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崇教殿内。
自从得知了长安城的缺粮状况,李弘就食不知味,睡不安寝,身子骨似乎又差了一些。
蔡吉祥终日在他身边小心的伺候着,看着他病恹恹的样子,真是心疼的要命。
吉祥夜夜都在向天祈祷,若天地神明有灵,裴范先的神药能够产生奇效,让太子殿下彻底康复,就算是要把他这条老命收了去,也在所不惜!
李弘咳了几下,身体颤动的很厉害,殿外一小太监快步走入,手里捧着一个卷轴。
一看那略微泛黄的纸张,李弘就知道,那是奏疏。
“殿下,百济奏报。”
“百济?”
“又出了什么事?”李弘撑起身子,满眼焦急,虽然要做的事情堆积如山,但是,他也从来没想到会收到百济的奏报。
难道是又起了战事?
还是百济和新罗相互攻伐?
带着无数的猜测,李弘展开了黄卷。
臣郭务悰谨上
去岁今冬,百济守军乏粮,刀枪锈迹,臣率百余人往倭国筹措军需,不日可还……
咸亨二年春三月。
李弘震惊了!
百济守军居然也开始缺粮了!
心脏咚咚咚的,扑腾个不停,他捂住胸口,难以置信。
春三月,现在已经是夏五月了!
这封请示的奏疏,居然现在才送到京城!
“去查一查,还有没有关于百济情况的新的奏疏!”
“快去!”他焦急万分,对蔡吉祥说道。
吉祥立刻行动,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便反身回来,一看到李弘,便遗憾的摇摇头“启禀殿下,没有新的,这一封已经是最新的了。”
“至德、敬玄他们可知道此事了?”
“已经知道了,不过,老奴问过了,他们也不知道那边现在的情况如何。”
“这封奏疏似乎来得比预期要慢很多,若是按照正常的旅程,郭务悰一行人早就应该到倭国了。”
“不知为何,一直没有回音,或许倭国境内出了什么事?”蔡吉祥做出了合理的猜测,李弘心里更着急了。
能出什么事?
很显然,郭务悰率领的这百十来号人,去到倭国就是去讨钱的。百济和新罗两国是世仇,打来打去基本上是常态。
新罗倒是经常供给镇守百济的唐军粮草和军需,这也是他们应该做的。
唐军的存在,在一定程度上是维护了新罗的安定的,若是唐军撤离,百济必定会迅速再和新罗开战。
“你们说,他们去倭国能讨到军需吗?”李弘愁容满面,言语之中充满了怀疑。
蔡吉祥虽然可以简单传话,但是朝政上的大事,并不是他可以置喙的,没过多久,戴至德和李敬玄就被带进了大殿。
两人听到问话,亦是无言,最后,还是更加老成的戴至德主动出来接锅。
“老臣想来,大概是没有问题的。”
“务悰在百济多年,对当地以及周边的情况相当了解,此番出使,肯定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相当有把握才这样做的。”
“不过,老臣也有一个担忧,倭国狼子野心,一向吝啬,他们能够筹措到多少军需,实在是说不准。”
“若是不足预想的一半,我们是不是也要早做准备,支援百济守军。”
李弘颔首,这倒还是个老成持重的办法,百济守军多年鏖战又在异国他乡,孤悬海外,朝廷必定要给他们充足的支持。
不管是粮草还是钱财都是必须的,然而,钱财尚且容易筹措,困难的是粮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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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确的说,是粮食。
就在几天之前,他还和戴至德商议,该想个办法,切实的提高粮食的储量。
长安城百姓的缺粮问题还没有解决,又如何给前线调拨粮食。
“戴卿,司农寺那边可以抽出粮食来吗?”
戴至德恭谨应道“老臣已经核对过了,如今京城周边的各大粮仓,储量比较多的,当属太原仓,从那边抽调,应该可以解燃眉之急。”
“只有这一个仓库?还有别的吗?”李弘急急问道,不过,从戴至德凝重的表情之中,他也感觉,八成是没希望。
“目前来看,是没有了。”
“诶,这可如何是好!”
李弘愁的要命,戴至德也是如此,整个大殿都漂浮着犹豫的气息,粮食,又不是路边的野草,地上的泥土,想要多少就有多少,立刻就能凑齐。
“殿下,如今京城内的粮价也是相当的高,都城百姓的生计也不得不顾及。”敬玄察觉到,李弘大概更加偏向于给百济守军调粮食,于是,他认为,有必要提醒一句。
不要忘记,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就有无数吃不饱饭的饥民。
“是啊,这可真是个难题。”
“按照现在的情形,都城百姓和百济守军似乎是不能兼顾的。”李弘沉吟道。
“这样,戴卿,政事堂的大臣们草拟一份旨意,快马传书,问一问使团的情况。”
“不管是百济守军的情况还是使团的安危全都要禀报清楚,听懂了吗?”
“老臣领旨。”
两位老臣相继退出,李弘心中的忧虑却并没有减轻半分。
如今,他也只能指望百济来的传书了,毕竟,长安城的乏粮情况,短时间内是不会改变的。
若是郭务悰那边可以巧妙周旋,从倭国那里大敲一笔的话,这个矛盾就可以暂时缓解了……
永宁坊,裴炎府上。
自从西市回来,他的心情就非常复杂,屏退了闲人,他独自一人坐在书斋之中,心里盘算着未来的发展。
裴范先这个病秧子,究竟是踩上了哪一门的狗屎运!
竟然攀上了太子的高枝!
这简直是难以想象的神奇转折!
要知道,他入朝为官也有十几年了,还没有得过太子殿下的赏赐哩,他裴范先是何德何能!
“阿耶,你回来了。”
门扉轻启,儿子都已经走到了身边,裴炎都没有察觉。
“是啊,你的事办的怎么样了?”裴炎抬眼,却见长子裴伷先,笑意盈盈的站在那里。
想来,差事应该是办成了。
“已经办妥了!”
裴伷先从怀里掏出了两张黄纸,交给裴炎。
裴炎毕恭毕敬的接了过来,还看了几眼。
那黄纸上条条框框,画的极乱,就算是博观古今的裴炎,也看不出个门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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