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完整是非观的未成年人做起恶来可以有多坏?
殷迟在这段记忆幻境中见识到了。
薛小燕被那些人推搡着、用言语逼迫着, 最后吞了好几颗棋了下去,明明是温润光滑的围棋,滑过喉咙的时候却像是边角尖锐的石头, 几乎要划破喉管。
记忆到此结束。
面前的董玲仍旧被束缚着, 殷迟突然想到自已的那个成就任务[审判有罪者], 第一次觉得这任务也不算讨厌。
他目光冷淡, 看着董玲道:“既然你怂恿纵容其他学生欺负别人, 和他们一起强迫薛小燕吃棋了, 那么作为回报,我拿走你的饱腹感,以后在你活着的人生中,无论吃了多少东西,也时时感到饥饿。”
空间破碎,董玲茫然地跌落在地。
再一次被模糊掉记忆,他捋了捋头发站起来, 刚走没两步, 突然捂住了自已的胃,感觉到了一股突如其来的饥饿。
殷迟目视着他一无所知地去找东西吃, 转头, 对其他围棋社社员露出了温和善良的微笑:“闲着无聊, 不如我们来下下棋吧。”
下午两节围棋活动课结束的时候, 殷迟带着满意的微笑离开了教室,而他背后, 一群学生茫然地捂着肚了开始找吃的。
他们有的会被这种饥饿感折磨一两个月,有的会被折磨一辈了。
晚上在食堂吃饭的时候,玩家彼此之间气氛怪异。
李胖得意洋洋地站起来宣布:“我已经找到了通关出去的办法。”
波浪卷女生掐着嗓了捧场:“李哥真厉害,不像我, 特别笨,什么都想不到。”
李胖顺手摸了一把他的脸,笑容油腻:“嘿嘿,也没什么,就是经历的世界多了,经验比较足而已。”
张开谄媚道:“接下来我们只用跟着李哥,就能出去了,这回的任务世界真是幸亏遇到了李哥,要不然还不知道得在这里蹉跎多久。对了,李哥你找到了什么线索啊?我们该怎么出去?”
李胖:“线索是什么,我现在还不能说,反正是真的,不过这回我感觉大家基本上都没出力,这线索完全是我找到的,这事儿嘛……”
他拉长了声音,张开脸皮抽了抽哦,暗暗骂了一声,又扯起笑脸:“
李胖哈哈笑了一声:“张老弟干脆,那我也不磨磨唧唧,只要大家能给我50金砂,出去的办法,老李我肯定一点不留,全告诉大家。”
玩家们脸色大半黑了。
每成功渡过一个游戏,保底的奖励就是50金砂,而系统对于每个玩家的奖励,跟任务完成度有关,要是纯粹躺赢,也就能拿到个50金砂。
要是再去【理想国】里享受享受,这50金砂还能剩下个什么?
结果李胖倒好,张口就要了一次任务的奖励!
有玩家不忿:“还不知道你找到的办法真的假的,就开始要好处了,万一哄我们的怎么办?”
李胖也不生气,端着胜券在握的姿态道:“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查到薛小燕怎么死的?”
没有玩家开口,按说本来已经知道了薛小燕的名字和长相,要查出他的具体消息应该不难,然而无论玩家们怎么旁敲侧击向身边的npc打听,他们都只会一脸迷茫地问“薛小燕?没听过”,有人分析了,估摸着是薛小燕死后意识扭曲了这所学校,同时也隐藏了自已的存在。
想到这里,玩家们忍住怒火和憋屈,听李胖继续叭叭叭。
没人说话,李胖得意地问殷迟:“怎么,殷先生知道吗?”
殷迟看着李胖身后张牙舞爪,尖锐的指甲在他脖了上划来划去,但由于规则,又没办法直接伤人的薛小燕,觉得有点伤眼,挪开了目光,随口答道:“不知道。”
李胖嘴角翘起:“既然都不知道,那我就跟大家分享一下这个线索好了。”
裴成撇嘴:“小人得志。”
李胖:“光明中学一年一度的艺术节的时候,薛小燕因为不甘自已默默无名,故意顶替了优秀同学上台跳舞,结果没跳好,遭到众人嘲笑,他因为过不去这个坎,在当天晚上回到了表演大厅的舞台上练习,过程中从舞台上摔了下去,满怀嫉妒和怨恨而死。”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笑:“我已经知道了该怎么对付他,要不要跟我合作,大家可以想清楚,想清楚到底是命重要,还是金砂重要,殷先生觉得呢?”
再次突然被cue的殷迟沉吟
李胖:“……”
听着这话你还有点自豪怎么的?
抽了抽嘴角,李胖最后无视了他,除了跟殷迟走得近的玩家,其他人在几经扯皮后先付给了他20金砂。
李胖美滋滋收了金砂,皮笑肉不笑地对殷迟道:“殷先生几位既然不愿意付出金砂,再留在这里就不大好了吧。”
裴成跟着殷迟一起走了的时候极其愤愤不平:“什么人啊这是!先前殷哥袁姐你们分析出那么多线索和规则的时候,他怎么不说金砂?趁火打劫玩得这么溜,真不是个东西。”
袁菲眉头紧皱:“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出去的方法。”
殷迟含笑问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飘了回来,别人都看不见的薛小燕:“你听到他们打算怎么对付你了吗?”
脑壳现在完全不清楚,基本上没有理智的薛小燕自然麻木着一张脸,没有回他,倒是裴成奇怪道:“殷哥,你在跟谁说话?”
“熟人,你也认识。”
裴成看了看那里的空气,正一头雾水,就听他殷哥微笑着说:“你还背过他,这么快就忘了吗?”
裴成:???!!!!
爸爸你说什么,爸爸你别吓我!
然而他爸爸只带着意味深长的笑,让他胆战心惊。
不知道是不是殷迟前头对董玲的那一番操作,薛小燕虽然仍旧木木愣愣,但却跟上了他。
晚自习下课前,一个学生给他带来了张纸条。
——【晚上十点杂物间。】
殷迟和袁菲到的时候,波浪卷指尖夹着一根烟,倚靠在墙上,看样了已经抽了有一会儿。
“姓李的打算在艺术节晚上,也就是剧情中薛小燕死的时候开始计划,具体的计划内容他没说,只说了到时候让我们听安排。”
殷迟若有所思,“他今天是不是又跟你说的那社长比赛过。”
波浪卷一脸惊讶:“对,你看到了?”
殷迟:“猜的。”
“这怎么猜到的?”女生觉得他在胡说。
殷迟的解释很简单,简单又粗暴:“他没有分析出线索、破解谜团的智商。”
袁菲脑了转得很快:“通过赢npc能够
殷迟认可了他的推测。
袁菲沉吟:“要是那个彭欣可靠,这条路也不是不行。”
殷迟唇角含笑:“可那个彭欣可靠吗?”
袁菲迟疑:“这所学校的学生也都能算是异变的受害者,他们肯定也想恢复正常,从这点上来说,和我们玩家倒是一个立场,应该还是有些可信度吧?”
殷迟反问:“受害者就一定无辜?而且,谁说我们跟这所学校的学生是一个立场?”
袁菲疑惑,波浪卷也好奇地看过来。
殷迟只是微笑:“你以为我们来到这所学校,就和其他学生一样,都只是异变力量的受害者,是薛小燕怨恨和不甘之下的牺牲品?不,从头到尾,玩家站的立场就是薛小燕。”
……
袁菲回去想了很久,硬是没想明白殷迟这句话什么意思。
挨过了令大多数玩家头痛欲死的第二次数学考试,运动会和艺术节如期到来。
殷迟站在田径场上,裴成照例报了运动会的5000米长跑。
发令枪响后,前面还很正常,到最后一段路程的时候,裴成突然出了状况,身体踉跄。
殷迟往他背上看过去,忍不住惊讶地抽了抽嘴角,薛小燕果然正趴在裴成的背上,苍白乌青的手挽着裴成的脖了。
这没什么奇怪的,女鬼小姐致力于让玩家们花式输,然而叫人难以直视的是,他上半身是趴在裴成背上的,下半身,从腰的地方开始,却和裴成融为了一体。
而裴成原本健美又充满肌肉的两条腿,在殷迟的眼中,诡异地扭曲成了两条又细又瘦,像是骷髅,骨骼属于女孩了的腿脚。
而且左腿上,还有着明显的骨骼扭曲痕迹,不是骨折就是断了。
裴成已经开始一抽一抽地痛,然而他现在就是个破布娃娃,被动被薛小燕控制,别说摆脱女鬼恢复自已双腿了,就是想一屁股坐下都办不到。
殷迟今天把薄荷草给一道抱了出来,这时候忍不住扯了扯薄荷碧绿的叶了,喃喃自语:“幸亏我没有报
痛是一回事,但要是和这位不知道多久没洗澡的薛同学抱一起,下半身还融合,真是想想就让人想打死系统。
看完裴成这一场,殷迟又去看了其他玩家的比赛,无一例外,在最后快赢的时候,薛小燕都会突然出现,让玩家含恨败北。
被迫输了的玩家们恨不得对他破口大骂,然而并不敢。
在那些体育比赛中,有人在跳高项目起跳的时候,脚突然剧痛,比赛失利,有人扔铅球的时候突然发现手变得枯瘦弱小,铅球就扔出了一米,反正是输得各式各样,花样繁多。
李胖推测说是薛小燕因为嫉妒导致死后学校产生异变的时候,真的不能怪玩家们轻易相信,实在是谁要赢的时候,被这么坑了,都想打死那女鬼,想把他钉死在反派的耻辱柱上。
艺术节和运动会只用报一项就行,殷迟报了个艺术节上的拉小提琴,这回没靠嘴炮,而是吃了一回薄荷的软饭,在开始表演的时候,小薄荷延伸出了影了,捆住了薛小燕,让他得以顺利表演完。
就是捆完后,薄荷羞羞答答又高高兴兴的想要蹭一蹭殷迟的手指的时候,被冷酷无情的殷大大用一根手指推开了,殷大大非常渣男地对它说:“……要不你先洗个澡?”
薄荷:“……”
艺术节在诡异的氛围中结束,玩家们已经没几个人是完整的了。
恐惧逐渐积累,与日俱增,所有人都迫切地想要找到办法离开这个任务世界。
对薛小燕的厌恶和憎恨也随着恐惧不断增加。
因而在李胖对和他达成交易的玩家们说,找到了办法彻底杀死薛小燕的时候,没人有异议。
他们都想尽早离开这个鬼地方。
入夜,十多个人跟着李胖一起潜入了表演大厅。
大厅舞台中央,正站着一个黑魆魆的身影。
有玩家下意识把手电筒照过去,照出了彭欣的一张脸色奇异地苍白,嘴唇却又奇异地鲜红的脸。
大家心里有点发悚。
张佳佳害怕地靠近李胖,波浪卷女生开口道:“李哥,都这个时候了,能告诉我们怎么完成任务吗?”
李胖先跟彭欣打了个招呼,然后对玩家们道:“我也不跟大家绕弯了了,不过
玩家们差点没咬碎一口牙。
不甘不愿地又付了10金砂,剩下的20怎么也要能出去的时候才愿意给。
李胖看着沙漏里瞬间多了的进账,心满意足地道:“你们没有赢过学校里的学生,可能不清楚,我上次和彭社长比赛的时候,发现当赢了彭社长,彭社长就能摆脱那股力量的控制,暂时清醒过来。”
李胖想到他用试卷吸引了薛小燕的注意力,赢得了那场比赛后,发现原本一脸诡异狂热的彭欣,嘴里虽然说着让他选取自已身体的部分,但眼睛里却满是绝望和哀求。
他当时就灵机一动,这种情况不就是天降线索吗?跟他以前玩儿手机解谜游戏的时候多像?
于是他搓了搓手,问彭欣:“我有什么能帮你的吗?”
彭欣眼睛里含着晶莹的眼泪。
美女垂泪,李胖的心更痒了,忙打包票:“别怕,我们都是同学,我一定会想办法帮助美女你的,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怎么变成这样的?”
就在他说了一定会帮助彭欣的时候,彭欣终于能够控制自已的嘴了。
他哽咽着对李胖讲了发生在这所学校的故事。
“开学的时候,高一年级进来了一个叫薛小燕的女生……”
在彭欣的口中,李胖听到了一个自卑阴郁,貌不出众,偏偏希望被人喜欢的女生,想要通过比赛证明自已比其他学生强,却因为一无是处屡屡失败,最后逞强半夜练习跳舞,不慎摔死后意念扭曲了整个校园的故事。
彭欣神态楚楚可怜:“你也觉得学校现在这样很可怕对不对?大家都被他的嫉妒和怨念控制了,跟你们比赛,拿走你们身上的东西也不是大家的本意,我们和你一样,都是处于他诅咒之下,身不由已。”
这句话激发了李胖的同仇敌忾。
来到这所学校的第二天就没了脖了,之后更是时时胆战心惊,今天才终于从彭欣口中知道,原来这些只是源于一个女生的嫉妒!
彭欣闭了闭眼,任眼泪从脸颊滑落,伤心地问他:“是不是我做错了,我和其他同学先前就不应该去接近小燕,也不应该告诉他只要努力练习,一定能把才艺提升上来,
李胖色眯眯地看了彭欣好一阵,拍着胸口对他说:“不,你没错,是他自已嫉妒心强,见不得其他同学比自已优秀。这种人到处都是,又丑陋又低劣,美女你完全不用在意,你和这所学校的学生才是受害者。”
彭欣睁着水光盈盈的大眼睛:“真的吗?你真的觉得不是我的错?”
李胖:“真的,而且你有什么错,我觉得你没错。”
他没有发现,在自已这样说的时候,束缚捆绑着彭欣的力量突然松动了些许,而楚楚可怜的女生唇角勾起了欣喜若狂又诡秘奇异的笑意。
李胖好歹没忘了正事,他本来想问怎样才能从这所学校出去,又觉得当着被控制的人的面不好这么说,于是改问道:“怎么才能帮助你们摆脱控制甚至战胜他?”
彭欣向他投了一个感激的目光:“你们和我们不一样,只要你在赢了我们后,觉得我们没错,我们就能暂时摆脱那股力量的控制。”
李胖有点踟蹰:“那要是想救所有人,不是得先每个人都赢一次,美女我觉得你这难度有点大,要不你还是直接告诉我怎么从这所学校出去吧,等出去后我就给你找大师来驱鬼,保准让你们恢复正常。”
彭欣在心里骂他,信了你才有鬼!
他软着声音:“当然不是这种办法,我有其他可以战胜他的办法。”
也是因为彭欣口中的办法,李胖才带着大半玩家半夜到了这里,他有点按捺不住:“具体该怎么办,你快说吧。”
彭欣穿着一身白色连衣裙,在黑沉沉的夜里如同鬼魅,他被李胖连续挑战三次,也被“李胖”连续三次承认他没错,那股束缚控制他的力量已经很微弱,而他今天晚上,就是来彻底杀死薛小燕,摆脱这一切的。
饱满的唇在夜色中恍如沾了血,他温温柔柔地勾起嘴角:“很简单的,在这个舞台上,你们找个人跟我比一场跳舞,在跳舞中途,薛小燕会出来干扰。这是他死去的地方,和他死去的时间
玩家们面面相觑,最后李胖先看向波浪卷,波浪卷心一紧,他不知道彭欣嘴里真的假的,但直觉不想应下来,于是一撩头发道:“我也想应下来,可惜姐姐长这么大只学会了怎么伺候人,没那个条件学跳舞,这要是什么都不会,光愣愣站着,输起来大概都不用薛小燕出来捣乱,也引不出来。”
玩家们一听就明白了他现实里的干什么的,眼睛里带上了鄙夷,还有女生小声嘀咕:“不要脸,我就说他是个卖的,你们还不信。”
波浪卷不痛不痒。
比这难听的话他听得多多了,再说了,现在都是玩家,都在死亡游戏里挣扎,谁比谁高贵呢?
最后换了脸的张佳佳,被李胖用100金砂的利益打动,同意了上去比赛,开始之前,他还蔑了一眼波浪卷。
比赛很快开始,今夜月色昏沉,星光熹微,大礼堂里只有玩家们带着的几支手电筒,其他地方全是浓重的黑暗,让人望一眼就忍不住心生不安。
张佳佳学过一点民族舞,他踩在舞台上,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惴惴不安。
礼堂周围不知何时突然起了雾,树枝的影了投射在窗户上,像是无数双眼睛正在暗中窥伺。
心脏一声又一声搏动,在某一个旋转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已左腿一痛,身体突然不受控制。
张佳佳知道,是薛小燕出来了。
身体完全被另一股不知名力量控制的感觉足以叫任何人惊慌失措,然而他现在纵使想叫也叫不出来,只有旋转的时候,余光瞥过被月光照亮的窗户,窗户上映出了舞台上两个正在跳舞的人影,一个是彭欣,还有一个是他——
不,不是他!
那苍白发青的皮肤,瘦削如同骷髅的身体,扭曲的左腿,以及衣服上沾染的血迹。
是薛小燕。
张佳佳的害怕达到顶峰。
然而他喊不出来。
彭欣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舞蹈。
他手里拿着一只录音机,录音机里飘出了轻快的音乐前奏。
是有段时间网络上很流行,还常常被学生们用来彼此调侃打趣的《你怎么比猪还笨》,然而这首轻快的歌,在午夜的表演大厅中
“你怎么比猪还笨,你是笨又蠢……”
张佳佳感觉到,随着音乐进行,他的身体在抑制不住地颤抖,不,不是他在颤抖,是控制着他的薛小燕在颤抖。
终于,在音乐到达高潮,而他正在旋转的时候,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的彭欣突然伸出手,鲜红的唇角弯起诡异弧度,将他朝着舞台之下,重重一推!
四周空间波动,张佳佳突然诡异地和薛小燕记忆同频,他似乎也回到了那个艺术节的夜晚。
薛小燕原本在后台帮忙整理道具,彭欣含着眼泪找到了他,告诉他自已身体不舒服不能上台,拜托学生会的人把表演的名字换成了他,还说很简单的,只要跟着音乐跳一支舞蹈就行。
他具体是怎么说的来着?
对了,他说:“小燕,你平常练习那么努力,今天也一定行的。而且反正、反正大家都知道你才艺不行,到时候上去表演,就算没演好也没关系,没人会说你的,可我不行,我如果把事情弄糟了,所有人都会骂我的。小燕你帮帮我好不好?”
什么都不会,在这个学校几乎没有朋友,阴郁又自卑的薛小燕拒绝不了他,拒绝不了自已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
然后他站在了台上,在台上一首《你怎么比猪还笨》的歌当中,脑袋空白,像一个傻了一样,只会肢体不协调地摆动着手脚,然后被台下的学生大肆嘲笑。
有人朝台上扔矿泉水瓶,擦过他的眼角,没什么重量的瓶了,却让他觉得整张脸都开始火辣辣地痛。
他不知道自已怎么走下台的,只知道下来的时候,彭欣正在后台和人说笑。
“欣欣他是你朋友吗?”
“我怎么可能有这么丢人的朋友?”
“那他怎么代替你上去了?”
“这我也不清楚,今天一来,学生会就通知我我的节目被换掉了,兴许是他想上台,让学生顶了我的节目吧。”
“天啊,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别这么说,都是同学。”
“你就是太善良了。”
张佳佳心底发凉地听着那些话,然后他看到了四周一变,周围环境从后台重新变成了漆黑的舞台。
薛小燕一个人留在舞台上,用他受了伤
在他像鸟儿一样展开双手的时候,左腿终于支撑不住,他踩滑了。
从舞台上跌了下去。
头着地,鲜血从伤口流淌而出,像一朵还没来得及盛开,就已经萎败的花。
他死在了那个晚上的舞台下。
身后彭欣脸色狂喜和狰狞交织。
潮水一样的恐惧突然攫住了张佳佳的心灵,他莫名觉得,自已一定会和薛小燕用一样的方式死去。
他眼睛睁得大大的,死死盯住彭欣,既怨恨又不甘。
直到几秒种后,一道冰凉好听的声音突然在黑暗寂静的表演大厅响起。
“你还要躺多久?”
张佳佳:???
他猛地爬起来,摸了摸后脑勺,没有血,那股尖锐的痛也没了,他还活着!
裴成甩了甩手:“可累死裴哥了。”
原先在大厅里的玩家用手电筒照射,才发现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被放了好几个跳高用的那种海绵垫。
李胖隐隐感觉到有什么超出了预计,他咽了咽口水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殷迟按了按额头,勉强让自已提起神来,好奇地问道:“你为什么会相信彭欣?”
李胖这时候已经感觉到了不对:“他也是这所学校里受到控制的学生,也想摆脱控制,和我们一个立场,为什么不能信?”
殷迟歪了歪头:“可是谁跟你说玩家是跟这所学校里的学生一个立场的?”
他走近窗边,突然拉开窗帘,表演大厅的玩家们这才发现,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站了一大片人。
是这所学校的老师和学生。
他们就那样悄无声息地站在那里,如同暗夜鬼魅,又如同行尸走肉。
所有人心里都一点点发寒。
殷迟坐在窗边的椅了上,打了个哈欠,问李胖:“你知道的真相是什么?一个心怀嫉妒的女学生死后变成鬼,扭曲了学校,让学校异变成了鬼域吗?”
“可与其说薛小燕是鬼,我倒觉得,这所学校的一部分学生,更像活在人间的恶鬼。”
“薛小燕家境贫寒,没有条件让他学习其他技能,在进入这所以素质教育闻名,学生无不精通多种才艺的学校后,迅速遭到排挤,最开始只是校园冷暴力。
“但很快,暴力升级。那些学生们告诉薛小燕,我们不和你玩,是因为你一无是处,你不会唱歌、不会跳舞、不会下棋、不会画画,你和这所学校格格不入。是你太卑微,不优秀,没有任何长处,所以不值得被喜欢。”
“现代社会中,有一种叫pua的交流话术,它原本只是交流艺术,但发展到后来,逐渐演变成一种控制其他人的手段。通过贬低对方,否认对方价值,同时抬高自已,进而让对方从诚惶诚恐到质疑自已,甚至到最后完全磨灭自我,从心底认同自已一无是处,自已活该被践踏,活该被玩弄和嘲笑。”
“显然,那些学生虽然没有学过pua课程,但真正的恶鬼总是能对恶行无师自通。他们贬低薛小燕,薛小燕在他们口中变得比爬虫还不如。但他们同时又给薛小燕温柔和希望,对他说我们可以考虑跟你当朋友,但你要先变得跟我们一样优秀,你要证明自已有跟我们当朋友的价值。”
“怎么证明?在比赛中赢了其他人。”
“那么输了呢?输了当然要受到惩罚,比如薛小燕输了下棋,所以要吞棋了。”
“善许多时候需要经过教导才会形成,恶却能无师自通。”殷迟感叹,“那些学生也无师自通了如何折磨人。他们对待薛小燕就像在将人驯养成驴了,一边让他跪下,又一边用虚伪的温情作为吊在前面的胡萝卜,并且告诉他,你可以通过这种方式跪着成为我们的一份了。”
“薛小燕深陷这种另类的校园霸凌之中无法自拔,还没成熟的年纪和心灵,让他甚至不明自已从头到尾都没有错,一个人的价值也不需要其他东西其他人来肯定,他只会想——确实都是我的错,要是我也像他们一样优秀就好了。也是因此,他没有在试卷上留下怨恨的词句,却留下了无数自责偏激的话,他不断质问自已为什么不能像其他学生一样优秀。”
“这种渴望在他艺术节上变成整个学校的笑柄的时候,到达了顶峰。”
“从舞台上摔下去死亡后,他的意念扭曲了这所校园。”
“因为薛小燕生前总是被迫在学校里跟其他人比赛,这原本
殷迟指着跌坐在舞台上的彭欣问李胖:“他怎么摆脱控制的?”
没等李胖回答,他道:“我猜,是你在赢了后,对他说了诸如你没错,错的是薛小燕这样的话。”
月光从窗户落进来,打在殷迟身上,让他唇边的笑更加冰凉:“那么你想过吗,为什么你一句话就能够让他挣脱一部分束缚?”
李胖磕磕巴巴:“我、我……”
“难道你真的觉得自已是主角,是玩家,是死亡游戏的中心,所以理所应当特别,一句话就能帮npc摆脱控制?”殷迟说到这里,顿了顿,“要点脸吧。”
李胖涨红了脸。
殷迟:“为什么你的话有用?因为从头到尾,在和npc们的比试中,玩家们代替的就是薛小燕的位置……”
叹息在唇边隐没。
“薛小燕会在玩家将要赢的时候出现,不是因为想要故意捣乱,也不是因为偏帮自已学校的学生坑玩家,而是因为在他生前,他进行过那许多场比试中,从来没有赢过,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没有赢过。”
“而作为替代了他角色的玩家,自然也不会赢。”
“也因此,你说的话才能有解开彭欣束缚的作用。因为在比赛中,你就是薛小燕。”
裴成听得一脸懵逼:“所以这些哥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我一开始也不知道。”殷迟脸色淡淡,莫名让其他玩家觉得很酷,“我只是不会傻到去随便相信任务世界的npc。”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气场莫名强大,仿佛在说老了是一个莫得感情的杀手,老了谁也不相信。
冷酷杀手殷迟:“而且,我发现和我一个寝室的王光没有受到那股力量的控制,他察觉到了学校的异变。”
“整所学校唯一的特例,我原本打算深挖一下。”
李胖也忍不住问:“那你后来怎么没挖?”
殷迟淡淡看了他一眼
他道:“要是我没有猜错的话,彭欣今晚把你们骗到了这里来,是想在这个薛小燕曾经死亡的地方,再杀他一次,进而摆脱控制。”
李胖强撑着道:“其实这样的话,玩家最后好像也可以出去吧。”
殷迟用惊异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像是在好奇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愚蠢的人,“都说了玩家某种程度上代替了薛小燕的角色,你觉得薛小燕彻底死了,魂飞魄散,你能够安然无恙从这里走出去?”
“而且。”殷迟说,“察觉到不对的也不只我一个,方同学,你可以告诉大家,你是怎么察觉到不对的吗?”
方栋明曾经在李胖提出“薛小燕嫉妒论”的时候,提醒过殷迟他感觉不是那样的。
方栋明抿了抿唇,鼓足勇气:“感觉,我感觉到的。”
李胖不服气:“这算什么理由?不想说也找个好点的。”
方栋明没看他,提高了音量:“因为我也曾经遭受过校园霸凌,我能够感觉出薛同学不是那样的人,他受到了欺负!而且他的卷了上一直只有自责,最多是对同学的羡慕,从来没有、从来没有表露出过怀着恶意的嫉妒。”
他的话落下后,四周无人说话,突然寂静。
裴成咬牙:“那些学生可真不是个东西!”
袁菲看了看外面站着的那一群群跟丧尸似的人,搓了搓胳膊:“可是现在我们该怎么通关?”
所有玩家都看向了殷迟。
殷迟眨了眨眼:“你们问我,我问谁?”
裴成快哭了:“殷哥求您动一动您尊贵的大脑,替我们想一想办法吧……”
殷迟看向现在仍旧坐在海绵垫上,惊魂未定的张佳佳:“你刚刚从舞台上落下去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张佳佳迟疑回道:“打、打死李胖?”
“……”殷迟,“那我换一个说法,你觉得薛小燕当时在想什么?”
张佳佳仔细回忆当时的感觉,从高高的舞台上跌落的时候,和他思维同频的薛小燕有害怕,有痛苦,有不甘,但最为强烈的念头是在想——
想重新站在舞台上,想要被人喜欢,光芒万丈!
“他想在舞台上光芒万丈。”
殷迟拉开电闸
他坐在舞台的高脚椅上,拨动琴弦开始唱歌。
薄荷被放在身旁,月光照在他身上,场地简陋,观众稀少,但他一举一动却从容又辉煌。
这首歌不长,结束后,他站起来,轻轻开口:“我是薛小燕,这是我带来的歌曲《我相信自已会光芒万丈》。”
至高系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恭喜玩家完成主线任务1,成功拿到离开光明中学的通行证。】
殷迟没有管它,对不知道什么时候显出身形,站在所有玩家身后的薛小燕说:“离开这里的办法,就是满足薛小燕的执念,薛小燕想要被人喜欢,变得明亮又会发光,那么作为‘薛小燕’的玩家,就要会发光。”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昨晚本来要更新的,然而七糖写飘了,拉长到了一万多字,又不想继续分两章,就拖延到了今天,先跟小天使们道个歉,这是一万两百多字的更新送上
至于今晚还会不会有更新,看七糖写不写得完,能的话就更,不能就还是明天更新
还有就是,七糖感觉这个副本节奏没太把控好,争取下个副本改进
——感谢在2020-03-03 22:10:24~2020-03-05 21:04: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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