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敏倒也是认同的,她现在现代,成天为了吃饱肚子而拼死拼活,哪有那等时间去赏什么风景,有那一会儿的功夫还想到头睡个美美的大觉。以至于到了古代,她对这些富丽堂皇的东西也没什么执念,都是金闪闪碧盈盈的,看得多了也不过是如此,至于入眼的风景也只是适当的赞叹一声,再没有什么能说出来的好词了。
程静听两人都急着往出走,也没什么好说的,她手中的银钱无多少,偏生嘴又颤锦溪胡同里的大包子,红豆馅儿的,美吃的很,所以跟在两人身后颇为窘迫的说:“咱们一会儿路过包子铺,这会儿正是用午饭的时候,想来兰庭哥哥忙得还顾不上吃午饭,要不咱们给带些过去?”
魏敏知道是她贪嘴,只是笑也不接话,今儿她们身边跟着个会走路会说话的钱袋子,想要什么只需开开口就成,这等好日子可是难遇的很。
徐宁何尝不知道两人的小心思,谁让自己得借着魏敏的势才能见到蒋兰庭?而且她们都是些小孩子,给便给就是,殊不知她早已不是小孩子了,可性情却像是小孩子,外表强悍,内心却是单纯的紧。
蒋兰庭这会儿正在清点货物,这边铺子里的人手不多,加上他这个掌柜也不过才五个人,私下里倒是有人抱怨,说这等铺子要想开下去,得有不少人盯着才是,五个里三个就是弱不禁风的,兰庭只当自己没听到这些话,自顾自忙自己的事情。他看得明白,这不过是老夫人给他出的一道题而已,铺子盈利之后她不过问进项,所有银钱全由他自己支配,便是将雇人、重新装修铺子的钱算在里面了,这才是商人的本分,想要体面,想要别人高看你一眼,只有自己拿出像样的本事才成。
搬货的伙计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进来传话:“掌柜的,有人来了……”
蒋兰庭下意识地就想到那烦人的徐家小姐,连头都没抬:“不见,让她回去。”
“是孙小姐来了,说是玩耍路过此处,想着您还没吃午饭,特地买了包子送过来,那……小的去回绝了?”
蒋兰庭的嘴角已经不自知地泛出一抹笑,将手中的账本合上,转身快步出去了,走到店内站在中间乱看的确实是魏敏,只可惜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一道扫兴的声音给堵了回去,眉头微攒,一脸不快地瞪了眼魏敏,却也不忘吩咐下面的人备茶备点心。
徐宁乐得很,跟在兰庭身边,就算兰庭的脸色再难看她也只当看不到,兴冲冲地跟在身边嘘寒问暖。
魏敏坐下来抽了抽嘴角,低头喝茶不住地忍着笑。
“徐小姐还是坐下来喝杯茶吧,我这店里小,放不下几个人,平常谈买卖都只有铺子里的伙计才能站着,若是来个客人,不小心冲撞了倒是不好了。”
徐宁没办法这才坐下来,闻着粗糙的茶味,街头不甚值钱的点心,她当下跳起来,一脸同情地看着兰庭说道:“兰庭好歹是京城中最为年少的掌柜,怎的这般寒酸?你有难处为何不能同我说一说?需要多少银子,我可以拿给你。”
魏敏心里直发笑,兰庭年岁虽小,却也有着与生俱来的傲气,能咬牙自己挺下来绝不会开口向别人求助,她们所看重的就是他的这等傲骨,偏偏徐宁的好心使错了地方,果然兰庭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很快便恢复如常,笑道:“徐小姐怕是误会了,我们这是打开店门做买卖,你情我愿,钱来货往,赚多赚少全看缘分,倒没有这般厚颜找您拿银子的道理。敏姐儿,你同我来,我这里有些东西要交给老夫人,既然你来了,倒是省得往魏府跑一趟。”
魏敏趁人不注意冲着他眨了眨眼,心领神会,笨拙地点头应了声:“哦,好。”便起身随她往兰庭待着的那处偏间去了。
里面和外面一样布置的很简单,除了一张床还有摆满笔墨纸砚的桌子再无其他点缀,想来是魏家众多铺子里最为穷酸的地方了。魏敏坐下来笑着说道:“徐小姐说的也没错,你这里倒真有种不接济便活不下去的感觉。”
兰庭被她给气笑了,沉声说道:“你懂什么?只有让它从差变好,我才算是学成出师了,你带她们来做什么?难道不知道我好不容易才将那个徐小姐给赶出去?成天喋喋不休,在这里碍手碍脚,要不是为着生意着想,我怕是要忍不住将她给扔了出去。”
魏敏不想说是因为祖母不想她和兰庭往来的缘故,所以只是避重就轻地说:“这样我才能大大方方的来看你,总比你做贼的好。祖母又重新给我派了个丫头,是赵嬷嬷的孙女,你若是有什么旁的事便让笑丫头给我带书信罢,可得隐秘些,别给人瞧见了。”
兰庭在她的额头上敲了敲,小小年纪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倒是不少,不过却也更是可爱,待她长大,他该是能将恩怨清算,能许她一个地久天长了罢?随后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发,笑道:“往后还是不要往我这边跑了,手里头的事情多且忙,我怕顾及不到你,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你年纪小终归不安全,可是忘了上次的事情?有些事情放在心里的好,在你改变心意前,我会一直等你。你年纪尚小,老夫人定然不会信你所谓的喜欢,可听明白了吗?”
魏敏忍不住在心里笑了笑,兰庭自己都是个孩子,却偏生装成大人的模样,那一板一眼的甚是好笑却也让她不由自主地点头。
兰庭留给她的是一盒晶莹剔透的琉璃珠子,里面镶嵌着各种颜色的植物,有的还有一条活灵活现的小鱼,像是在水中恣意游动,在淡淡的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十分的讨喜。魏敏小时候也是玩过玩过这种玻璃弹子的,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心情有些莫名的激动:“你这是从哪儿来的?”
兰庭见她喜欢的眉梢上扬,眼睛里盛放着如光点般耀眼的笑意,也跟着高兴:“前阵子正好有个从异邦来的商人卖这个,我瞧着小巧精致,想你会喜欢,便买了下来。两颗捧在一起的声音十分好听,你且试试?”
两颗珠子碰在一起,发出轻且脆的声响,让她觉得分外的熟悉,如果可以她倒是真想天天在这里陪着兰庭,只要和他在一起,瞬间觉得时间也慢起来,浑身像是被一种别样的感觉给填满,像是温暖柔和的水流沿着她的心脉缓缓推开,遍布全身。只可惜,这片刻打扰兴许已经耽误他很多的事情,也该是时候离开了。
四目相对,他好像看明白了她在想什么,将她拉起来,在走到悬着的门帘处放开,笑着说道:“别在外面玩太久,还是早些回去,免得老夫人担心你。好好跟着先生学功课,可别在让老夫人罚你抄书打手板子了,这么大的人了,要是给外面的人知道了多丢脸。”
魏敏噘嘴瞪了他一眼,水眸中眼波荡漾,宛如有一抹浮光在当中萦绕流连,看呆了初尝情愫滋味的兰庭的眼,只是终究还是要分开的。
两人出去后,徐宁一脸羡慕地盯着魏敏怀里抱着的精致盒子,当着兰庭的面,她不好意思找魏敏看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贪婪地看着兰庭那张好看的相貌,这一次之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看到他,魏敏是他的救命恩人,往后还得多巴结着些才好,恋恋不舍地离开,走了几十步远,她笑着凑到魏敏身边讨好地问道:“敏姐儿,你兰庭表哥给了你什么东西,能不能给我看看?”
魏敏见一旁的程静也满是好奇,几人走到人少的地方,打开闪着碎光的金色小锁,在太阳光下闪现出一片流光溢彩,更让人觉得十分好看。
程静从未见过这等有趣的物什,想拿起来看,可是又克制住了,只是笑着问道:“想来不便宜吧?我听人说外乡来的稀罕物在咱们这里十分的好卖,兰庭哥哥倒是真人不露相。”
徐宁眼馋的厉害,倒不是为了这几颗琉璃珠子,她的首饰匣子里有价值连城的珠子多了去,可是只要经过兰庭手的东西,她就想要的厉害,犹豫一阵才开口说:“敏姐儿,我拿三颗南洋大黑珍珠同你换,怎么样?这种东西多数人买来都是图个稀罕,用不了多久就心生厌烦了,黑珍珠可不同,便是卖了也有大把银票,等你将来长大了也好戴在头上,怎么说你都不亏,如何?”
魏敏更加不稀罕那三颗黑珍珠,在自己库房里,那种东西,她有足足的两匣子,这是兰庭给自己的心意,哪能换了去,当即摇头道:“不换,这是表哥特地给我的礼物,若是让他知道我轻易送人,会生我的气。”
徐宁继续讨好道:“他既然送了你,这东西便由你处置了,而且我想他该是不会过问去处的,好妹妹,姐姐也喜欢的很,你且与我换了,大不了我再加几个好的?往后你有什么事,只要开口就成,阿静,你说是吗?”
如果知道会这样程静真是一点都不想跟着出来,徐宁表姐纯粹是拿着自己当剑使,什么办不了的,就想让她去和魏敏说,当下便要拒绝,谁知魏敏突然开口,当中有几分委屈和不情愿,说道:“我只给你一颗,瞧这匣子里总共才五颗,多的没有了。”
徐宁再不乐意也得收下,总比一颗没有好,天天拿着也能做个念想,当即点头应了。却不知道魏敏早在心里将她骂了个狗血淋头,要不是怕好友日子难过,她才不愿意和徐宁有来往,好像天下间的人都欠她一样,别人就得受委屈来满足她的喜好,这都是惯出来的坏毛病。
程静感激却也有些愧疚,换做她自己也不愿意将自己喜欢的东西送给别人,徐宁表姐真是太讨厌了。
徐宁如愿以偿便寻了个借口回去了,只剩两个小丫头在街上晃来晃去,程静说道:“要不是我拖累你,你也不用受这种委屈,我还是个没用的,若是将来能嫁个好人家,我还能还你的这份情,要是只能嫁个寻常人家,只怕是要亏欠你一辈子了。”
魏敏看她这副样子没来由的一阵生气,可是她气又能有什么用?程静的命运终究是掌握在庆国公府的,自己不过一个外人,手伸不到远的地方,心底又升出一阵无力感,突然想起什么,小声说道:“我听人说女子只有有钱财傍身才能挺直腰杆,不看旁人脸色,等我们再大些倒不如合开个铺子,就你我知道,赚了钱你我平分,等你成亲的时候就算他们亏待你,你也不至于太过委屈。只是若是遇到不喜欢的人,还是不要太过勉强自己的好。”
程静的脸上顿时露出喜色:“敏姐儿,你真是聪明,只是不知开铺子需要多少银子,我娘将这些年攒的银子全给我带上了,说是让我当嫁妆,这会儿暂且由外祖母帮我管着,等我再大些便能拿来用了,我平日里也有些零用,攒下来也有几十两了。亲事……我要向爹娘那样彼此喜欢才好,若不是中意的,那我便搬出侯府自己过日子算了,我给我爹娘祈福,让他们在下面也能团聚。我现在什么都不懂,若是你要打算开铺子的话,我便与你一起就是了。是赚还是赔,都看我们有没有那个缘分和造化。”
魏敏脸上闪过一抹得意,她既然动了念头,自然是要找稳赚不赔的买卖才成,成本过大的不适合她们,库房里的东西虽说全是她的,但是有一部分权利还是掌握在祖母手里的,她若是大手笔往出搬肯定会惊动祖母的,直到那次看到三姨母自己手工做素雅的首饰,手巧的让人赞叹,顿时来了心思,女子们向来对这些可爱俏皮的小物件着迷,价钱也不算贵,只要做的好看,该是不难卖的。三姨母这两天脸色还是难看,若是将自己的打算说给她,想来能稍稍好些。
一直在外面玩到天快黑,两人这才各自回了家,红药安静地跟在魏敏身后,回了院子就吩咐人去备水了,径自倒了一杯温水端过来,笑道:“在外面这么长时间,先喝口茶,一会儿洗个热水澡,松松全身的筋骨,晚上睡觉也舒坦些。过会儿去见老夫人,也精神些不是?”
自从红药来了魏敏的院子,若初便很少有机会能在小姐身边伺候了,这位红药看着不动声色,年纪小,做事却总是带着一股霸道,偏让人还挑不出什么错处来,主子爱用谁伺候那是主子的事儿,也轮不到她们这些下人说什么,只是心里或多或少有些失望。以前她尚且能和哑婆婆说说话儿,如今却是连个能说话的人儿都没有,想到这里她顿时明白过来,小姐这些日子对她虽说随和,却也不再像以往那般掏心掏肺了,莫不是以为?
若初的脸色顿变,心却是在刹那间平静下来,如果是因为这个,小姐倒是错怪她了,她必须得和小姐说明白才成,这般被疏远的滋味当真不好受。
魏敏吃过晚饭又看了会儿书,等到了时间便安置了,红药见若初站在床头不走,本想说什么,可想了想还是算了,福身去了外间。她虽然这会儿是小姐身边的特等丫头,可终究比不上若初她们,反正她就在外间留意着。
魏敏从晚饭那会儿就见若初一脸欲言又止,此时留在眼前想来是有话要说,笑道:“若初是有什么事吗?”
若初扑通一声跪下来,声音沉重道:“小姐恕罪,以往若初并不知道哑婆婆会是那般的人,只是小时候我差点落水,她救了我一命,这样才有了往来,我平时与她说的多是自己的烦心事,从不敢将主子的事告诉她。小姐,若初是老夫人一手调教出来的丫头,断然不敢生出过分的心思,求小姐不要撵若初走,若初知错了,往后再不敢随意相信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