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昭帝已经被殷素素激怒的心里有邪火不停的从外面拱了。但是他毕竟是皇帝,殷素素这么问了,他总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说这条律法是用来糊弄黎民百姓的吧?
他神色威严,捋着胡须厉声道,“王子犯法庶民同罪,这既然是圣祖老人家说的,朕自然是承认的。朕不但承认,而且平时也是按照这条律法约束底下的皇子的。”
殷素素弯了弯嘴角,又继续抛出一个问题,“陛下既然这么说,那臣女也就信了。恕臣女冒昧,多问一句。那如果是陛下您犯事了,是不是也一样与庶民同罪?”
“殷素素,你胡闹什么!”徐有福脸色一慌,看了一眼阳昭帝后赶紧喝斥殷素素。
殷素素并没有被徐有福这么一喝斥就停了下来。她昂首道,追问着,“陛下,请您回答素素这个问题好吗?”
阳昭帝双手握紧,几乎是恨不得直接上前掐死这个一直逼问着他话的小女人。
咬咬牙,在众目睽睽之下,阳昭帝还是不得不回答着,“自然是了。朕虽贵为天子,但若是做错了什么,自是有天下的子民看着。朕自登基为帝后……”
阳昭帝又从他登基开始说起,一番冗长的话都是围绕着他如何废寝忘食的治理国家来说。总之就是拐着弯把他自己给表扬了一番。
殷素素面带微笑的等他把冗长的话说完后,她“噗通”一声跪下,脊背挺得直直的,开口再说出的话也是高亢而有力的。
“皇上,您刚才说的那些话都很动听。可是臣女作为您的子民,臣女是不信陛下说的这些话。因为就在半个时辰前,臣女就差点被皇上派来的一帮黑衣人给凌辱了。臣女好不容易的死里逃生,能站在陛下面前。可陛下您,您说着这世间最冠冕堂皇的律法,却也掩盖不住皇上您愚弄子民的事实!
臣女今天既然走上来了,就没有想过要活着回去。但是没关系,如果臣女死了,天下的黎明百姓也都会知道皇上您的真面目的。一国,皇帝有法不依,有罪不自罚。长此以往,只能寒掉天下人的心。这样的国家,是没有前途的!”
她一语,语惊四座,满堂无声。
阳昭帝也被殷素素这一套套的话给噎住了。她这分明就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当面指责他这个皇帝是昏君嘛?
这个可恶的女人……老天怎么就这么不长眼啊,不让那些黑衣刺客一刀把她捅死啊。阳昭帝心里不痛快,一张威严的脸已经被气得变成了乌青色,额头上也有青筋在不停得乍现。
徐有福这个太监总管再被殷素素的话震惊后,回过神来就赶忙呼御林军上前要将“大逆不道”的殷素素抓起。赢琛双眼危险的眯起,站在殷素素身侧,若是有不长眼的敢上前碰素素一下,他马上就能卸掉那人的两只手臂。
一时间,御林军根本近不了殷素素的身。徐有福只能又大喝着殷素素,“大胆殷素素,竟敢出言不逊的诋毁皇上,罪该当诛!”
殷素素再次无视过徐有福,直面阳昭帝,“皇上,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臣女若是没有证据,怎敢上这大殿?”
“胡闹!”阳昭帝被气的双眼鼓的比牛眼还要大,“朕什么时候派人去劫你花轿了?”朕巴不得让你和琛儿快点成亲,好让琛儿交出白魅来给瑾儿治病啊。
殷素素显然是不信阳昭帝的话,“皇上,您既然到现在都还不承认。那就不要怪臣女直接上证据了!”殷素素说到这里,微微顿了下,声音又是高亢的一扬,对着殿中人道,“想必下座的有很多人今天是来给我和六皇子的婚事道喜的,唉。只可惜,又要让大家失望了。在这里素素也只想说句,我今天是怀着必死的决心来的,我也知道我一旦揭穿了当今圣上的恶行,我就没有活路了。但即便我忍气吞声,想来皇上也不会放过我了。
与其一直憋屈的生活,还不如死个痛快。今日皇上派人劫我花轿,企图凌辱我。我已经没有活路了!”
“快来人,快把这个信口雌黄的女人给拖下去。”徐有福一张脸惨白而狰狞,已经亲自扑向殷素素了。却被赢琛直接给打飞了。
赢琛满眼怨愤的看着阳昭帝。他此刻对自己这个父皇已经失望到极点了。
他的父皇难道就那么不愿意看到他这个皇儿生活幸福安康吗?
难道他的父皇心里真的就只有赢瑾才是他的孩子,其他人都是殷瑾的陪衬品吗?
赢琛想到这里,眼神一厉,挨着殷素素也“噗通”一声跪下来。殷素素侧头看他,他扬起唇角向殷素素递了个大大的微笑。
“素素,你活不了了,那我陪你!”
他轻声的对她许诺着。
他们两人,要不离不弃才行!
皇太后沉默的看了这么久,一时间脑子也乱了。她软声温言对殷素素道,“素素,你说皇帝派人劫持了你的花轿,此话当真?可有什么证据?”
因为是皇太后开口问她,殷素素语气也放软了些,回答着皇太后道,“太后娘娘,素素有证据证明是皇上派人劫持素素的花轿的。”
殷素素话刚落下,殿门口,这时却又有一人扛着一物昂然进了殿中。那人走到殿中央,缓缓的抬起头露出他那张温润清雅的面庞。
阳昭帝眯着眼睛最先认出这进殿的男子。他刚要开口唤他的名字,那温润清雅的公子已经将肩膀上扛着的东西往地上一扔,众人看去,发现是个穿着一身黑衣的男人。那男人大概已经死掉了,被扔在地上后便一动不动的躺着。
而把那人扔到地上的温雅公子则是谦谦有礼的向皇太后还有阳昭帝行礼了,“微臣苏卿言叩见皇上、太后娘娘,恭祝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恭祝皇太后凤体康安。”
苏卿言?殿中的许多人都不认识这人。但阳昭帝捋着胡须就已经不悦的瞪起苏卿言了,“苏爱卿,你怎么今天就进宫了?还有你往地上扔的这人是谁?”
面对阳昭帝的不悦,苏卿言莞尔轻笑,笑容暖如阳。他恭敬道,“启禀皇上,这人就是劫持了浏阳郡主花轿的众多黑衣人之一。浏阳郡主花轿被劫,这些黑衣人企图凌辱浏阳郡主,幸好当时微臣在。这才救了浏阳郡主。只是那些黑衣人都被灭了口。不过呢,微臣也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那就是这些黑衣人的手上……”苏卿言蹲下身,将黑衣人右手腕的袖子一掀,黑衣人手腕上纹着一只展翅高飞的雄鹰,这雄鹰纹的栩栩如生,是用特殊的颜料纹上去的。根本不似一般纹身纹的那般粗陋不堪。
殿中许多人在看到黑衣人手上纹的雄鹰后,目光皆闪烁的看向阳昭帝。难怪浏阳郡主刚才要那般指责阳昭帝了。原来真的是皇上派人去劫的花轿啊。
而且更为恶毒的是:皇上竟然还给那些黑衣人下达命令,让他们凌辱浏阳郡主啊!
啧啧,皇上能做出这般伤天害理的事情,呵呵,果然也是挺昏庸的。
这些臣子都在心里暗暗的把阳昭帝给议论上了。就连阳昭帝在看到黑衣人手腕上纹的雄鹰,眼神也开始躲闪了起来。
他回头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不停咳血的赢瑾,脸上的表情迷茫、错愕还有惊讶。赢瑾两只手虚弱的轻抚着胸口,目光孱弱的迎向阳昭帝。
“咳咳……”在阳昭帝难以置信的目光审视下,赢瑾咳得越来越严重了。他几乎好像要把整个肺部都咳出来一般。
而那样的咳嗽声飘进阳昭帝的耳畔,阳昭帝心下终究一软,心里在默默的叹了口气后,还是于心不忍的走向赢瑾,伸手轻拍着他的后背,希望可以帮他把气理顺了,让他不用咳的这般痛苦。
殿中的形势一时间变得诡异而复杂。可倒是出乎大家的意料,苏卿言已经又勾着浅如春风的和煦笑容,温润的声音在殿中缓缓响起,“殿中坐着的许多人心里应该都挺清楚的。能在右手腕纹上这种雄鹰图案人的身份大概是宫中负责保护皇上安危的死士。不过……”
苏卿言话一出,全殿愕然。
苏卿言目光又落在端坐在轮椅之上的五皇子赢瑾身上,“不过……如果微臣没有猜错的话,这次派人劫持浏阳郡主花轿的人不是当今的皇上。而是……五皇子!皇上曾体恤五皇子在殷府差点被刺,专门拨了一些死士护卫五皇子。这些死士身上都有记号的,想知道他是不是皇上拨给五皇子的也不是没有办法的。”
苏卿言一番话落下,满殿一时间安静的连一根针掉落在地面上的声音都可以清楚的听清。谁也没有料到看似清冷无害的五皇子竟然会做出这般丧尽天良的事情。
破坏一母同胞弟弟的婚礼,还派人去凌辱自己的弟妹……这真的是非常无耻非常恶劣的事情了。
皇太后双眼眼底一时间像是结了广袤的寒冰,她老人家再次被赢瑾给恶心到了。看来老天还真是不公啊,好人不长命,坏人贻害多年啊。
这老五,没想到是个腿瘫面冷心黑的人啊!
如果今天殿中没有皇太后的话,阳昭帝说不定还能帮赢瑾把劫殷素素花轿的事情扛下来。可事以愿违,偏偏还有一个皇太后坐镇。皇太后一不喜欢殷瑾这个皇孙儿,二更是不想让阳昭帝这个皇帝替赢瑾背下这种丢人现眼的黑锅。
所以。皇太后开口,幽幽的高声向阳昭帝问道,“皇帝,苏卿言说的可是真的?”
阳昭帝目光躲闪的避开皇太后直视在他身上的目光,垂眸又去看已经咳得整个人虚弱到只剩下一口气的赢瑾,转移话题的说道,“母后,瑾儿病得很严重。咱们得先给他治病。至于其他的事情,朕到时候会给他们一个交代的。”
阳昭帝把话一说,冽戾的目光又直视着赢琛。向他怒吼着。“逆子,快点交出白魅,要不然你五哥有个三长两短,朕拿你是问。”
阳昭帝的话刚落下片刻,赢瑾已经又剧烈的咳嗽了。他咳得撕心裂肺,阳昭帝心下惊恐无比。又是对御林军下命令,“御林军,听朕的命令,捉住殷素素。”拿下殷素素后,自是可以用殷素素来要挟赢琛交出白魅来。
满殿的御林军刷刷的冲向赢琛和殷素素。将两人团团包围住。苏卿言看着殿中变幻的风云,拱着手,温雅道,“皇上。五皇子的病的确要治。想来六皇子也不是无情无义之人。但皇上您总得先把到底是谁派刺客去劫持浏阳郡主花轿的事情说清楚吧?”
“苏卿言,你到底站哪一边?”阳昭帝心里恼怒,也把苏卿言给怪罪上了。恨不得也拿一把刀把苏卿言也给捅了。
苏卿言清亮的眸子里含着清正的波光,坦坦荡荡道,“皇上,微臣自是站在公义这一边的!”
苏卿言一语落下。殿中百官之间,又走出一人。那人正是御史台的王御使。王御使今晚真的是已经忍了许久,可实在是忍无可忍了。脾气耿直的他在听到苏卿言的话后,也从宾客席上走出来,向阳昭帝跪下,刚正不阿的逼问着阳昭帝,“皇上,微臣也觉得苏大人所言极是。五皇子自是可以救的。可今天的事情也是要说清楚的。”
王御使一动,相当于整个御史台的御使们都出动了。人群中又走出一批御使,刷刷的向阳昭帝磕头。纷纷要求阳昭帝把今天的事情说清楚了。
赢琛邪眸里闪烁着灼亮的波光,他坦言也对阳昭帝道,“父皇,儿臣可以现在就交出白魅让御医们炼药。但趁着这段时间,儿臣希望父皇可以彻查素素花轿被劫持的事情!一个皇帝封赐的郡主都能随随便便的被人劫走了,那么黎民百姓还敢相信父皇您统治下的东秦国是国泰民安的国家吗?”
阳昭帝疼赢瑾,但他多少也是掌握了些皇帝的职业素养的。群臣都这般质问他了,他的唇瓣已经被气的发白,但是他很清楚,如果自己此刻真的不把殷素素花轿被劫持的事情说清楚,恐怕明天后整个东秦国百姓都会痛骂他是昏君了。
这对一个一向自诩为贤君的他是个致命的打击啊。
阳昭帝指着赢琛,气得哆嗦着唇瓣道。“琛儿,那你先命人把白魅叫出来吧。”
赢琛说到做到,转身在自己手下的耳畔边低语了几句。那手下躬身走到徐有福面前。徐有福看了阳昭帝一眼便和几个御医一起退下去了。
而趁着御医们正在炼制解药,阳昭帝还在为赢瑾说好话。“瑾儿这个孩子一向懂事乖巧,如果不是什么事情触怒了他的底线,他是不会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报仇的。琛儿,之前你当众阻止了你五哥和殷素素的婚事,这事情给他造成了巨大的伤害。要不然他也不会一时想不开……琛儿,你五哥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可都是你的错啊!”
阳昭帝这话变相的承认是赢瑾派人劫持的花轿。可阳昭帝深怕赢瑾这个宝贝儿子被人唾骂,又赶紧的将祸水东引,把事情的主要责任推到赢琛这个儿子身上。
事到如今竟然还这般偏袒赢瑾,殷素素心下冷笑,犀利的坦言向阳昭帝道,“陛下,臣女为刚才误会陛下派人劫持臣女花轿的事情而道歉。
只是,陛下如今这般姑息养奸,助纣为虐,这就是陛下的错。为君之道最重要的就是奖罚分明四个字。现在明明已经有证据摆在陛下的眼前,陛下却是为了袒护五皇子就用随意的态度打发人。
陛下,民女斗胆想问陛下一句话,难道陛下把这天下之人都当做白痴了吗?是非分明,百姓心里自有论断陛下想要堵住悠悠之口谈何容易。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陛下今日为了袒护五皇子公然置天下的道义与不顾,难道陛下真的以为这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东秦国吗,陛下此举正是给了外夷可趁之机。”
阳昭帝觉得今天的自己真的是狼狈至极啊。竟然被殷素素这个双十都未到的女子指着子骂了又骂,而且这女子出口的话都死死的抓住她的痛脚,他胸口荡了荡,身形颤了颤,视线马上就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