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心里美得很,面上还不想表现出来,想要淡定的装x。
便淡然说道“你说朕的字恰到好处,那就说明没有明显的特点,不是吗?”
李治的直觉是正确的,但裴范先肯定不能顺着他的套路回答。
“圣人,美就是最好的特点了,就像是天上的大鹏,有一对翅膀,地上的人,也是一双手脚一样,均匀就是美。”
“圣人的字就很均匀,均匀就是美,美就够了!”
一连串的马屁,说的是抑扬顿挫,层层递进,李治登基几十年,听过的马屁不计其数。
但是像裴范先这样,把马屁说的如此环环相扣,还简单直接的,当真不多见。
李治瞬间就被打动了。
猛地站起来,再次拿起了笔。
“范先,你说的太好了!”
“朕要赐你一幅字,专门说说你的优点!”
“你有什么优点?”
李治抬眼,仔细端详,这才发现,对面前的少年,他根本算不上了解。
范先忙道“圣人明鉴,范先不过一介布衣,哪里当得起圣人的夸赞。”
李治已经沾好了墨汁,毛笔搁在当空,范先又道“圣人一向体恤下臣,多年以来,列为卿家也是兢兢业业,为大唐,为圣人恪尽职守。”
“圣人要赐字,不妨给他们写几幅。”
李治转念一想,也有道理,提笔就写。
裴范先松了口气,帝王的赏识固然是好,可是赐字这样的表面功夫就还是算了吧。
又不能换钱,只能放到家里,还得找个冠冕堂皇的地方供起来。
不一刻,李治便写好了一幅。
泛洪源,俟舟楫。
这是写给戴至德的。
须臾,又是一幅。
咨启沃,磬丹诚。
这是给李敬玄的。
裴范先惊奇的发现,李治写的这些诗句,他居然都能接上!
这是……
他想起些什么了。
历史记载中,李治便是个飞白狂人,时常技痒。咸亨年间,几位重臣从政事堂议政回来,到紫宸殿觐见。
阳光甚好,众臣也是欣欣然面有喜色,李治突然诗兴大发,便把几位近臣叫到身边。
按照他们每个人的特点,写了几幅字,分赐给众人。
裴范先记得,有幸获得赐字的人,就有戴至德、李敬玄,甚至还有郝处俊等人!
再看李治这边,毛笔已经落在新的一张纸上,惨遭打击的裴炎,也渐渐恢复了元气。
看到李治迟迟没落笔,便来到桌案前,替他研墨,顺便刷一波存在感。
李治本想给崔知悌再写一幅,却一时想不起合适的词语。
一抬头,正看到裴炎在眼前,卖力表演的模样,令人忍俊不禁。
“裴卿……”
“圣人,臣在!”裴炎满眼都是小星星。
实在是太狗腿了,难以直视。
“你的词,朕还没想好。”
裴炎“……”
待到李治全部写完,果然和历史记载分毫不差。
一件在历史上真实发生过的君臣趣事,居然是在裴范先的推动下才发生的。
裴范先感觉,自己不经意就装了一个大x,得意的不行。
装x这件事,只有自己暗爽绝对不能达到那种至高的境界,装x就是要让人人都看到自己就是这么的牛x。
李治拿起自己的字,也是看的津津有味,这又是一种低调的装x。裴范先感觉,他和李治在这个方面是可以达到共鸣的。
脑电波相通。
“不知圣人的这些字,都是要赐给哪一位大臣的?”范先开口,笑的格外热情。
李治也感觉良好,遂笑道“朕听太子说,你这个少年,能掐会算,本事不一般。”
“不如你来猜一猜。”
裴范先把几幅字都摊开,装作用心思考的样子。
过了一刻,故作深沉的指着一幅说道“这一幅是给中书侍郎戴至德的。”
李治抽了一口气。
他又指向另一幅“这一幅也是给中书侍郎的,不过不是戴至德,而是崔知悌。”
李治又抽了一口。
“还有这一幅……”
“这一幅……”
个个都对,真是神了!
李治赶紧拦住他,再不然他就该抽过去了。
他激动的对裴范先说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范先微微一笑,不着痕迹道“当然是因为圣人写的词,完全切合每一位大臣的个性,实在是恰如其分。”
“学生一看这些词句,众臣们的形象立刻就浮现在眼前,不自觉就脱口而出了。”
李治哈哈大笑,越发觉得裴范先可爱至极。
可爱用在一个少年郎的身上,似乎不太合适,但是用在此刻的裴范先身上,却是相当合称。
机灵聪颖的同时,还透着一股滑稽的气息。
李治却并不讨厌,他把德福叫过来,吩咐他把题字按照裴范先说的,送到各家各户去。
裴范先得意洋洋的样子,让裴炎恨得骨头都嘎吱嘎吱的响。
前方的少年已经大步走出了殿堂,裴炎跟在后面,亦步亦趋。
戴至德。
郝处俊。
李敬玄!
这么多个人,病秧子是怎样一口气全都说对了的!
果然是有狗屎运加持吗!
听说景云观的张道长特别灵验,不管是保人平安,还是助人发财都能应验。
对这些奇门秘术,裴炎以前绝对是不屑一顾。
可现在,面对裴范先一波又一波的狗屎运攻击,他也活动心思,想去试试了。
月色灯山满帝都,香车宝盖隘通衢……
莹白的御阶下,远远望去,大明宫的宫殿群犹如层峦叠嶂的群山,连绵起伏。
裴范先凝望着一重又一重的宫殿群,感慨万千。
大明宫、皇城、坊城,乃至整个长安城都仿佛是一幅画卷,在他的眼前徐徐展开。
山川草木,宫殿楼阁静止不动,人物却又如此鲜活。
不知何时,裴老贼居然走了过来,脚步轻轻,一点声音都没有。
“范先,你是怎么看出圣人的题字都是送给谁的?”
裴炎老谋深算,才不会相信裴范先会一眼看出来。
病秧子半天朝堂都没有混过,圣人身边的几个近臣,他从没见过,近臣们的性情特征,他如何得知?
裴范先转向他,忍着恶心,故作高深道“阿叔,此事是天机不可泄露,我若是告诉你,你可千万不能外传。”
裴炎凑近几步“阿叔就知道,你有别的门路,快说说。”
裴范先以手指天,神乎其神说道“这还要感谢我们的祖宗!”
“祖宗有德啊!”
裴炎一脸懵逼,抬头望天。
祖宗?
祖宗在哪里?
炎热的夏日,天上除了太阳,连白云都没有几片。
难道,太阳是祖宗?
“阿叔,别看啦,侄儿说的祖宗,就是我们裴家的祖宗。”
裴范先把忽悠三叔公的那些话,原封不动的说给裴炎听,与艳羡不已的三叔公不同,裴炎听罢,眼睛都绿了。
两人隔着还有段距离,裴范先隐约听到,牙齿咬在一起,咯吱咯吱的声音。
至于这么恨吗!
“阿叔,这件事涉及到裴家的列祖列宗,你可千万不能说出去,要谨慎!”
说完,裴范先便大袖一甩,潇洒离去。
裴炎目送着他的背影,原来这厮走的不是狗屎运,而是祖宗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