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知晓那孩子体弱,可看这小侍女这样的苍白的脸色,她还是忍不住心口一沉。
想起张嬷嬷这几日都不在府上,苏翎问,“允哥儿在哪?”
“张嬷嬷本是带允哥儿回家祭祖的,谁知那孩子……今晨便一直高热,昏迷不醒,张嬷嬷急得不行,这才打发奴婢过来求小姐……”小侍女说得断断续续。
苏翎只以为她是在害怕,连忙安慰了她一番,问道,“张嬷嬷家离这里可远?”
“不远,走过那个长街巷口就是。”
“好,我这就过去看看。”苏翎没再犹豫,转身便往外走。
张嬷嬷曾经那样一心一意地为她,她最宝贝的孙儿她自然不会不管。
更何况这离巷口也不远,大约也撞不见清和长公主的晦气。
来不及想太多了,苏翎带了几个府上的人,跟在那小侍女身后便出了府。
长巷较主街还是偏僻了些。
人也稀少。
苏翎远远地便瞧见了那府门。
是一座不甚起眼的青砖小宅。
行至这里,苏翎看着前面行色匆匆的小侍女,步伐忽然顿了一顿。
开口问道,“你说,今晨允哥儿便昏迷不醒了?”
“是啊,还发着高热,可吓人了。”小侍女一副怯怯懦懦的模样,不太敢抬眼瞧她。
“可请过别的大夫看过?”
那小侍女显然怔了一瞬,似乎是没想到她能这样问,半晌才道,“没……没呢,就想着小姐是个医术高超的……”
苏翎眸色骤然一沉。
此事不对。
如今已然午后,张嬷嬷那样疼孙子的一个人,见到自己孙儿发了高热,定然一早便急了,怎么可能这个时候才来请她。
他们众人离那小宅院只有须臾的距离。
苏翎见到宅院的门微启,寂静得近乎诡异。
不动声色地握了握拳,苏翎顿住脚步。
“小姐?”那侍女有些慌张地回过头来,道,“张嬷嬷在里面等着咱们呢……”
苏翎轻点了下头,却回身对自己身侧的一个侍从道,“去太医院取我存在那里的药来。”
“您要什么药?”侍从恭声问道。
“去问秦太医,他知道。让他把药送到这儿来。”苏翎吩咐道。
见苏翎站住不动了,那小侍女神色越发紧张,“小姐……”
“你我主仆一场,也算缘分。你莫要骗我。”苏翎神色冷下来,握紧了袖口里的刀,定定地看着她。
“小姐,我没有骗你……”这小侍女话音未落,只见她身侧的宅院门被轻推了开。
苏翎神色微动,抬眼去瞧。
这一看却愣住了。
她本以为这小侍女是受了什么恶人的委托,故意以张嬷嬷的名义诱她前到这里,可此时此刻却发觉似乎是自己多心了。
因为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就是张嬷嬷。
她神色憔悴脸色苍白,看样子是真的经了大事。
苏翎神色这才松动下来。
谁都可能骗她,唯独张嬷嬷不会。
她忙走上前去,道,“嬷嬷,允哥儿怎么了?”
“翎姐儿,这孩子自晨时便昏迷不醒,我本以为是他睡着了,可午后去一查看,才发觉他发了热……”张嬷嬷的手一直在抖,看这模样是被吓得不轻,声音之中都带着哽咽。
苏翎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只是之前张嬷嬷没发觉,倒是自己多心了。
许是这些时日总是防备着清和长公主,有些草木皆兵了。
苏翎安抚了她一番,跟随她走进去,道,“您别担心,我去瞧瞧。”
一路随着张嬷嬷进了内室。
内室之中门被阖上,张嬷嬷却忽然脸色一变,握紧了她的手,低着声音道,“这院子已经被长公主的人围了,您从进到这长巷之中便一直被人随着,只有后院有一处小门他们不知晓,您快些,从那里走,我为您拖延时间。”
苏翎愣了一下,半晌都没能反应过来。
“你别怪小桃,小桃被长公主拿父母的性命威胁,她也是没办法……老奴这些时日一直被长公主困在这里,不能提前出去给您报信,拖累您来了这,是老奴的罪。这辈子欠小姐的,老奴下一世做牛做马来还。”张嬷嬷说得又急又快,声音之中带着颤抖,握着苏翎的手也冰得不成样子。
“允哥儿在哪?”苏翎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开口问道。
张嬷嬷脸色一白,眼眶都泛着红,“被她绑去了公主府……小姐,允哥儿这条命都是您救回来的,如今是福是祸都是他自己的造化,您别再管他了,您一定要平安才行!”
“来不及再说了,”张嬷嬷察觉到外间有脚步声,脸色一变,道,“翎姐儿,您从这边走,快,那边有个小门,从这出去便是后街,后街直走百米便是付府,您可以向他们求救!姐儿,快!”
苏翎只觉得心口一阵冰凉,却被张嬷嬷不由分说地推着进了后院。
看着她视死如归的神色,苏翎平生头一次感受到了恐惧,勉力压下心头的冷意,她轻声问,“那您怎么办?”
萧云乔定是拿允哥儿来威胁她的,她没有从,萧云乔便开始威胁她身边的小桃。
可这一次若是她走了,张嬷嬷和允哥儿哪里还有活路?
张嬷嬷眼眸红着,缓缓笑了笑,却没说话。
她一狠心,直接将苏翎推出了那狭窄的小门,又将那隐蔽的门死死关上。
自己则在门后跪了下来,神色恭敬虔诚地磕了一个头。
磕过这个头后她缓缓起身,平静地走回内室。
内室之外,苏府的那些侍卫已经和长公主的人动起手来。
但长公主这一次来势汹汹,也是带足了人,不消片刻刀剑相击的声音便寂静下来。
看来胜负已分。
张嬷嬷垂了垂眸,眼中闪过寒意,入了后厨拿起两柄菜刀放在身后。
静静地站在门前,等着他们破门而入。
门骤然被人踹开,木门并不十分结实,就这样倒在了地上。
烟尘腾起。
夕阳余晖映得人有些睁不开眼来。
走在一群铁甲侍卫中间的那个女子着一袭妖冶的裙装,扬起倨傲的下颌看向张嬷嬷,唇边勾起了一丝极冷的讥诮笑意。
“她人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