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微怔。
他本已起了身,走到门前,听见秦寻这一句才骤然清醒过来。
神智被拉回清明,他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刚刚自己这些下意识的反应全然出于本能。
是不同于任何一种习惯存在的本能。
心头传来清晰的感受,又沉又重,牵得他胸口发疼。
他一直以为他掌控着该有的界限,可此时此刻全然沉溺在坏情绪里时却让他有些恍然。
亦有些不知所措。
就像黑暗之中忽然闯进一寸光明,他以为自己执拗又顽固地不肯妥协,殊不知所有的一切都在悄然改变。
这种改变让人不安。
有什么事在暗中脱离轨迹一步步失控,而他发现的时候,已经为时尚晚。
他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肺腑的气息几乎都乱作一团,乱到顾昭几乎要以为,或许那针并不能治他的病。
而苏翎才是他的解药。
他咳嗽地越发猛烈,几乎到了不可控制的地步。
他的手捂住口唇须臾,便从中渗出丝丝血迹。
他已经很久没这般咳了,秦寻瞧见他这模样神色一瞬间便皱了眉。
“怎么回事啊?”他快步走到顾昭身侧,语气中透着几分慌乱。
见他一只手放在门上,因为用力而青筋暴起,半晌咳嗽也丝毫没有停下的迹象。
“这,这怎么办啊?”秦寻急得手足无措。
他扫视着内室一周,视线定格在苏翎上次因为嫌麻烦搁在这里的长针。
她曾说过这药是不能耽搁的,必须按时按日来扎。
若是她哪一日忘了,让他去找她就是。
可眼下苏翎自己都还在休养,又哪里能把人请到顾府中来?
顾锦和咳得严重,面色也一点点苍白下来,秦寻咬了牙,走到那针前。
左右他也瞧过几次苏翎行针,记得住大概的流程,苏翎有一次也顺嘴提了要排气,还有……抽吸无回血。
秦寻扫了一眼顾锦和,眉头深锁,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拿起了那针。
耽搁不得了。
……
苏翎睡过一日后才觉得身上泛起丝丝缕缕的疼意和酸胀。
今日是个艳阳天,阳光倒是照得人身上暖和。
安若敲了门走进来,手中端着一碗药,关切道,“小姐,快把这药喝了吧。”
自从自己也开始喝中药之后,苏翎倒是明白了太后为何百般抗拒。
这些太医院的大夫开出的药,那是一个比一个苦啊。
不过这么多人记挂着她喝没喝药,她自然也不能辜负了大伙的关怀。
苏翎端着碗一皱眉,径直灌了下去。
灌完之后拿起一旁的糖渍梅子塞进了嘴里一颗,清甜的汁水在口中化开,让人好受了很多。
“这药……昨日不是说家中缺药材吗?”苏翎含着梅子,含糊不清地道。
“是啊,小姐您睡糊涂了呢,”安若好笑地看着苏翎道,“晨时秦太医不就托人从太医院拿来了吗?您还口口声声说以后要请人家吃饭呢。”
“啊……”苏翎眨眨眼,思索了片刻。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不过她早上睡得迷迷糊糊,大约也是随口应了这么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