉的衣物印入眼帘。
伊莉亚把门打开,来的人是一个斥候ai。
“你的兄弟有麻烦了。”她接过邮件,轻描淡写地向肖恩描述道。
肖恩几乎从床上摔下来,结巴道:“怎么回事?”
“那些宪卫军有的认出了集中营里的人,他们当中还有一些控制芯片并未完全解除,那些人很轻松地用远程遥控系统控制了他们。”伊莉亚耸了耸肩。
“还有,伊莫尔发现了我在那支丧尸解药是假的。他命令我拿真的解药同他交换人质,还要你当面和他交换。邮件上就这些内容。”
她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不过肖恩看得出她的眉头一直未纾解开,可见事情并不如嘴里描述的那样轻松。
“我知道你重情义,你会去救他们,对么。”伊莉亚淡淡的问。
肖恩点点头。
“我陪你一起去。”伊莉亚从沙发上拿起衣物从容地披上了。
“你有办法?”肖恩诧异道。
伊莉亚怆然冷笑:“所谓兵不厌诈,我早就料到他会耍阴招,你忘了我们手里还有张王牌么。”
肖恩几乎脱口而出:“辛涅!”
“没错。”
“可是,等等……”肖恩犹疑道:“上次我分明看到伊莫尔要杀了他,又怎么肯拿交换解药的机会来交换辛涅呢!”
伊莉亚却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道:“我了解他,如果他真想杀了这小子,断不会容他多呼吸一口气。”
肖恩迟疑道:“你是说……他会舍不得这孩子么。”
伊莉亚摇摇头:“舍不舍得我不知道,但我敢肯定这孩子对他还有用。”
肖恩忽然想到什么,恍然大悟道:“原来你想学习跟孩子相处是假,事先挟持人质才是真。”
伊莉亚的笑容渐渐消失:“原来在你心里我就如此不堪,哎。”
“我没有……我不是……我……”肖恩叹了口气,又百口莫辩了。
伊莉亚道:“好了,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事不宜迟,快拿辛涅去救人吧。”
而在另一边的市政厅内,伊莫尔几乎堵上了一切,他要换回孩子和真正的丧尸解药。
只要肖恩和伊莉亚一来,就如瓮中捉鳖一般抓住他们。
市政厅内布下了天罗地网,从宪卫军精英队里抽调的十大高手已经将办公室团团围住。
每个人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似乎谁都没有错,但又似乎谁都有错,这就是战争。
他为了权力已经众叛亲离了,为了来之不易的宝座他几乎牺牲了一切,他只剩下这个,所以没有任何退路。
这是人们逼他的,也是他自作自受的。
但这个时候,他的身边还有一个人,他孩子的父亲。
尽管他们之间矛盾重重,可是他并没有背叛他。
伊莫尔坐在办公室的落地玻璃前,望着巨大的废墟残骸,他问身边的滋斯:“你知道孤独是什么滋味么?”
滋斯早已习惯他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答道:“不知道。”
伊莫尔淡淡一笑,眼神直勾勾地望着窗外:“从小,威尔逊家族的所有荣光都集中在我那个天才妹妹身上。他们对她赋予极大的厚望,以至于连她的童年都剥夺了,在这点上我不得不可怜她。可是……”
他的话锋一转,眼神变得凄厉仓皇:“她也得到了所有的注意,赞赏,荣誉,奖励,一切的一切她都拥有了。那点可怜的童年根本不算什么大不了,她拥有世界上最好的一切,可她偏偏还不满足。”
滋斯静静的站立在他的身后,既不反驳也不赞同,只是默默听着他讲述着故事。
“旁人根本不会明白她的占有欲有多么强,尽管她得到了所有的宠爱,可她还是要费劲心力地跟我争一条玩具蛇。而因为我好不容易争赢了那条玩具蛇,她就气急败坏地把它给摔断了。”伊莫尔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仿佛在讲述着一段属于别人而不是自己的故事。
“再后来,父亲又给她买了一条,她却不要了。她说,这玩具蛇已经不是那一条,不一样了。她还说她有强迫症,不是一样的东西她不要。”伊莫尔说到这里竟然面带微笑,似乎在讲个笑话。
但滋斯却笑不出来。
“为了她这句不要了,父亲就把我打了一顿。你知道么,那个老匹夫就为了这四个字把我打了一顿,手腕撞在了台阶上,磕破了一条四厘米的口子。”他缓缓抬起左手,端详着西装下的疤痕,接着道:“我记得很清楚是四厘米,因为我缝了四针。”
滋斯垂眸道:“不管怎么样,你或许应该忘了这些不愉快的经历。”
伊莫尔变态般的抽搐了一下嘴角,冷笑道:“忘了?你会忘记自己最爱吃的饭菜么?你会忘记第一个向你表白的人么?对我来说这些毒打就如家常便饭一般,我如何能忘记?除非我死了。”
滋斯抿唇不语,他老早习惯了楚楚斯文的伊莫尔私底下有多歇斯底里,可也是第一次见到他谈起自己的童年,竟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他既然讨厌我,就不应该把我生出来,更不应该让我活下去,更更不应该让我一辈子都成为别人的陪衬!我恨他。”他茫然的地望着窗外,那一片片残垣断壁,似乎守着这片江山已经失去了统治它的本来意义,而更像是在跟妹妹争夺那条被毁掉的玩具蛇。
望着这灰天黄地的郊野,这民不聊生的遍野,就算它是个玩具也已经失去了被玩的价值。
但是伊莫尔已经习惯了紧握,所以放不开了。
有人说,面具戴久了就会长在脸上。
权杖握久了也会长在手上。
滋斯抽了一口冷气,思考了良久,他缓缓地对他道:“何必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呢。”
伊莫尔惨然笑道:“说得轻巧,情非得已,如果有别的选择,谁会愿意惩罚自己。”
“我不是这个意思。”滋斯难得说一句软话。
他顿了顿接着道:“你以前说得对,我性格极差,自私透顶,是皇粮喂坏了的蠹虫,我根本不值得被人爱。走到今天这一步,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我知道宪卫军支撑不了多久了,现在我只想把辛涅要回来,就算要死我也要让他跟我一块死。至于你——想要走就走吧,趁他们现在还没过来,你还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