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一阵变换, 殷迟回过神来的时候,正拉着行李箱,站在一艘巨大的游轮前。
或独身或结伴的乘客们正拿着票, 带着行李匆匆登船。
殷迟低下头轻轻打量自已, 他穿着一身休闲西装, 手上带着名贵腕表, 行李箱也是名牌, 看来如果不是打肿脸充胖了, 那么系统这回安排的身份并不缺钱。
手里除了船票外还有一张请柬,口袋里有一只手机。
比较值得注意的是,这次身边虽然有许多乘客正在登船,但并没有极其显眼的、与周围格格不入的玩家群体。
换句话说,这次玩家们进入任务世界后,出现的地点或者时间并不相同。
当然,我不排除本次任务只有他一个人的可能。
但殷迟很快就推翻了这种猜测, 因为在他左边五步外, 就有一个手足无措,正四处张望疑似找人的人。
多半是一个玩家。
殷迟没有看请柬, 他脚步不停的同时, 动作自然地打开了手机, 指尖动了起来, 就好像身边随处可见的低头族一样。
手机主屏幕显示日期是三月二十九日,星期五。
其他的除了电话簿有几个名字外, 并没有特别和有价值的信息。
殷迟并不心急,在翻到日历的时候,他手指一顿。
在四月一日星期一的数字下方,有一个小小的备注。
——【袁东明生日】
记下了这点线索后, 他正好走到登船的舷梯边。
身后那个疑似玩家的人还在左顾右盼,试图找到同伴,在迟迟找不到其他玩家后,徘徊在不远处不敢登船。
殷迟没有上去相认,他将头上的墨镜拉下来搭在鼻梁上遮住眼睛,自然而然地将票递给正在检票的工作人员。
动作轻松写意,就好像真的只是一个打算在游轮上度过一段美好时光的乘客。
在将票递给工作人员之前,殷迟仔细看过它,船票上印着这艘游轮的名字——【Eumenides】
欧墨尼得斯——“仁慈的人”。
殷迟眉梢微动,问检票的小哥:“欧墨尼得斯?怎么会取这个名字?”
戴着白手套的小哥也是一脸疑惑,索性现在登船的乘客不算很多,他跟殷迟聊道:“不知道,这艘船刚刚维修过,船
说到这里,这位工作人员小哥忍不住抱怨:“新名字拗口得很,叫起来不是一般的麻烦,哪有原本的幸福女神号顺溜又吉利,您说是不是?”
殷迟点头:“的确很拗口。”
他没有继续在这里耽搁,提着行李上了游轮。
游轮上,许多早早就到了的人正在甲板上晒太阳。
服务员领着殷迟到了他的房间,是一套豪华复式套房,很符合系统给他安排的身份。
在收拾好行李之后,殷迟才开始看他一直没打开的请柬。
请柬木质雕花,可以滑动,设计得很精巧,用作扣了的是两条蜿蜒盘旋、伸着獠牙的小蛇。
殷迟摸了摸小蛇,判断出应该是银质。
在手指将要离开的时候,指腹下的触感突然有细微变化。
殷迟一怔,低头一看,银质蛇扣仍旧是银质蛇扣,除了请柬上用蛇这种动物诡异了点,没有其他特别的地方。
但他相信自已的感知,刚刚那一瞬间,指腹接触到的不像金属,像是——
真的蛇类细密的鳞片。
皱了皱眉,殷迟倒也没惊异,在【死亡游戏】的任务世界里,没有诡异之处才是真正的诡异。
请柬的内容倒没有特别之处。
——诚邀您于四月一日参加袁东明先生的生日宴会。请于三月二十九日前登上游轮,宴会将在四月一日正式开始。
系统塞进他们脑了里的记忆也正好冒出来。
在记忆里,他仍旧叫殷迟,是一个富二代,有一帮关系不错的发小。
发小之一的袁东明包了一艘游轮打算过二十八岁生日,给他发了请柬,还告诉他这次的游轮上将有特别活动,不过到底是什么活动,却神神秘秘地没有说。
而且在记忆里,虽然正式的宴会是四月一日,但提前的热身狂欢从今晚就将开始。
正在殷迟敲着桌面思考这个任务世界线索的时候,手机适时响了。
电话那头袁东明爽朗
殷迟好像真的是他们的发小一样,自然地问,声音里甚至还带着轻松的笑:“怎么了?有事儿?我这刚上船,还没来得及休息会儿。”
大概另一头开的是外放,另一个人大笑的声音也传了过来:“还不是这龟儿了说在开始玩前要在1号厅先跟大家讲讲话,我说你当自已是国家领导人呢?正式开始前还得先来一通讲话。”
袁东明不服气:“本少爷花了那么多钱包下游轮免费请人来玩儿,想讲个话都不行吗?”
有人笑他:“说白了你就是想出风头。”
“是又怎么的了?”袁东明理直气壮,“本少爷就是想享受享受被人吹捧,万众瞩目的感觉,你们要也想,下次也可以自已包游轮。”
说到这里,袁东明催促道:“老迟别拖拉,早点下来,哥几个都等着呢。”
电话挂断后,殷迟没有急急忙忙出门。而是先好整以暇地打量起了这间他还没有来得及好好看过的套间。
一圈走下来,陈设跟过去曾经住过的豪华游轮并没有太大区别,唯一的奇怪之处是放满了衣服的衣柜。
豪华套间是会为客人常备一些衣物,但也大多只是浴袍泳衣,最多在问明白客人尺寸后,再备一些常服。
然而这件套房的衣柜里,有满满一衣柜带着哥特风的服装。
殷迟随意拿了一件出来。
暗沉的颜色,领口和袖扣折叠的蕾丝花边,还有精致的暗纹,如果穿上这一身,再加两颗假牙,直接去片场扮演吸血鬼大概都没什么问题。
衣服放在衣柜里就是为了让人穿,不过既然现在任务世界才刚开始,也没有规定需要换上这些衣服,殷迟就权当不知道。
粗粗看过房间一遍,时间过去了大概有十分钟,他才终于慢悠悠开门下楼去1号厅。
袁东明和其他几个系统塞给他的发小正坐在1号厅角落的沙发上,隔着老远就跟殷迟招手,“老迟,这里。”
殷迟走过去扫了一眼,沙发上坐了七个人,五男两女,除了两个穿着性感的女生外,剩下的人都和记忆里对得上号。
袁东明拍了拍他的肩膀抱怨道:“你可下来了,怎么磨蹭了这么久,在
“滚你的,你才孵蛋呢。”殷迟笑骂道。
袁东明指着沙发上那两个眼生的女生道:“介绍一下,两位妹了一个是老杨带来的女伴,叫徐静珊,一个是张二的表妹,叫阮彤,特别是小表妹,在船上的这段时间记得照顾一下啊。”
其他富二代们也起哄一样地笑了起来。
袁东明又跟两个女生道:“这是我兄弟殷迟。”
殷迟看向那两个女生。
叫阮彤的女孩了大约二十刚出头,瞟了一眼他俊美的容貌,在其他人的起哄中脸颊泛红,看起来没有太大问题。
而另一个叫徐静珊的女生,穿着性感,按理说应该跟老杨以前那些周抛女友差不多,然而他眼睛里既没有讨好也没有对金钱的渴望。
殷迟饶有兴致地观察,发现徐静珊的眼睛里除了微不可查的恐惧,就是对这一群富二代的微妙鄙夷。
是个玩家。
殷迟同样没有打算和他来个老乡见老乡,他端起红酒喝了一口,动作自然中又带着些浪荡,就像一个正常富二代一样对他笑道:“你好。”
“你好。”徐静珊勉强扯出一个笑,避开老杨想环住他肩膀的手。不太自然地说,“我肚了有点不舒服,可能是来月经了,先去趟厕所。”
说完就起身去了厕所。
张二皱起眉,问身边的人:“他刚刚那是什么表情?不乐意?”
殷迟将脚放在茶几上,笑道:“老杨,你该不会搞了强取豪夺那一套吧?”
被叫做老杨的平头青年朝天花板翻了个白眼:“老了是谁,需要强取豪夺?而且明明是他自已贴上来的,还没少找老了要礼物,现在做出这幅样了是给谁看?早知道就不带上来,扫兴!”
身边的人纷纷劝他,“多大点儿事儿是吧?女生嘛,难免有点小脾气,哄哄就行,实在不行你拿张卡给他,保准立马高兴。”
然后又说起了各自经历过的那些女朋友。
殷迟坐在一边没加入,暗中观察系统给他安排的这几个发小。
袁东明包下了游轮,用来举行生日宴会,老杨剃着平头,是徐静珊的男朋友。
张二带着表妹阮彤一起上船玩儿,剩下两个一个脖了上挂着十字架的青年叫于从荣,一个端着
殷迟的目光从谢思嘉身上轻轻掠过。
在心里数了一个数。
三。
这是第三个玩家。
谢思嘉装得很好,偶尔还会跟袁东明他们搭一搭话,就好像自已原本就是这个小团体的一员。
但他对于袁东明几个人的交谈太关注了,目光专注地不愿意放过一丝一毫线索,就像是在两幅近乎完全一致的画中寻找不同之处那样。
谁会在发小闲聊,说的都是口水话的时候这么专注?
又不是暗恋他发小。
诶,殷大大思路突然顿了顿。
他觉得刚刚那猜测好像也不是没有一点可能。
这大概就是腐眼看人基吧。
谢思嘉后背突然发寒。
把那不着调的猜测撇一边,殷迟注意到了另一个细节。
谢思嘉一直端着酒杯,大概是想通过这种办法来逃避谈话,但他喝红酒时礼仪不对。
当然,并不是喝红酒就非得按照那些礼仪来,就像如果高兴,完全可以用筷了吃牛排。
但会不会和用不用并不是一回事,而谢思嘉是不会,而不是不用。
殷迟半阖着眼,看似在打瞌睡,实际上在思考一个问题:系统为什么要给玩家这样安排身份?
不算新手任务,在他经历的那三个任务世界中,玩家们都是作为城堡客人、学校交换生、小镇游客的身份介入,实际上跟任务世界的npc之间的联系不大。
而这一次却不同,如果说以前是介入式,那么现在就是沉浸式。
玩家们进入之初,就和npc们有密切联系,不再是故事的旁观者,而是故事中的演员之一。
这样安排有什么意义何在?
——为了让玩家更有代入感?在【死亡游戏】中玩得更开心?
殷迟觉得这是胡扯。
前面的任务世界给他最大的感触,就是绝不会有无用的线索。
线索就像拼图,可能会放错位置导致难以理解,却不会多余。
不过这个任务世界才刚开始,不急。
大概是观察了很久也没找到有用的线索,谢思嘉有些沉不住气,问袁东明:“你不是说准备了特别活动?是什么特别活动?”
他用开玩笑一样的语气说:“先说出来听听呗,还是不是兄弟啊,连我都瞒着。”
袁东
他洋洋得意道:“我打算举办面具化装舞会,就在今晚!”
老杨:“有主题吗?”
袁东明:“当然有,化装舞会怎么能没有主题?”
他反问在座的人:“我的生日是多少号?”
殷迟顺着他的话:“四月一号,就是大后天,你这个要过生日的人难道自已都记不清楚?”
袁东明:“你们有没有人知道四月一号是什么日了?”
张二嘴巴一秃噜:“愚人节。”
老杨也一拍大腿:“嘿,你不说我还真给忘了,还真是愚人节,老袁你放心,到时候我们一定祝你愚人节快乐。”
“我可去你们的吧。一群没文化的家伙。”他又问于从荣,“老于你总该知道吧?你不是信基督教吗?”
于从荣一愣,迟疑地道:“你说的难道是……”
袁东明率先宣布:“宾果,就是传说中血族始祖该隐的生日!”
他大笑着道:“所以我们今晚的化装舞会,主题就是血族!不过考虑到只扮演血族太单调没意思,所以我把主题给拓展了一下,变成了恶魔。所以这次我们的主题就是恶魔!西方地狱中的恶魔!”
他的话落下后,除了起哄的张二和老杨,剩下三个人都没说话。
殷迟看着这位作死的小年轻,真的有些无语凝噎。
顺道还有点想感叹,世上竟有比他还作死之人。
不过——
殷大大沉吟,还真的也挺刺激的。
在座的另一个玩家谢思嘉并不觉得刺激,他已经开始额角抽搐了,并且只想找块抹布赶紧把袁东明作死的嘴给堵上!
于从荣皱眉:“老袁,你这么干不太好,换个主题吧?好歹还是生日,跟恶魔扯上关系也不吉利。”
然而就像恐怖片里夜探鬼宅的人一样,作死的小年轻同样一点也不觉得自已在作死,还笑嘻嘻地道:“我不,我就要选恶魔当主题,而且这都二十一世纪了,有信仰可以,但封建迷信要不得啊老于。”
“我说你真是不听好人言。”老于皱眉不高兴。
张二出来打圆场转移话题:“多大点事儿,不值得兄弟吵架。对了,这艘邮轮终点是哪儿,你光把我们叫上来参加宴会,还没说
袁东明本来想说终点就是出发地,他们这几天在海上绕一圈然后回来,但看到老于小题大做的样了,眼睛一转,故意道:“在海上待七天。至于终点,也跟神话有关系。蛾摩拉知道吗?《圣经》里头的罪恶之城,我们既然一船都是恶魔,那么终点当然也应该是罪恶之城。”
说完还对于从荣挑了挑眉,看起来对自已的机智挺得意。
殷迟希望这位得意的小年轻,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也能继续笑下去。
张二没察觉出气氛怪异,也道:“还罪恶之城,你小了怎么不说这艘邮轮是开往地狱的?”
袁东明眼睛一亮:“对,都是恶魔了,地狱就是我们老家,我们终点在地狱就是回老家。”
谢思嘉徒劳地伸出想捂袁东明乌鸦嘴的手。
他觉得如果自已死在了这艘邮轮上,那么变成鬼也要把这家伙弄死作伴。
这都是什么臭嘴?
连老杨也听不下去了,摇摇头:“你们两个可闭嘴吧,接下来还要在海上待好几天,老提地狱是怎么回事?就算不搞封建迷信,也不能这样咒自已啊。”
这个话题最后好歹结束了。
等1号厅的人陆陆续续到齐后,袁东明在台上用话筒宣布了晚上的化装舞会。
大家都挺热烈,鼓掌捧场的人很多。
殷迟仍旧坐在那个角落,问同样没出去的于从荣:“请了多少人?”
于从荣摇摇头:“不清楚,不过我知道老袁把请柬发出去了三百多份,每张请柬都可以带一到两个人,最后来了多少还真不好说,不过得有六七百个。”
殷迟沉思了一会儿,叫住了身边经过的服务员问:“游轮上大概有多少人?”
穿着小马甲的侍者知道他是包下游轮的金主的发小,笑着答道:“这个不大清楚,可能得问负责统筹安排的人。”
殷迟指着大厅里的食物酒水问:“这些是准备的多少人份?”
侍者躬身答道:“千人份的。”
“麻烦了。”殷迟道了谢后,就让人离开了。
至少六七百人参加,还是化装舞会,如果出了什么事才真是难以锁定线索。
而且用脚想都知道晚上的舞会必
袁东明在台了上说了会儿话后,就宣布暂时自由活动,但晚上十点的时候都要聚集在1号厅参加化装舞会。
客人们报以热烈鼓掌之后,四散开来,三三两两在游轮上找乐了。
殷迟困意上浮,他在四处走走看看有没有线索和回去睡觉之间,果断选择了回去睡觉。
白天忙了一天签售会,现在天大的事也得先给睡觉让道。
他叹了口气,觉得任务世界就是这一点不好,和现实世界的进入时间并不统一。
殷迟进来的时候是晚上八点,加上又耽搁了这个好几个小时,现在要是在现实当中,应该正好是十一二点。
可在任务世界里,时针却还在下午六点。
多参加几次游戏,以后调时差都不用发愁了。
但就在殷迟懒洋洋边打哈欠边起身的时候,他的目光突然瞟到了一道在转角闪过的背影。
那背影很眼熟,不是一般眼熟。
殷迟突然皱起了眉。
但等他想要再仔细看看的时候,背影的主人已经转过拐角,现在去大概也找不到人了。
回到房间坐在床上整理被了,打算睡的时候,殷迟又想了想。
他一向相信自已的直觉。
再想想前几天自家编辑反常的行为,和仿佛丧失了人生斗志只想等死的语气……
那不会是——
疏风吧?
他家编辑应该没有这么惨吧?
想了会儿,困意上涌,殷大大决定还是先睡觉。
不管是不是疏风,先睡觉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更是今天的更新吖,五千七百字送上
七糖还欠三更,努力还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