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庭没再说什么,其实与他来说,阮家的那些人真算不得上什么,他不想再过多的在意,那些过往就像是人生中的一场的梦,梦醒了,不管是好还是坏都这样烟消云散了。
兰庭这几年在外面吃了不少苦,饿肚子也是常有的事情,王爷本想问他喜欢吃什么,但是想了想还是放弃了,让管家照着江南的口味做,这会儿见他吃的很香,忍不住说道:“是不是吃不惯北方的口味?要不为父给你寻个地道的南方厨子来,什么都比不得吃饭睡觉重要,要是胃口不好,人怎么吃得消呢?”
兰庭笑了笑:“我不挑的,没富家公子的那种毛病,前几年在西域路上来往,时常有吃不上饭的时候,能有充饥的东西就不错了。”
兰庭的笑容深深地刺痛了王爷的眼睛,谁能想到他最为宝贝愧疚的儿子,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竟然承受着这样的痛苦,不计较?如何能不计较?做为一个父亲,若果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未免也太过可恨了。没有人能够明白,他在见到这个儿子的时候是多么的欣喜和激动,为了这个儿子不管是做什么事情他都愿意,他喜欢魏家的丫头,哪怕就是得罪了皇上又如何?他都会想尽任何一切办法替儿子满足他的心愿。
“我知道你心急,不过这种喜事还是要挑个好日子。咱们王府的媳妇,可不能亏待了人家,我会让管家去安排,把这个排场给做出来,也省得那些不该动心思的人不死心。”
这个世上从来没有不透风的墙,包括皇宫也是如此,就算皇上自诩握着天下间最高的权利,但是身边伺候的人总是心怀鬼胎,就连当前的人能够为了点小利出卖掉自己的主子。皇上何尝不是被如此对待?太妃娘娘在床榻前与皇上说的话,早已经被人传到后妃的耳朵中去了。
彼时淑妃正坐在宫里喝茶,闻言顿了顿,冷笑一声说道:“可看清了皇上的表情?是不是十分不情愿的样子?”
那人说道:“皇上当时虽然答应了,但是一脸不舍。”
淑妃脸上的寒意越发的深,愤怒道:“我就知道是这样,太妃的身体如何?这帮太医难道是吃干饭的?这么长时间怎么还诊断不出个所以然来?皇家的银子就让他们这么吞了,真是可恶。”她的心里却是琢磨着别的东西,如果太妃的身体好点,活的长一些,兴许还好,若是太妃这一回就这么去了……皇上嘴上答应的好,要是私底下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谁又能拦得住?她必须的想办法让皇上彻底的死心,也许最好的办法,还是让这个人从世上彻底的消失。
那个公公也不好说什么,太医就算再怎么不中用,也比他们这些伺候人的公公身份高贵,他们不能随意议论这些事情。
淑妃脸上的怒意稍稍平复下来:“你去让人留意着,看什么时候合适,我也得过去看看她老人家,虽说咱们不是她的亲媳妇,但是皇上想来敬重她,多去转两圈不会有错的。说来也是个糊涂的人,皇上要给她位分,尊她为太后,她居然不受着,真是想不明白。”
淑妃等了好一阵,也没听到身边的太监开口说什么,不耐烦地摆摆手说道:“算了,你懂什么呢?下去,别在我跟前碍眼。”
在宫中枯坐一阵,而后她站起身吩咐人去准备皇上最喜欢吃的糕点,之后便往御书房去。她知道皇上不喜欢后妃踏入他与大臣谈政务的地方。
但是太妃娘娘生病,皇上最近肯定没什么心情,这个时候正是过去安慰套近乎的好时候,只是当她兴冲冲地带着人过去的时候,却看到那个长得和魏敏十分相像的人站在外面瑟瑟发抖。
淑妃走过去,几分傲慢中带着些许嘲笑地说:“洪薇姑娘这是怎么了?大冬天的怎么站在外面呢?这得多冷啊。”
洪薇知道这后宫的人都是来看自己笑话的,瞧着淑妃的阵势,当即明白过来这人的来意,有些委屈地说:“皇上今儿心情不好,我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做的不合心思,便被从里面给赶出来了,也不让我伺候。娘娘是要进去吗?可得当心些,奴才也是为了您好,要是受到波及那可真是太冤枉了。”
淑妃想既然把洪薇赶出来,想来是因为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得不到而有的迁怒,让人觉得分外可笑,可是却又有些紧张。她知道,自己如果执意进去,说话就必须顺着皇上的喜好来,皇上想听什么她说什么,反之说不对话很可能被皇上给彻底厌恶,她绝不能容许自己走到这一步,为了孩子,为了自己身后的家族,所以她必须得赢。
淑妃淡淡地看了洪薇一眼,认真地说道:“多谢姑娘的好意,天气太冷了,当心着风寒,还是找个能避寒的地方才好。”
这位娘娘可是后妃里最为心狠手辣的,说是关心的客气话,到底不过只是顾着场面而已,若是当真了才是痴傻的人。
洪薇曾经觉得皇上是天下间最为俊朗的男人,只要看一眼就被深深地吸引了,但是自从在他身边伺候这么多年后,她所有的想法全都被自己的所见给推翻了。
皇上是个脾气很难捉摸的人,一阵风一阵雨的,前一刻还脸上带笑,后一刻就山雨欲来,洪薇被折磨的十分痛苦和煎熬,总是战战兢兢的,生怕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小命也跟着丢了。
安福公公说的对,帝王身畔可不是随便什么人能待得住的。说起来这阵子,她倒是希望自己能被调到别的地方去当差,好歹让她熬到了年纪能够出宫。这里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狼窝,不知道有多少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掉入别人的圈套中,不说荣华富贵,连自己的小命都给丢了。
淑妃说的好听,这种好人做和不做有什么两样?皇上到时候要是知道自己在别处躲冷风,还不知道会想出什么更为刁钻的手段来惩治自己,她还是老老实实在这里待着的好。
淑妃走到珠帘后放轻了脚步,安福看到她来,躬身行了一礼,而后走到里间,小声地说道:“皇上,淑妃娘娘来看您了。”
皇帝正做批示的手顿时停下来,皱着眉头说道:“此地后妃不得擅闯,淑妃是个精明人,难道把规矩都忘了吗?”
两人之间不过只有一帘子相隔,她自然将皇上的话听入耳中,心里怎么不难受?这个人是她离开闺阁之后见到的第一个男人,所有的爱全都给了这个人,可是这个人呢?说是会永远的宠爱自己,可是不过短短的数日温存之后,他就去宠别的女人了。
都说帝王说的话不能信,他不过是心上一阵欢喜,而女子却将他的话当成了一辈子信仰,然后因为想要成为唯一而去做一些连自己都看不上眼的事情。谁愿意把自己变坏呢?谁出阁的时候不是心思单纯如纸呢?这一切都是拜眼前的人所赐。
淑妃心里如何能不怨不恨?但是表面的太平还是得维护的,她听到这话,赶紧走进去跪下来,有几分委屈地说:“臣妾听闻太妃娘娘生病,本想去探望,可又怕沾染了外面的污气影响到娘娘身体康复。我知道皇上您比太妃娘娘还要痛苦,怕您因为难过而耽误了自己的身子,所以臣妾便带了些糕点来看您。冲撞了规矩是臣妾的错,皇上不管如何罚,臣妾都受着。”
皇上这狼天心情确实不好,但这会儿也不好迁怒在淑妃头上,总归是自己的后妃,自己心里在意的那个人,对自己视而不见,而整个后宫的女人全都只能依靠他这个皇帝,只要想要会有很多人来关心他。这些女人虽然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勾心斗角,耍小手段,看起来让人觉得十分的厌恶,但是说到底也是个可怜人。
他从小就见识过这座皇城里的腥风血雨,女人之间的争斗要比男人凶残很多,杀人不眨眼用在这些柔弱的女人身上最为贴切不过。
每每想到这样的场景,他就无比感激太妃娘娘,那个人虽然柔弱,没有傲人的身份和力量,更与自己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但是每次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会想尽一切办法保护自己,没有那层关系又如何?她是这个世上对自己最好的人,在最艰难的时候,一直仔细呵护他的人也只有她。现在看到她病得这么严重,他的心并不比那些所谓的亲人好过半分。与他来说失去魏敏虽然很痛心,可是他也不想看到这位老人眼底出现的失望和难过,说那话时的恳求与哀请,让他实在无法狠得下心来拒绝。
皇上顿了顿,起身将跪在地上的扶起来,笑着说道:“是朕不好,实在对不住你,近来事情颇多,太妃又生病,朕心上难过的很。”
淑妃顺着皇上的搀扶站起来,笑道:“臣妾知道自己这般前来不和规矩,只是不放心皇上,生怕您的身子吃不消,所以才……臣妾这就告退了,皇上不为臣妾,也好歹为自己的孩子们保重身体,臣妾告退。”
皇上心里越发的愧疚,拉着她到一边坐下来,让身边的宫人伺候着,说道:“好了,你要是走了,可就是生朕的气了。这阵子皇儿的身体可好些了?我也有阵子没过去看她了,等手头的事情处置好,母妃的身体好些,朕就好好的陪陪他们去。”
淑妃犹豫一阵才把心里的话给说出来:“按理说,臣妾不该多嘴说皇上和魏敏小姐的事情,但是与臣妾这些后妃来说,皇上心里高兴了,咱们才能高兴,臣妾想皇上不妨将这件事情给缓缓,等太妃娘娘身体好些了在想别的办法就是了。太妃娘娘看到您的诚意兴许就会松口了。”
皇上没有发怒,只是想了想,而后摇头说道:“这事情淑妃还是不要管的好,过去的事情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回去之后多陪陪皇儿,朕不希望你作为母亲,心思却不在孩子身上,不要让朕失望,知道吗?”
淑妃照旧笑得谦和,点头道:“谨遵皇上的教诲,皇上政务繁忙,臣妾先行告退了。”
她走出去之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听皇上的口气是不想再提起魏敏,难道真的放下了?为什么她的心里却觉得这不过是个假象呢?他们早已经不是什么都懵懂不知的人了,有些人不提起,只是被这个人放在心上疼惜,并不代表已经忘记了。越是这样,她的心里就越是恨,如果是皇宫里的哪个妃子她尚且能接受,大不了以后与这个人斗个你死我活就是了,可是宫外的那个人,她并不能时时在外面逗留,后妃出宫是有限制的,但是皇上可以随心所欲,如果皇上不死心,想尽办法在外面与人私会,难道她只能在宫里日日月月年年的嫉妒吗?不能?如果她要是得不到,那么皇上也应该尝尝这种滋味,以爱生恨是世上最可笑却又悲哀的感情。
其实她和那个张蔚然一样,明知道男人的心都不在自己身上了,偏偏却不管怎样都放不下,只要一走近就会生出渴望,一远离就只有无休无止地惦念,这种感觉太过痛苦和绝望,所以那个人只要存在,她就没法安心,她慢慢地往前走,广袖垂落遮住了她紧握成拳的手,咬牙冷哼一声,就算他们只会不会有所来往,但是人……必须除掉。
皇帝站在窗户前安静地看着淑妃走远,对着一旁站着的安福说道:“你说人为什么变得这么快?想当初淑妃刚进宫的时候也是个天真可爱的丫头,那个时候朕极喜欢与她相处,想着就这样过一辈子也好,谁知道一抬举反而让她生出那么可怕的心思,竟是越来越不认识了。以至于,朕现在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话的好。皇儿与她在一处,若是被教坏了可怎么好?”
安福公公在一旁站着头上渗出冷汗,皇上与他说这些虽然是无意的,但是他听的总归还是有些不自在。皇上曾经是极为中意淑妃的,直到淑妃设计将宫里的一个小答应给害死了,皇上那天知道后坐在那里沉默了一个下午,之后再对淑妃就冷了下来。
皇帝没听到他的声音,低笑一声:“人一旦变坏,想要变好竟是比登天还难,终究不是一条路上的人。这阵子你且放开手,让她去闹腾,朕倒要看看这个淑妃能翻出什么花来。”
安福听着皇上的声音虽然很冷,但是或多或少还是有些惋惜,与一个帝王来说,后宫虽然复杂,但到底全是他的家人,都说家和万事兴,但是家里的人全都怀着自己的小心思,拨打着自己的算盘,就算皇上想给她们一点温暖,但是她们自己已经变成了冰冷的山峰,让人如何能够靠近?有些人总在抱怨,说是这个帝王难以亲近,却偏偏不想,是她自己被一些坏的情绪所包拢,忽视了可能彻底得到这个人的机会。
在权利和欲望中间徘徊的人,早已经迷失了自我,也许在这个时候连她们自己都想不明白自己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之后又得到了什么?
安福顿了顿说道:“那魏小姐那里……”
皇上叹口气说道:“你还是派人盯着,确保她好好的。至于别的事情,以后再说,兴许还真的会放过她。”他是帝王,虽然很希望能拥有心里想念的那个人,但是不管如何都比不上太妃的重要。那是他该用一生去感激的母亲,她的希望与自己来说不管多么的让他难受他都会答应。
宫外的人并不知道宫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因为有相熟的公公会出宫来办差,所以能够顺道给魏家人带个消息,听到太妃娘娘的身体越发的不好,整个府里的人全都变得沉默下来。与他们来说,什么荣华富贵都比不上家人重要,他们只希望太妃娘娘能早点好起来。
就在他们悬着心一直挂念的时候,王爷带着媒婆上门来提亲了,事先并没有让人与魏家人说,所以魏家的人多少有些手忙脚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