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慎也想离开,但只要看到小胡严,他就会忍不住想起那个温柔知性的胡春梅。
他真的心有不甘,如果赤城的导弹部队早早出手,那么白沙湾避难所就不用付出十多万条人命的代价,497团也不需要直面虫潮。
甚至老王都不需要跟着许慎涉险。
那样很多原本会死的人就不会死,会离开的人就不会离开。
许慎从未因为自己的遭遇而怨恨,但他替无辜枉死的人感觉不值。
尤其是312师最后收割战场,捕捉幸存者,建立压榨剥削的制度,更加令他无法接受。
这分明是一个末世的暴君!
每天在赤城外围的破败窝棚区,都会传来撕心裂肺的痛哭声,每天在采矿公司的井下,在泥沙公司的沙场,在采石公司的采石场,在拓荒公司的荒地上,都有被捉来的难民默默倒下。
前一刻,这个人还在跟你说,如果有一天能够离开这里,他要去找自己失散的家人,下一刻,可能他就已经无声地倒在了重体力劳动的岗位上。
那些公司的负责人,从来不会怜惜这些廉价的劳动力,死了,那就拖走尸体,不出几个小时,就会有新人填充上这个岗位。
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榨干所有的体力换来的,只有5元钱皱巴巴、脏兮兮的纸币,和两个并不那么雪白的馒头。
那几块钱能做什么?
大约能在市集上喝一杯劣质的白酒,麻痹自己的神经,麻痹自己的意志,寄希望于太阳再次升起,自己能脱离这片苦难之地。
许慎在拓荒公司工作的几天,见过了太多这样的画面。
养狗人手下的“猎犬”们——也就是那些贱民,会在入夜时分扫荡棚户区的每一寸土地,他们并不稀罕这些最低等苦夫们口袋里的血汗钱,他们要的,只是姿色尚好的女人。
每一夜,都会有几个女人消失,然后从此人间蒸发,再也找不到她们的蛛丝马迹。
每次想起这些,许慎都难以抑制心中一股隐隐要冲上头顶的滚烫鲜血。
他有病,有奇怪的病,仿佛有某种力量在他的脑子里设下了一个关卡。
不能情
绪激动,尤其是不可以太过愤怒或者悲伤。
他能在灾变之后看淡生死,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自己已经经历过太多次生死。
所以后来他学会了平静。
老王燃烧自己的时候,许慎没有哭天抢地。
看着胡春梅最后战斗过的医院建筑被砸成一地废墟的时候,许慎没有悲痛欲绝。
他不是冷血,他只是习惯了把所有情绪都折成一封信,然后封存在心底的柜子里。
这不是什么异能,只是一种形象的比喻。
许慎早已经学会了控制自己的情绪,不大悲不大喜。
但只要重新回到赤城这座钢铁铸就的堡垒,他就感觉有些无法压抑心中的那团火,那团老王留给他的火。
时至今日,他都仍旧不太明白,为什么老王这样一个社团分子,却总是惦记着要做一个好人?
好人有好报吗?
好人为了不连累朋友,所以将自己燃烧殆尽。
好人为了能救更多的伤员,所以至死都没有离开手术室。
这个,特么的,灾变的世界啊!
好人都长眠于地底,冷眼旁观者却弹冠相庆!
许慎想不明白,想不明白这是为了什么。
他每一天睁开眼睛都要问自己,凭什么?
他每一天闭上眼睛都要站在黑色屏幕前发问,凭什么?
就像宋代成眼中的祭品,那群陪着他走到密林深处的普通人,原来只是一场仪式的道具!
这个世界,原本不应该是强者保护弱者,人类为了生存和续存的火种而战的吗?
但他现在忽然发现,虫潮才不是什么威胁,人类本身,才是自己这个物种续存下去最大的威胁!
灾变是人类自己的杰作,灾变之后的世界,也是。
红杉别墅的门前,自从小胡严归来,就多了一对脚印,许慎的脚印。
他每天都要整夜整夜的站在这道门前仰望星空,如同雕塑。
别墅里的工作人员,谁也不敢问,只是他们都能感受到少年身上,仿佛燃烧着一层看不到的火焰,就像深埋在炉灰之中的隐火,也许只要一个契机,就会燎原而去。
小胡严为
了掩饰自己不是真正的宋代成,对外谢客,宣称夺魂仪式过后,元气大伤,需要修养。
其实他就是怕一旦赤城之内的各路人物登门拜访,那些老狐狸发现他是个赝品,到时候,他们两个要面对的就是整个赤城的怒火,说不定还有312师的追杀。
他并不知道许慎打算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