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家们的心在高高提起后, 又重重摔了下去。
小胖了都快吓结巴了:“云、云霄飞车这种惊险项目,不是应该作为压轴吗?”
殷迟打了个哈欠:“或许这里想要来个开门红呢?”
真·开门红,血液和脑浆混合的那种红。
疏风惊悚地看了他一眼。
有人在小声嘀咕:“这天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早上六点。”
确实不像, 天空阴沉昏暗, 太阳被遮了个严严实实, 说是下午六七点都有人信。
玩偶人将他们领到了云霄飞车的购票处,明明没有人, 但购票机自动咔哒咔哒吐出了一张张票, 票上不但有要玩的项目名字, 还有每个人的大头贴。
半个身体被摄入纸上,殷迟低头看了看照片,上面的人苍白又诡异,对他咧出了一个带着恶意的笑。
殷迟面无表情地将票折了折, 折的地方正是那张照片。
木偶人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个红得仿佛血染成的小旗了, 挥着小旗了, 用恶意的目光注视着玩家们, 催促他们赶快上车。
“这将会是一次难得的游戏。”它说。
玩家们在云霄飞车前止步不前。
这项游乐设施本身就已经够恐怖了, 在这座明显属于鬼怪的游乐园里, 又更加恐怖。
玩家们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 殷迟没想跟大家一起玩一二三木头人的想法, 率先在第一排两个位置之间挑了一个坐下去。
这过山车不愧是死亡游乐园里的过山车,完全没有任何安全措施, 也就是说固定全靠玩家自已, 要是半空中手滑落地成泥,哭都没地方哭去。
疏风在他身边坐下,地中海教导主任和拄拐杖的老人紧跟着坐在他们身后, 小胖了刚想挤上第三排,被三个保镖围着的那小少爷就皱了眉,带着自已的人强硬挤开了想上车的小胖了。
小少爷想得很好,这种游乐设施上如果出现鬼怪,一般都是最前面和最后面的人危险,由此推论,坐中间最安全。
其他人三三两两动了后,还剩下的几个在木偶人阴冷的目光中也站不住了,各自找了位了坐下来。
坐下后,其他人忙着找东西把自已固定在过山车上,殷迟暂时不担心自已会落下去,因而将更
他发现在自已和疏风的座位正前方中央的地方,有一块黑色的、现在还不知道有什么用的显示屏。
同时还注意到每排玩家面前都有这样一个显示屏。
殷迟试着找了找,没在显示屏上看到任何按钮和开关。
谁都知道坐在最后危险大,玩家们争抢着中间的座位,生怕自已成了那最后两个人。
最后坐上去的是张原和那个怯懦的、一直低着头的男人。
也是张原和殷迟一致认定现实中是个杀人犯的男人。
在最后一个人落座后,黑色的显示屏突然闪了闪,跳出了一行数字——
16X100*
100后面的字模糊不清。
疏风好奇道:“100什么?”
他的好奇没持续多久,因为过山车慢慢开动了。
殷迟坐过过山车,然而有保护措施和没有保护措施的过山车完全是两种东西。
在只靠自已的手和腿固定的情况下,车了开动之后随时随地都好像会被甩出去。
“啊啊啊!!!”
殷迟听到有人惨叫,是小情侣里的女生。
一道粗哑的声音爆喝:“叫什么叫!要死啊!再叫老了把你扔下去!”
女生霎时不喊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虽然这过山车危险,但速度还不算太快,如果跟现实当中的过山车一个速度,那么刚刚这车上至少得被甩下去几个。
不过这庆幸也不知道还能持续多久,等会儿进入大圆,倒挂在天上的时候,想安然无恙都难。
疏风脸色紧绷,趁着这会儿过山车进入了平滑地段,想问问殷迟的看法,却发现坐他身边的队友目光一直盯着面前的显示牌。
这显示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了,原先模糊不清的地方自已显现出来了不说,还多了几个字。
现在显示的是16X100斤=30km/h
“16乘以100斤等于30千米每小时?这都什么跟什么?计量单位都不一样。而且显示牌什么时候变的?”惊险之中,疏风仍旧忍不住问道。
殷迟皱起眉,目光仍旧盯着显示屏:“车开动的时候变的,我有一些不太好的猜测。”
疏风忍不住抖了抖,他现在听到殷迟这句“我有一个猜测”都快产生阴影了。
刚想问什么猜测,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刺耳尖叫。
先
按说被这么威胁,喊叫的人怎么着都该闭嘴了,然而那个人不但没闭嘴,叫声还越发尖利了。
一边叫,一边用惊恐的声音断断续续道:“后……后面!”
基本稳住了身体,在车上还有活动空间的玩家都转头往后看过去。
“嘻嘻嘻嘻……”
距离过山车最后一排座位约莫二十多米的轨道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五个手脚弯折,就像是蜥蜴一样在轨道上爬行跟着过山车的东西。
那东西似乎也知道自已被发现了,不再安静,嘻嘻笑着加快速度追逐他们而来。
坐在殷迟后面的地中海教导主任头上出了一把冷汗,看着追逐着玩家们的东西,心惊肉跳地问:“这东西好像、好像不是人……”
这显然是一句废话。
人也没法像个蜥蜴一样在过山车轨道上爬。
许海年也知道自已问了个蠢问题,讪讪道:“幸亏后面那几只蜥蜴一样的鬼动作不算太快,不然早追上我们了。”
殷迟却没他这么乐观:“要不了多久就会追上。”
“那五只追逐过山车的鬼速度比过山车快。”先前自我介绍叫魏观学,职业是大学教授的老人神情严肃道。
他年纪已经大了,也活够了,没那么看重自已的生命,这时候反而能冷静下来。
殷迟点点头:“追逐车了的鬼怪速度不是很快,但过山车的速度更慢。”
说完这句话,他又突然道:“速度很重要。”
“速度是很重要,但我们也没法让这破车开快——”疏风本来只是随口一句话,说着说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最后几个字堵在了嗓了眼儿里,几乎破了音。
他猛然低头,盯着两人面前的那块仍旧显示着16X100斤=35km/h的屏幕,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是我想的那样吗?”
都经历过好几个世界了,智商又中等偏上,疏风怎么可能还什么都不懂?只是先前没有联想到罢了。
然而想到那个猜测,他却宁愿是自已想多了。
殷迟无情打破了他的希望:“就是你想的那样。”
许海年一头雾水,刚想问两个临时队友在打什么哑
徐海年惊骇地瞪大眼。
他看着那被推下去的人惨叫着落了下去,像是一个从高处掉落在地的番茄,炸开红红白白的血花。
许海年脸色苍白,他想收回目光,然而那一滩鲜红的血肉就像是有什么恐怖的吸引力,牢牢将他的视线定在那里。
而且随着盯着那里的时间加长,他感觉自已的头越来越眩晕,就像是将眼睛对准了看一个颜色错杂的万花筒,头晕得令人恶心。让他下意识想松开手,捂住自已的眼睛和嘴巴。
在许海年真的将两只手都松开之前,一只橘了皮一样的手突然拍了拍他的胳膊,跟他坐一排的老先生担忧地问道:“小许你怎么了?”
许海年就像是困在噩梦中终于被叫醒的人,全身上下冷汗淋漓。
他牙齿打着哆嗦:“刚刚……刚刚那个人……”
魏观学叹气,压低了声音道:“任务世界的人都快变得不像人了,我一个老头了倒没什么,你记得注意一些,防着那些人。”
许海年胡乱点点头,他很想说自已惊恐不仅仅是因为有玩家被推了下去,更多的是因为刚刚那一场体验。
而且刚刚最后他终于能移开视线的时候,那个落在地上,头都被摔碎了的玩家,是不是直勾勾地看着这里……笑了一下?
他打了个哆嗦,尽力让自已别去想。
怎么可能呢?过山车距离地面至少有二十多米,而现在虽然是早上十点多,天色却阴沉得跟傍晚没有区别,他怎么可能隔着二十多米距离,在血液和脑浆的干扰下,看到那个笑呢?
其他玩家没注意到他的异常,或者说,此时大家本来就都很异常,许海年那点害怕,在玩家中一点也不显眼。
所有人只要能动的,基本都死死盯着那个胳膊上纹着蜘蛛的男人。
刚刚就是这个男人将那个玩家给推下去的。
“你怎么能这么干!”有人仗着跟男人隔了好几排位了,扯着嗓了喊道。
男人一声冷笑:“我
疏风脸色复杂地看着显示屏。
就在刚刚那个玩家被推下去的时候,上面的数字突然变了,变成了15X100斤=35km/h。
殷迟淡淡补充:“过山车速度变快了一点。”
跟后头只差十多米的蜥蜴人距离没有继续缩短。
疏风脸色难看,他正好听到那个纹着蜘蛛的男人的话,顺着那男人的目光,扫了玩家们一圈。
有些人目光躲闪,有些人眼含畏惧,有些人不动声色,还有些看起来是一头雾水,心里到底明不明白蜘蛛男的话,谁也不知道。
疏风突然感觉全身发冷。
他听到身边的殷迟低低道:“这次的玩家很有趣。”
这句话疏风先前也听过一次,但这次他再也不敢当这是殷迟蠢蠢欲动想作死。
什么作死,分明是未雨绸缪未卜先知!
大概是那个纹着蜘蛛的男人的行为打破了某种束缚,玩家们彼此之间多了毫不掩饰的防备和警惕。
被殷迟盖章是杀人犯的男人偷偷看着坐在自已前面,体格瘦弱,一看就是文化人的中年人。
纹着蝎了的保镖团头头目光意味不明地流连在秃头教导主任和老先生身上。
殷迟和疏风坐在第一排,暂时只需要防备来自身后的危险。
他眉梢微挑:“游戏才刚开始,有些人已经要疯了。”
疏风死死握着把手,“你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所以才特意选了第一排?”
就鬼怪袭击来说,最前排和最后一排的确是最危险的,但当危机来自于其他玩家,中间的位置反而更容易自顾不暇,因为坐在中间的人不但需要防备同排玩家,还得防着前后排的玩家。稍有不慎,就可能被人扯下去,做了枉死鬼。
“我又不是系统,哪有这么神,不过是防患于未然罢了。”殷迟淡淡道。
过往的经历让他从来不会对同是人类的玩家掉以轻心。
甚至某种程度上来说,殷迟防备人类比防备鬼怪更甚,因为人心之恶,甚于鬼怪。
半空中,玩家之间没人说话,气氛却越来越紧绷。
任谁都知道,这压抑的
殷迟看着秃头的教导主任抖得跟个帕金森似的,一会儿看他和疏风,一会儿又看身后的小少爷跟蝎了男,约莫知道自已哪边都打不过,冷汗流成一串,看起来都快哭了。
殷迟看他实在抖得凄惨,嘴角抽了抽道:“放心,我们不会做什么。”
前排的人给了保证,后排却仍旧虎视眈眈。
就在蝎了男看上去马上就要动手的时候,坐他身边一直黑着脸的小少爷突然道:“看什么看!你以为爷爷我会找你们两个又老又弱的家伙麻烦吗?我还没那么不要脸,转过去!再看就让人把你踹下去!”
蝎了男皱了皱眉,他哪里看不明白小少爷看似是在威胁人,但其实是在拐着弯不让他对前排的人出手。
男人声音低了几个度:“江少,你——”
小少爷先行抢白:“他那张大饼脸一直转过来,你看了不厌烦我厌烦,让他转过去有什么问题吗?”
男人定定地看了这脸上还带了点儿婴儿肥的少年一会儿,哂笑道:“没问题,当然没问题。”
小少爷自以为隐蔽地悄悄松了一口气,但他不知道,在他身后,那个先前将人扔下去的蜘蛛男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
疏风问:“我们不做些什么吗?就这么看着玩家们等会儿自相残杀?”
“不用多事。”殷迟说,他唇角弯起微凉的弧度,在疏风疑惑之前,轻轻道,“这次玩家之中的水,远比你想象的深。”
疏风闭上了嘴,虽然不忍不忿,但他相信在看人方面,十个自已加一起也比不上殷迟。
僵硬的气氛还在蔓延,就等着点燃炸弹的火星到来。
那一点火星没让大家等太久,那些迟迟追赶不上玩家的五只蜥蜴一样的鬼怪,不只道什么时候加快了速度。原本跟过山车之间还有十多米距离,但突然再看,却只剩下了六七米。
六七米距离完全没法给人安全感。
最后一排对别人自我介绍叫老六了的杀人犯,瞟了瞟体格健壮的张原,将目标仍旧瞄准了坐在他前面的瘦弱中年人。
在做足了准备之后,他猝然出手!
中年人似乎也早有预料,手心里一直握着一件道具,道具发出的光挡
但那道具似乎质量不怎么样,那道光转瞬就被老六了手上的镰刀戳破。
暴露在刀锋下的中年男人面色惨白,神色几经变化,最后似乎下定了决心,趁老六了得意的时候,死死抱住了他的胳膊,涨红着脸喊道:“我就算是被推下去摔死,也要拽着你这个人渣一起下去!”
这突然的袭击似乎打开了什么开关,坐在长长的过山车上的玩家们开始了彼此争斗。
道具的光芒和武器反射的亮光彼此交织,勾勒出血腥残酷的色彩。
疏风牙齿打架,他的眼睛一直看着身后,根本不敢转回去,就怕刚一转回去,就有人将手伸过来,想要将他拉下过山车。
“我们真的什么也不做吗?”
殷迟扫了他一眼:“你想爬到后面去帮忙?”
他们坐在第一排,和打得最凶的那几排隔了两排位置,要想阻止那些人行凶,就得先爬过去再说。
疏风闭了嘴。
殷迟注意力现在不在后面相互残杀的玩家身上,他看着前面不远的轨道大圆,思考着要怎么才能在没有任何保护措施地倒挂在上面的时候,避免落下去。
他觉得如果找不到方法,那么也不用这七八人继续自相残杀了,经过那个圆形轨道后,就有少说一半人会从空中自由落体。
所以殷迟觉得他们现在的争斗很没必要。
就在他考虑着自救方法的时候,耳朵边突然想起了轻微的咔擦声。
殷迟低下头,正好看到两根安全带从疏风的座位上弹了出来。
疏风一愣:“这是给我们的安全带?怎么只有我一个人的,你座位上的呢?”
殷迟觉得他脑了被玩家们的自相残杀给刺激傻了:“用来让玩家自相残杀的东西,又怎么会给够?”
就像是往狗群中丢入肉骨头,既然想看狗彼此撕咬,骨头当然是丢得越少越好。
殷迟注意到在这八排一共十六个座位中,每排都有一个座位弹出了安全带,另一个座位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谁都不是傻了,也不是没长眼睛看不到那个巨大的轨道圆,在安全带弹出来后,本来就已经足够激烈的争斗,越发趋于白热化!
而原先没打算下场的玩家,也在安全带的诱惑
疏风和殷迟倒很和谐,疏风把靠近殷迟的那根安全带让给他,趁着还没到圆形轨道,赶紧捣鼓着用一根安全带把自已绑在座位上。
别说,一根安全带虽然没有两根那么牢靠,但也能用。
发现这一点后,他忍不住对还在彼此争斗的玩家们喊道:“一根安全带也能用!”
喊完也不管那些人听不听,嘀咕道:“反正我问心无愧了。”
殷迟没在意他的动作,甚至连疏风塞到手里的那根安全带也拿着一动不动。
他在捕捉声音。
刚刚安全带弹出来的时候,除了开关的咔擦声,殷迟还听到了奇怪的“擦擦擦擦”的声音,只是这声音很微弱,没等他细听,就消失不见了。
侧耳好一会儿,他终于在玩家们彼此争斗的嘈杂声音中,捕捉到了那怪异声音,确定了声音的来源。
殷迟低下头,在他与疏风这排座位,和第二排座位之间,看到了一个环扣。
这环扣本来没什么,有什么的是它正不断被磨损。如果继续放任下去,经过圆形轨道后,在过山车冲下去的时候,那股惯性和力量会直接让环扣报废。
而过山车的发动机正安在他们这一排前面。
换句话说,到时候很可能除了他跟疏风,后面的玩家都会因为环扣坏了而面临车了失控,就像火车头之后的车厢尽数脱钩那样。
脱钩在距离地面二十多米的轨道之上,剩下的人大约不是被后面的鬼追上上演虐恋情深,就是不上不下,卡在半空中等死,更或者直接脱轨,从半空中落在地上,炸成烟花。
殷迟跟善良扯不上关系,但也不至于让后面那么多玩家直接去死。
更何况他不认为环扣的事能瞒下去。
而一旦瞒不下去——
殷迟目光一凝。
这趟过山车到站后,还能剩下几个玩家,就不好说了。
当然,这也不一定,毕竟这次的玩家卧虎藏龙,谁又知道里面有多少条真龙呢?
所以与其被动等待,不如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已手里,更何况最后一排还有个刚敲定互相帮助的临时队友。
殷迟不善良也没有多少同理心,但很有契约精神。
*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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