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玄月似冰,伊尚果坐在幻音阁院落中的枯井边,这枯井原是没有水的,可是,昨天夜里却正好正了一场大雨,使得枯井中积了一层薄薄的水,正好的可以将伊尚果清丽的容颜倒映在井水之中。
垂头望着手上的蓝樱蔻丹,伊尚果摇了摇头,继而将素手抚到脸上,这个平日里跋扈无比的宠妃,如今却是这般安静,连眼梢中的眸光也沉淀了下去……她总是占着家世与皇帝的宠爱,谁也不曾放在眼里,然而,驿馆那席与景枫的对话,突然让她明白了,她所拥有的一切是那么薄弱,那个人只要一抬手一低头便可轻易拿走她和伊家的一切,包括舅舅看得比生命还要重要的兵符……也许,它于那个人而言,也只是一个可以随意馈赠的物件。
看着枯井里的倒影,伊尚果那么沉静地凝望着自己,如果她足够聪明,那么……她应该想尽一切办法,巩固伊家的权力,使得它固若金汤,便是那个人也不可随意拿走,而且……她也应该摒弃那颗与普通女子一样的心情,毕竟,那个人更多的是皇帝,而不是她的夫君。
白日间,伊尚果便在冉清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一面,若是她不去克制那份情愫,迟早……她也将成为第二个冉清。
“为什么?”看着自己倒映在水中的样子,伊尚果启辰缓缓的问了一句,也不知她究竟问的是那个帝王的无情,还是自己的多情。
“娘娘!”兰舞悠悠地叹了一口气。见伊尚果的衣服有些单薄,不由的将手上的那件白貂毛皮覆在了伊尚果的身上,遮住了那一身的盛世蓝樱。
“你们下去吧!”兰舞将守在幻音阁院子中的丫环们全打发了离开,待院子空了下来之后,兰舞几步到枯井边,对着伊尚果的而对小声的说了些什么。
握在枯井边缘的素手猛然用力,连指骨都突了出来,伊尚果皱着眉头,猛地从枯井上站了起来。“真的?”
“自然是真的!”兰舞连连点头,见伊尚果的脸色并不十分要好,疑惑道,“不过,无论是谁,目的都达到了。娘娘不应该高兴么?”
伊尚果深吸了一口气,伸手篡住领子处的貂皮毛领,“高兴?兰舞……你可知道,陛下他绝对不是平常人,越多的掩饰只会让他更为疑惑。”
“不会啊!”兰舞楞了一楞,片刻后便又笑了开来。“娘娘你多虑了,陛下不是照样赐死了冉清么?”
伊尚果微微嗤笑一声。再不多答,她对景枫的心思是那么深,所以……她才能更深地看到他的心底,也会为此而感觉到更多的……恐惧!
兰舞正要说什么,守在殿外的丫环突然跑了进来,“娘娘……吉尔妮家的人来了,需要奴婢去挡住么?”
伊尚果眉心一蹙。脸上是明显的不悦,“她来干什么?本宫可不想见她。给本宫挡着。”
“哟!”影凭的声音活泼而明媚,与此刻相对低沉的伊尚果一比,立刻显得更加年轻了,“你想挡着本宫,可是怎么办呢……本宫还是进来了。”
伊尚果淡没地瞧了影凭一眼,摆了摆手,示意刚才通报的小宫女离开。
“姐姐不问凭儿是来干什么的么?”拉扯着紫衣,影凭毫不客气地进了伊尚果的屋子,把里面的酥容点心抬到手吃了起来。
“你愿说便说,不愿说也罢!”伊尚果的哀然脆弱顷刻间不见,剩余的只是坚硬的防守,偶尔间,她会对这个从出生起便是对手的人说上两句心里话,可是,伊尚果却不会忘记,她们永远是对手。
咯咯地笑了几声,影凭继续吃着酥容点心,“好姐姐,你说这里面会不会有毒啊?”顿了顿,影凭一口将手上余留的糕点吞尽,“不过也没有关系,反正本宫身上没有伤口,便是有毒,想来也是无妨的,毕竟……本宫可不是夏樱呢!”
“你在说什么?本宫一个字都听不懂。”伊尚果身上的盛世蓝樱被风一吹,她面上没有一丝波动,“影凭,你说话怎么这么阴阳怪气?本宫可没兴趣跟你打哑迷。”
“是么?”影凭天真的眨了眨眼睛,像个十五岁,对什么事情都好奇的小女孩,“姐姐真的听不懂么?这可就怪了!”
伊尚果冷笑一声,紧了紧领子上的貂皮,“夜深了,你如果没什么事就离开吧,兰舞送客!”说着,伊尚果已经朝着内阁走去了,“本宫想要休息了!”
没等伊尚果的脚步迈开,影凭突然将手一伸,挡住了伊尚果的去路,“姐姐,冉清死了,夏樱今儿中毒了,听说是冉清上的毒。”
“是么?”伊尚果隐住笑意,语气有些低沉,“冉嫔也是个糊涂的主。”
影凭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冉清的确糊涂,不过……她糊涂的,却是被姐姐嫁祸的干干净净。”
闻言,伊尚果蓦然变得凌厉起来,口气也比之前恶多了,“影凭……你现在想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本宫身上么?本宫可是直到现在才从你口中知道皇后中了毒。”
“啧啧!”影凭咂了咂舌,“姐姐演得真像这么一回事啊!旁人不清楚,可是凭儿却是在御药房外见过姐姐的。”
“兰舞送客!”伊尚果对视着影凭的眼睛,抬头指着景凭的脸,“从今往后,谁敢把这个人放到幻音阁中,就自己去慎刑司‘好好领赏’”最后几个字,伊尚果说的极大,几乎是用喊叫的声音吐出来的,她明显是想让幻音阁中里里外外的人都听到这个旨意。
影凭环顾了四周一下,“呀!姐姐,怎么宫人们全都在门外,莫不是姐姐正与兰舞在谈论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让凭儿猜的话,你们一定是在说冉清!”影凭凑近伊尚果,压低了声音在伊尚果的耳边说道,“姐姐,你会不会觉得冷,你知道么?冉清可是穿着红衣红鞋死去的,你说她死后会不会去找那个陷害她的人去?”
听着这样的言语,伊尚果面上没有一丝动容,“也许吧!”正视着影凭的目光,伊尚果反问,“影凭,你会害怕么?你看,冉清站在你身后!”
影凭是亲眼见着冉清死去的,而且……还在不久之前,被伊尚果这一说,影凭突然想起她那双怎么按也闭不下来的眼睛,当下一个哆嗦。
这一举动落入了伊尚果的眼里,她淡然地笑着,“你看,心术不正的人才会害怕,本宫想……料想毒害夏樱的果然另有她人的呢!”
影凭被伊尚果堵得不知应该说什么,只得捏着拳头恨恨地看着伊尚果,“姐姐一张利嘴,伶牙俐齿,本宫可说不过你!”
“……”伊尚果又一次做出送客的手势,影凭却还是不动,只是继续道,“夏樱受伤的时候,你分明比本宫去的还早,你见到她服火灵芝,料定她会发热受冷,一定需要被子,所以你便去了内务府准备了被子……你在御药房外躲的隐蔽,所以,除了本宫,谁也没看见你……你以为你没出现过,便没有嫌疑了么?”影凭缓缓地说道,“做好一切事情后,你知道得找到一个替死鬼,恰好冉清又被赐的白绫,她更当众表现出她对夏樱的恨意,你知道没有谁比冉清更合适这个替死鬼的角色了,所以买通了言楼,让她把冉清的珠花偷了出来,等夏樱中毒……陛下开始追查时,你便杀了言楼灭口,又将冉清的那朵珠花放到言楼的手里,完成了整个嫁祸的过程!”
伊尚果听着,容而打了个哈欠,“难怪本宫听宫人们说,你那锦羽殿最近很少再搭抬唱戏了,原来……剧本你都自己写好了,精彩,这出戏写得真精彩……你若是真的怀疑便去找陛下吧,把你的故事告诉他听。”
后、宫中,唯有影凭最好听戏,这原本是上了年纪的妇人才有的爱好,可是……影凭却不一样,她甚至还能偶尔写些剧本让戏子去唱,这在皇宫中已经是一个人人知道的事实了,“本宫保证,妹妹这出戏写好唱出来的话,必定满堂彩!”
影凭咬着牙关,她已经可以肯定就是伊尚果做的事,可是,她却没想到,伊尚果居然会表现的这么沉着,一分慌乱都不见,好像,她真的没有做过一样。
“……”影凭的脸色变了好几变,几乎想要破口大骂了,然而,想到了什么似的,影凭又全都忍了下去,反而换了上清丽的微笑,“也罢,冉清的死……再追究也没有结果了,只是可惜,那样的毒差一点就能要了夏樱的命。”说着,影凭的语气格外的惋惜,“就差那么一点点而已,却还是让她活了。”
伊尚果沉默着不说话,落在影凭身上的目光有些探索。
“唉……其实,本宫也不喜欢夏樱呢!她一女二夫也罢了,景哥哥居然还叫她做皇后!”影凭走到伊尚果身边,“你看,本宫叫你姐姐也叫了那么多年,不如……你我二人暂且放下仇恨,把夏樱那差着的一点点给补上吧,你看……怎么样?”
伊尚果扯唇反笑,“你快些离开,本宫就当这话……本宫从来没有听说过!”(。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