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翎吃饱喝足之后,终于开始干活了。
她一边给顾昭扎着针,一边还不忘教导秦寻,“要是我没来的话,你就像我这样扎就好,很简单的,记得排气,抽吸无回血……”
苏翎念念叨叨,见秦寻瞧着自己手里的东西一脸抗拒,抬起眼笑笑道,“啊,不过一般我应该都会来。”
她垂眸瞧了一眼,利落抽针按压。
“好啦,针打完了,我该回去了,”苏翎边收拾东西边指着那旁的斗篷道,“多谢顾大人的斗篷,不过这么贵重的东西我还是不敢自己留着,还是给您送回来的好,告辞啦。”
“苏小姐。”顾昭将衣衫拢好,忽而开口唤了她一声。
“嗯?”苏翎回过眸来。
顾昭眸色似乎暗沉了几分,一只修长的手有意无意地敲着面前桌案,迟疑了一瞬忽而开口道,“你二叔,近来在查的事情之中,有一个诗人叫做洛慈。”
顾昭没有将话说完。
他静静抬眸看了看她,眸色不明。
苏翎了然,转而嫣然一笑,道,“多谢顾大人提醒。”
顾昭深邃眸子凝视她良久,忽而唇边亦勾起微末弧度来,垂眸淡淡道,“是顾某多虑了。”
“顾大人肯帮我,倒让我意外,”苏翎朝他眨眨眼,巧笑嫣然,“不过我很开心。”
女子眼眸清澈明亮,被那双眼攫住的时候,好像连细细碎碎的光点都逃逸不掉,午后的阳光温柔地沉溺在她的眼眸之中,像是引诱,又像是命中注定。
她总是活在他的意料之外,又在这种意外之中,每每又能给出引诱他继续看过去的答案。
他不知晓她是有意抑或无意。
亦不知晓是在欲擒故纵还是天性使然。
不过不管是她故作懵懂也好,生来率真也罢。
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就是她。
完完整整的她,从阳光之中走出来的她。
“一日之惠,当以终生相还。你放心吧,我必然保你长命百岁。”苏翎做足了正经样子,牵唇潇洒道。
顾昭微怔看着女子笑靥。
像是什么被骤然收紧了一般,象征清明的弦后知后觉地绷紧,不情不愿地行使着最后一份责任,可又好像无济于事。
阳光肆无忌惮地宣泄下来,恣意的光明攀上他的眼底,与女子保证的长命百岁不同,倒像是在明明白白地对他宣告着在劫难逃。
他不太明白这是什么。
只是觉着,自己好像是病了。
或许咳疾能愈,可是却患了更严重的病。
顾昭轻吸了一口气,似乎想倚靠这习惯性的行为寻回些清醒,他轻声道,“苏小姐日日帮我诊病,我不是忘恩负义之人,故而才出言提醒,倒受不起这恩报。”
“那顾大人会一直帮我的吧?”苏翎笑着望过去,问得自然。
顾昭沉默不言。
女子的模样很像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在哄骗他。
可他还是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胸膛里呼之欲出,或许是答案,或许不是。
窗外灿烂的暖阳被飘移的云霭挡住,为内室带了几分属于暮春的冷寂,似乎在提醒他光与暗不能同行。
他袍袖之中的手收紧须臾,终于镇压下一切不该有的情绪,垂了眼眸下去,没有回答。
好像只要他不给出这个答案,他就守得住这最后一线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