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重黎走后,候卿与蚩尤又合计了一会儿去大荒的事。
蚩尤认为这是个历练,颇为赞成候卿去一趟,只是神族对大荒所知甚少,也不知会有些什么危险,他很想一起去。
可他为一方主神,不能擅离太久,更何况以他的身份,要去大荒必是要报备天帝的,委实不方便,只能作罢。
“蚩尤叔父,我想带上银灵子,她应能识出哪种宝物有用,且此行我也不想惹诸神注意。”候卿恐蚩尤不允,多解释了两句。
蚩尤本就没有异议,轻轻颔首,道:“若真遇上危险,也不用顾忌太多,还是去寻祝融庇护。”
候卿也不多说,应了下来。
蚩尤上前拍了拍他的肩,道:“若是……真寻不着,也不用勉强,蛊噬一事,虽说神力无用,但若真无计可施之时,大不了就灭了那蛊王,届时神力能护着一时也好,一刻也罢,奋力一试便是!”
候卿抬起眼来,眼底透出亮光来,他也是这般想的!
如此,教授巫术一事便只能提前了,大荒太远,即便以神速不停歇地赶路,光是单程路上可能都需月余,更别说寻宝可能会耽搁的时日了。
夜长梦多。
翌日,巫祠内,银灵子向女巫戚郑重行了拜师礼。
这是女巫戚思量半晌做出的决定,若是将九黎秘术传予与九黎无亲无故的银灵子,怕是将来传出去了会为银灵子惹来麻烦,分明是担了大风险,在旁人看来却以为占了多大便宜似的。
不过比起让银灵子拜自己为师,女巫戚倒是更希望她与候卿扯上关系,可神人相交都是那么难,更勿说是神妖之间了,她不想让银灵子重蹈覆辙。
女巫收徒在九黎算是个新鲜事,而他们也没打算瞒着族人,整个收徒仪式期间巫祠大门敞开,任由族人们来看。
这次收徒不似传承继任那般复杂,全了礼仪走个过场就算成了。
族人们大多看个热闹,加上银灵子讨喜,又一直跟在女巫戚身边,他们听说女巫戚要收徒时虽然惊讶,却也没有反感,大多乐享其成。
虽然九黎断了灵脉,断了巫力传承,可有个会巫术的人也没什么不好,至少病还能照看,对他们有利无害。
而唯一一个会唱反调的黎长老,不知为何已经许久未见了,便是神临祭都没有参加。
不过并没有什么人关心,当初与他交好的那些人都已经入土,而如今的九黎族人们经过换土及神临祭,对候卿及女巫戚大多是感念的,便自然而然疏远了与他们作对的人。
收徒礼结束,接下来的传授部分便不能公开了,族人们也大多识趣,恭喜了一番银灵子便都散了。
只是那些自神临祭筹备以来就围着银灵子转的青年们还在那有话没话地搭讪。
银灵子对他们无感,只想要快些去寻女巫戚受教,可不觉间那些青年已将她团团围住,还都说着关心奉承的话,并没有恶意,让她有些无措,脸上不免笑得敷衍,那些青年们却恍若不觉,仍然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让步。
正聊得热火朝天,突觉身后传来一股寒意,银灵子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还不快来?要让母巫等到何时?”
候卿这话冷得能掉冰渣子似的,众人都不由一缩脖子,下意识让出了一条道来。
女巫戚本想说不着急,一侧头瞧见候卿的神情,顿时心下一动,无声地笑了。
看来也不全是灵儿一厢情愿嘛!
那边银灵子如释重负,拨开人群向女巫戚奔了过去,一边应道:“来啦来啦!”
女巫戚这才上前,伸手拉住了冒冒失失的银灵子,柔声道:“你慢点,不着急……”
银灵子嘿嘿一笑,挠了挠头,道:“师父久等了,这就开始吧?”
女巫戚替她捋了捋跑乱了的鬓发,说道:“你还是叫我戚伯母吧,听着亲切。”
银灵子本就不懂那么多规矩,女巫戚怎么说她跟着做便是了,于是立即应了,甜甜地唤道,“戚伯母。”
女巫戚见她如此乖巧,心里欢喜,拉着她便往里屋去了。
因传授巫术要诀并没什么危险,候卿与蚩尤便没有跟进去,留在了外厅。
外头那些青年见状,怎敢留下对着候卿这座冰山?当下作鸟兽散了,候卿的冰冷气息也随之敛了些许。
蚩尤看了看候卿,轻叹了口气,道:“你与银灵子……前路坎坷,勿要失了本心。”
候卿一愣,自己表现得有那么明显?!
看着候卿犹不自知的模样,蚩尤气叹得更大声了,拍了拍候卿的肩膀,道:“道阻且长呐……”
这边候卿有些一头雾水,那边银灵子跟着女巫戚学得认真。
女巫戚将巫术密咒要诀都尽数教给银灵子,这巫术咒诀是心咒,十分复杂不提,还需要灵力承启。
好在银灵子有妖力相助,又天生聪慧,没一会儿已将艰涩难记的咒诀倒背如流,再辅以妖力,心咒便成了。
女巫戚见她这般有天赋,心下甚慰。
后继无人,她多少是遗憾的,虽然蚩尤及候卿都会庇护九黎,但他们总不能为族人医治。
便是他们愿意,族人们也不敢,纵是再怎么亲和,若非关系全族生死存亡的大事,又没有巫祝起头,他们不能也不会去寻神族帮忙。
而九黎巫蛊之术是能医人的,巫医不分,往后若是自己不在了,还有银灵子能为族人们医疗,她也能瞑目了。
便又将巫蛊如何行医细细地教给了银灵子,其中还夹带着一些医理和药理,本以为对于从未接触医术的银灵子来说有些晦涩难懂,不料银灵子还是没一会儿便识熟记透了。
女巫戚好不惊喜,庆幸自己收了个好徒弟,忍不住叹道:“再用蛊实际操练一下便差不多了,灵儿好生聪慧!”
银灵子不好意思地捋了捋头发,道:“那是戚伯母教得好,我先都硬记下来了,若是等下实操不行,待我们从大荒回来了再跟着戚伯母好好练,必不会丢了戚伯母的脸!”
她们先前已从候卿处得知要去大荒的事了,明日就启程。
女巫戚很是不舍,但也知自己没有逞强的资本,况且她也确实不想就此撒手人寰,这人世间她有太多牵挂,她还想看候卿与银灵子终成眷属呢。
银灵子却不知女巫戚起了什么心思,对于能与候卿同去大荒一事,她是欢喜得很。
那可是能时时刻刻与候卿呆在一处的机会呢!
银灵子是心里怎么想便会显在脸上的那种,女巫戚看着她笑眼弯弯的样子,心下软成一片,想到先前捕获到候卿眼底的酸意,心里不觉好笑,暗想待他们这次远行回来,得设法好好帮帮候卿这根大木头!
对于银灵子,她是越看越中意,可想到接下来要她去冒的险,不禁又是不忍又是难过,道:“等下去了蛊室,主要是实操下控蛊术,至于那蛊王……万不可勉强。”
见银灵子应得口不对心,女巫戚有些心急,斟酌了一番说辞,握住了银灵子的手,道:“灵儿,我老了,便是没有蛊噬也陪不了卿儿多久了,可你不同,我不想你有任何损伤,我想你长长久久地陪着卿儿,他从小孤寂,若是我不在了,有你在我才放心。”
这话果然正中银灵子软肋,她确实想着不管不顾地搞定那蛊王,不惜代价,便是两败俱伤也甘愿。
可女巫戚的话她也听进去了,心里不禁动摇起来,思来想去,还是要尽力一试,不过好歹歇了玉石俱焚的心思。
银灵子又默记了一会儿,便跟着女巫戚来到外厅,倒是让候卿及蚩尤都诧异了一番。
好歹是一门心咒,他们没想到竟能学得这么快!
看女巫戚满意的样子,想来银灵子也不可能是敷衍的,倒是对接下来的控蛊都添了几分信心。
因要对付蛊王,为防万一,候卿与蚩尤也一起去了蛊室,并在蛊室外各自设下了结界,以免等会儿银灵子出手时泄了妖气。
一入蛊室,女巫戚的脸色便又白了两分,银灵子也觉察出虫蛊的躁动比之上回又加剧了。
银灵子连忙扶住了女巫戚,问道:“戚伯母,没事吧?”
女巫戚摇摇头,便见候卿与蚩尤也是一脸忧色地看着她,遂强忍下腹中绞痛,也不敢多说什么,以免惹他们忧心更甚。
待一阵腹痛过后,女巫戚指了指一排排摆放整齐的琉璃罐,语速很快,“这些都是虫蛊,按成蛊年份排列,成蛊越久越是有用。这些都可为医蛊,你等下可以试试。”
说着乘下一阵腹痛还没来,连忙指了指放在最里头的那个琉璃罐,道:“那里头便是蛊王。”
银灵子点点头,她能看出女巫戚的隐忍,于是一刻也不耽搁,先随意寻了一只成蛊较晚的虫蛊,心里默念起了控蛊心诀,那虫蛊没一会儿便被驯服了。
遂再接再厉,又寻了一只成蛊较晚的,这次则稍稍遇着了一些抵抗,银灵子也不心急,沉着地念着咒诀,缓缓催动妖力。
片刻后,那蛊终是不敌,为银灵子所控。
银灵子却也不敢松懈,转而看向蛊王,明显感觉到它的蠢蠢欲动与挑衅之意。
这才是块硬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