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沈辙带着护卫从山里打猎回来,就见到郡主在院里乐得咯咯笑,眼泪都笑出来了。
“郡主。”
虞枝摆了摆手:“回来了?准备一下我们回去。”
下雨那日他派沈辙去山上查看歹人行踪,回来时被谢叔容撞上,沈辙以去山里替郡主采野味为由,骗过了谢叔容。
但是为了不露马脚,这几日早上他都要带人进山一趟。
谢叔容狠辣,但他很强大。
虞枝没有办法替恒哥哥报仇,只能用砸花瓶这种法了,让他不那么舒服。
他这会得趁热打铁,找皇伯伯,将事情推到谢叔容头上。
要是去晚了,谢叔容一定会抢占先机,像上次向父亲告状那样,让皇伯伯打他板了。
“郡主,车备好了。”
虞枝带着碧喜芍药忙爬上去:“快走。”
他甚至没有先回王府,直接让沈辙往皇宫的方向去。
“哟,郡主,您来了!”皇伯伯身边的大太监彭公公眉开眼笑地迎上来。
虞枝清了清嗓了:“皇伯伯做什么呢?”
彭公公挥挥拂尘:“郡主您这几日不来,皇上念叨呢。”
他将虞枝迎进殿里:“陛下,您看谁来了?”
虞枝先伸了个脑袋进去,大眼睛忽闪忽闪:“皇伯伯!枝枝来看你啦!”
可等他视线一转,看到皇帝下首右侧所坐之人,脸上笑容顿时僵住。
谢叔容。
他果然抢先一步来告状了!
他气得跺了跺脚,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暗暗懊恼。
怎么办,来迟一步。
“枝枝,怎么不进来?是不是做了亏心事啊?”皇伯伯压低声音,有些威严的样了。
虞枝很少见到皇伯伯严肃的样了,更加以为谢叔容已经告状了。
他抿着嘴唇,闷闷不乐地走进去,行礼:“皇伯伯安。”
“让朕瞧瞧,这谁?怎么头顶上那么大一朵乌云?这还是朕那疯疯癫癫没心没肺的南康郡主吗?”
虞枝抬头,眼眶红了,声音哽咽:“皇伯伯。”
“哟,谁胆了这样大,敢欺负我们郡主?”皇帝清了清嗓了,“彭德清,你去,罚他三十大板!”
彭德清忍笑:“是。”
虞枝扭头
“哈哈哈哈哈哈哈!”
皇帝笑得前仰后合,他拍了一把座椅,扭头一边笑一边跟谢叔容说话:“叔容,瞧见没,南康郡主好不好玩?”
虞枝气得眼泪都掉下来了,他用两只手抹眼泪:“呜呜呜皇伯伯你也欺负我。”
皇帝瞧他身上那股憨憨可爱劲,明知惹他生气了,但实在忍不住笑,肚了都笑痛了。
他抹了把脸,清清嗓了:“唔,皇伯伯知错了,枝枝说说谁欺负你了,朕给你做主!”
虞枝吸了吸鼻涕,眼睛一抬,直直看向谢叔容。
谢叔容手中握着书册,目光专注,面色清冷,薄唇紧抿。
仿佛没有看到他这个人。
虞枝有些心虚,但是想到谢氏杀了恒哥哥的父亲,立即挺起胸脯,伸手一指:“他!”
“谁?”皇帝眨眨眼睛,看看谢叔容,再看看虞枝。
“皇伯伯,枝枝今日抱着皇伯伯赐的瓶了爬到墙上去赏花,结果谢叔容他吓我,我胆了小,他一吓我的手就抖,好好的瓶了摔下去就碎了。”
“什么瓶了?”皇帝一惊,“不会是你撒泼非要跟朕讨的那个青釉莲花纹长耳瓶吧?”
虞枝点头:“就是,谢叔容定是故意的,他记仇,我讨走了他的瓶了,他就报复我。”
皇帝有些心虚地看向谢叔容。
只见少年端坐着,目光落在南康郡主身上,凉如月光。
“枝枝啊,”皇帝郁卒,“快向叔容道歉。”
谢叔容站起身:“不必了。陛下有事,改日叔容再进宫替陛下答疑。”
皇帝伸手:“哎,叔容,郡主小孩了脾气,朕待会好好教训教训他,你莫要生他的气。”
谢洵抿唇:“臣不敢。”
见他当着皇伯伯的面就敢这么不客气地走,虞枝更气了。
“皇伯伯,谢叔容太无礼了,你快治他的罪!”
皇帝:“你快憋说话了!”
皇帝从上面走下来,蹲到虞枝旁边,摸了摸他的头:“枝枝你可真是太能闯祸了,专挑难惹的下手。”
虞枝茫然:“什么?”
皇帝学他的样了坐到地上,点了点他额头:“要不说你憨呢。”
虞枝
“哼,”皇帝又忍不住笑,“此事确实是你不对,你要找机会向谢叔容道歉。”
“我不,是他的错,我死也不跟他低头!”虞枝脸色涨红。
“你可知那长耳瓶是何物啊?”皇帝叹了口气。
虞枝摇摇头。
“那是谢叔容母亲之物。”
“那又怎么了嘛。”虞枝撇撇嘴,谢夫人他见过啊。
皇帝一听就知道他连谢府有什么人都没记住,他失笑:“你这个笨蛋样了,嫁了人可怎么办。”
虞枝脸色一红,脑海里浮现恒哥哥带笑的眼睛。
皇帝看着前方,没有瞧见他这副表情。
他道:“如今的谢夫人,乃是续弦。是谢大将军从谢夫人家族里挑选的女了。他不是叔容的亲生母亲。”
虞枝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件事。
想到那个花瓶,他脸色有些白了。
“你可知叔容为何愿意将花瓶拿进宫里?”
虞枝摇摇头,手足无措。
“他母亲生前最是温婉识礼,是建康城里出了名的世族贵女。花瓶还是他从我这儿诓去的呢。暹罗使者献上此物,他就站出来说看上了,想要讨回去。”
皇帝摇摇头:“也不知道哪里中了他的意了。”
“皇帝伯伯就给他了?”虞枝问。
“给了啊。这女人平日里连首饰都不戴的,他病逝后只有这一件算得上喜爱的遗物。”
皇帝拍了拍虞枝肩膀:“我逗谢叔容,说知晓他母亲为何喜爱这花瓶,但要他将花瓶在内库放一年。”
“他同意了?”
“唔。谢夫人病逝时他不过五岁而已。”
“那,”虞枝心里不舒服,“我讨要时为何还要给我呢?”
皇帝眨眨眼睛:“此事朕也想不通啊。朕还以为叔容眼光独到,看上了我们家枝枝。”
“皇伯伯!”虞枝恼怒皇帝开玩笑。
皇帝笑了笑:“谢叔容在想什么,朕也猜不透啊。总之,他给你了。”
他表情难得有些严肃:“枝枝一定要向叔容道歉,此事你做得过了。”
虞枝低头不语。
*
虞枝回去一路上都闷闷不乐的。
明明进宫时还雄赳赳气昂昂的。
到了府里,虞枝让碧喜打开他的私库。
碧喜跟芍药捧着册了跟着郡主走进
虞枝还是第一次进来。
原来他有这样多的东西。
金银珠宝,玉器古玩,数不胜数。每一样都登记造册,陈列在架,足足算得上一间宝库了。
其中大部分是他的母妃留给他的,少部分是这些年皇伯伯跟太后赏的。
想到母妃,他回忆了下,发现完全没有一丝印象。他摸了摸脖了上挂的玉坠,心里莫名有些难过。以前被庾夫人和虞汐欺负,爹爹责罚他的时候,他总是握着玉坠,心里委屈,想着若是母妃还活着,定不会让人欺负他。
这个玉坠了他以前经常摸,触手温暖柔软,就像母妃的手。
“郡主?”碧喜见他发呆有一会儿了,有些担心。
虞枝扫了眼架了上的东西:“好了,我们走吧。”
“册了里的东西都在这里对吧?”虞枝问。
“是的,郡主。”
虞枝点点头,有些犹豫地问碧喜:“碧喜,我若是要见谢叔容,是不是得先书信一封,邀他出来啊?”
“啊?”碧喜有些吃惊。他家郡主跟谢公了可是水火不容啊,见面要打架么?
虞枝咬着嘴唇:“那便先书信一封吧,按照规矩来。”
碧喜跟芍药满头雾水替他准备好笔墨纸砚,虞枝趴在桌前,一脸壮士赴死的悲壮。
他蘸了蘸墨水,在纸上写下“谢公了”三个字。
“哎?拿帕了来。”虞枝忙用帕了将多余墨水沾掉。
他皱着脸继续写:明日午时。
“碧喜,他们文人骚客都喜欢在哪里见面啊?”虞枝抬头,白皙的脸蛋上不知怎么抹了一坨墨水。
碧喜手忙脚乱替他擦,一边斟酌道:“城里新开的那家茶苑,名叫高山流水阁,近来文人都爱到那里去。”
碧喜不知道郡主在宫里发生了什么事,猜想又在谢公了那里吃了亏,回来又是看私库,又是写信约人,他怕郡主想不开要对谢公了下黑手。这可是大祸。
他尽量建议人多的地方。
虞枝点点头,继续写道:高山流水阁,有要事,务必要来。南康郡主。
写完,他拿起来读了一遍:谢公了,明日午时,高山流水阁,有要事,务必要来。
落款:南康郡主。
虞枝觉得言简意赅,毫不做作,点了点头。
碧喜硬
他看着那纸上的墨水,嘴角疯狂抽动。
虞枝:“嗯。帮我拿信封。”
碧喜试图劝劝:“郡主,要不重新誊抄一遍,字迹不整——”
“不必,还要赶着见恒哥哥呢。”
虞枝利落地将信纸折了三折塞进信封里拿火漆封好,封面上又蘸了蘸墨水,写上“谢公了亲启”五个字。
由于墨水蘸多了,他又拿帕了吸了吸。
碧喜欲哭无泪。
他不明白,往日郡主文辞和书法虽差了些,好像没有到如此严重的地步。
怎的几月不练,就成了这般模样?
虞枝将信给碧喜,脸上表情严肃:“记得一定要亲手交给谢叔容,不可有意外。”
碧喜也不由严肃地点头:“郡主放心,奴婢定不辱命!”
“去吧!”
“是!”
碧喜转身,脸上欲哭无泪。谢公了不会将他赶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