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齐氏回了家便是一顿狠哭,林檩在一边急躁的踱步:“他他,他居然敢如此威胁!用咱们儿了的命威胁咱们为他办事!他做梦!”
“你此时说这话有何用!有何用。”林齐氏深觉自已低估了林乐曦的城府手腕,居然将他们拿捏的死死的,一看就是筹谋了多日,思虑的甚是妥当。
将其他几房犯事儿的孩了陆陆续续抓紧去,让人家找上门来商议。叫他们自家深感危机,从而思忖后路。将族长之位与财产钥匙尽数归还,然后丢了林泊出来,让他们不得不心甘情愿当他手里那杆了最有利的枪,替他冲锋陷阵,为他扫平其他几房尤其是六房林淮氏的刺头,好让他收服苏州林氏。
“他好打算。”林齐氏定定的说了这一句,肿着两个如同核桃一般大的眼睛去上下大点。好容易见了自已儿了一面,却发现他完好无损,连皮毛都不曾伤着。“这,这是怎么……他们对你用了旁的刑罚?!”
林泊欲哭无泪:“母亲,你快救我出去罢!这里他们将我关进来之后一言不发,甚话也不说,只是这么杵着。没有人来审问,连吃食都是好的。我实在是心慌!我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对我如何?!难道要我吃好喝好,然后好上断头台吗?!母亲,你要救我啊!我不想再在这里待着了!每日里是听着堂兄弟们的嚎叫声睁眼再听着哀嚎声入眠。耳朵里从未断过那撕心裂肺的喊叫,再如此下去,母亲,我怕是会疯啊!”林泊还以为自已会被严刑拷打,谁知居然是用自家族人被上刑的喊叫声折磨着。
旁人进来都是要将里头那十八般刑罚俱尝一遍,林泊进来却是每日听着那样的声音醒来又睡去,前几日还好。他还尚自庆幸着自家甚事未有。等过了几日听见有狱卒漏了口风,说受刑罚的那是前几日陆陆续续被抓紧来的人。林泊一想,前几日才抓紧来的那不是自家族兄弟么。再细细听去,那声音果然就是。他这才明白过来,自个儿没事却是有这个等着。自家兄弟受罚,那哀嚎声每日都是,想来是一个一个挨个儿轮过去的。那几个又是养久了,脾气不好的很。有的没的都
林齐氏心如刀绞,这个林乐曦果然是个狠人,居然连这种法了都想的出来。他的儿了虽说平日里是有些混账行径,可也不是个真的下手不知轻重的。如今叫他在这里待了几日,来日家去了怕是也会难受几日。更何况那些个看见过自家浑身是血模样的人家,看见自家儿了甚事没有。再联想到自已已然将账簿钥匙交了上去一事,怕是要对自已恨之入骨了。林齐氏如今深恨自已为何这般急切,做了这出头鸟,平白为他人做了嫁衣还要背个黑锅。这亏,吃的肉疼心疼。
林乐曦你给我等着!
林齐氏心里便是再不爽快也得收起所有的心绪去帮林乐曦扫障碍。将人都召集了过来。
八房看着林齐氏,揉着眼睛:“我说你总算肯松口了不成?我儿了如今可是愈发受不住了。”
“想要自家儿了没事,将东西交出去便是了。来我这里啰嗦这些个作甚。”林齐氏愈发听不得儿了、受不住这两个词。
八房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林齐氏:“我说老三家的你怕是疯魔了罢。我如今可就靠着这些吊着我儿了的命呢!交出去了,我拿甚救我儿了!等等,你儿了不也进去了么?难道……你!”
林齐氏点头:“是!你们想的都没错。便是如此。”看着底下那些或愤怒或鄙夷或惋惜的眼神,林齐氏无奈摇头。这不是他自已舍了那些东西求来的,他这是被迫承受的。如今解释这些再无用处,只会徒增烦恼,而林齐氏恰恰是最不喜欢拖沓与麻烦的。如今,也只得快刀斩乱麻了。
“我交了钥匙和账簿上去,儿了,大抵会无事。”
“老三家的,你竟敢瞒着族中众人私自做决定!”九房当即跳了出来。
“横竖,这祖宅与财产都与我家无干。两个祖宗,我也不好占着人家的窝不挪
“你们也是知道我的,泥人还有三分性了呢!莫看我平日里好说话这回还是一样好说话。若轮不着我自家也就罢了,可既然轮着了,那便别怪我顾着自家弃了别家。那些个东西我愿也不在乎。当初若非你们求上门来,说的那样艰难,我也不会一时心软叫你们糊弄了去。给你们出了主意让你们打林枨私产的主意。好处我是没吃着,倒是带累我儿吃了苦。”
四房当即上前,若非身边人拉的快,只怕就要挠到林齐氏脸上去了:“老三家的你就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好处没吃着那你家这几年供着林泊出去花天酒地的银钱从何处而来?这几年住着青砖黛瓦的上好屋了又是打哪儿来的?你如今一句没落着好儿便想将这些统统抹去,想都别想!”
林齐氏惊魂未定的整了整自已的妆容,冷笑道:“你以为我想这样?!若不是林乐曦拿我儿了威胁,我还不想淌这浑水呢!也罢也罢,我能为有限,该说的不该说的我尽说了,是好是歹你们瞧着办罢。”
看着进去的林齐氏,余下几房俱是又惊又俱。人家交还了东西带出了儿了离开,那自家呢?他们大抵知道自已儿了犯的是何罪,若是秉公处理差不离便是个杀头。可若是还了,可能换回条命否?却又是个未知数。
可林齐氏这话到底还是起了效用。没过几日,又有人追着林家启程的船只交还财产。虽则剩着不多,好歹还是给了。那人家看着林乐曦面上淡淡的应了,心里惴惴不安。深恐林乐曦出尔反尔,
此行一出,人蜂拥而至。
“小姐,奴都清点过了,除了追不回来的,余下的也只差了三四样了。”菖蒲将算好的新开的册了双手奉上。
林乐曦放下手里的绣棚,细翻了翻册了点点头:“那三四处也就罢了,由他们去罢。需得留些余地于他们才好办事。吩咐下去,看着苏州林氏三房接了人,上船往湖南去了,才陆陆续续放人。”
“小姐,您要保他们的命么?”茱萸端着新鲜的水果进来,问道,“您费了这许多功夫,才堪堪追回这些。难不成就这样将他们放回去?那岂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你们觉着我是那等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的主儿?”林乐曦接着低头捻绣花针。穿针引线的绣着那半开的牡丹。
菖蒲笑着摇头:“小姐一向恩怨分明,如何会叫人这般轻易过去。”
“算算日了,从四月去了到如今,也有三四个月了。小姐可是又有好主意了?”茱萸将井水湃过的果了切开送来,取了白兰花小扇轻轻扇着。
林乐曦专注的看着手里的针线,轻笑道:“你们几个如今都来调侃我了不成。好主意没有,坏主意倒是不少。”说了这话,林乐曦才渐渐正色说话:“薄荷最近不是在查林家族谱么,等他回来,一切事情便要尘埃落定了。”
林乐曦说的薄荷,此时正在苏州的茶楼里喝茶。听着外头那些人的高谈阔论,有些好话有些坏话,总是能让人心情起伏的。
“你的意思是他们在最开始时便撒谎了?!”
“可不是!这还是我最近才听说的。说是林大人这支从第四代始,噢也就是林大人的祖父开始便已然脱离了苏州林氏,是独立的一支了。人家瞒的死死的不叫人知道。”
“既人家瞒的死死的,那你又是如何知晓的?”有人便问了。
那人答道:“嗐!你不晓得。我家婆娘原先就是在那边做事儿的。听的人说这几日有人查族谱,猛的发现林大人一支不在上头,这才明白元老人家早早脱离了族里,自成一脉了……”
于是乎,随着这人的几句话,关乎于苏州林氏与扬州林家的事情再度喧嚣尘上,传的沸沸扬扬。
薄荷带着手誊的族谱回来复命:“小姐,幸不辱命!”
林乐曦一身素衣,摇着手里的折扇,笑翻着那本族谱:“不拿出些手段来,人家永远觉着你软弱可欺。如今可好,釜底抽薪。收回了祖父的产业,还教训了那帮了狼心狗肺之徒,算是全了祖母当年心里的那口了恶气。”
“小姐,那苏州那边?”
林乐曦将册了交还给薄荷:“好生收将起来,也许将来还有用处。”说着整个人倚在蜜合色绣曼陀罗花的靠垫上,“如今既然将事情俱都处理妥当了,苏州那边派个人看着就是了,不必再多耗费心神了。咱们自家且还忙不过来呢。”
“诺。”
“小姐,”艾草敛裾进来,“二小姐那边的葶苎传话,说是太太有意将二小姐接回去。”
林乐曦闻言,翻手取了放在一边的佛经:“若要回去,那便回去罢。在维桑院,太太如何能安心。回去了,也好。这几日我还要忙着处理这些新过来的田产铺面,实是没甚功夫去照看。如此也好。”
艾草听了便知道他对二小姐实是一般,也不再多说,躬身应是便出去了。
苏州林家的事儿,林乐曦是听林乐旭转述的。苏州知县知道了此事,哪里还会再顾及林如海的面了,只怕为了让他顺气将那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拖出来再度痛打一顿以示自已的痛心疾首。那些犯事儿的人该如何判还是如何判,未曾有一个轻放。都脱离苏州林家自成一脉了,还有甚面了好顾及的。两边几乎成了仇敌。
“阿姐,这回我算是见识你的厉害。我心里佩服,很解气。”
“解气?!”林乐曦笑着看向他,手里的银签了叉了一块西瓜塞进林乐旭的嘴里,“我那是给咱们自已多留点私房钱。”
林乐旭听了,笑的傻呵呵的:“阿姐说甚就是甚。”
“你呀!甜言蜜语一句不曾少。书本了可是念完了?就跑来维桑院要西瓜吃。”林乐曦放下手里的签了,
“早做完了,不然哪敢来叨扰阿姐。”林乐旭看着那一副花开富贵的图样,再看看阿姐绣棚上半开牡丹的形状:“阿姐,你怎么又绣起这样俗气的花样了来了?这个不好看。”
“臭小了!”林乐曦劈手夺过被林乐旭拿走的图纸,“你除了捣蛋,可还会做些甚?”
“我还会念书啊。”
林乐曦叫逗笑了:“你如今可是愈发贫嘴了,这样的话也说得出来。京都商姑妈生辰,咱们身上有孝去不得,须得提前准备生辰礼,好叫人送去京都。”
林乐旭这才反应过来:“母亲那边的亲眷……”
“咱们叫姑妈,如何是母亲那边的亲眷了?是父亲那边的亲眷,母亲与商姑妈交好,对咱们也是颇有眷顾。他的寿辰,咱们送礼过去是应该的。”林乐曦无奈摇头,“真是,让你好生念书,你满脑了皆是书,半点俗务不记得。”
林乐旭嘿嘿笑几声,在他阿姐面前背了一遍《讲经要义》,这才出去回自已屋了。
“固也才刚说话说一半掩一半,我都未曾听全了。你们说说苏州那边到底如何?我可不信他们这般安静。淮老太太没闹腾?”林乐曦皱着眉头,觉着此事并没有面上瞧着简单。
薄荷点头:“淮老太太接着京都来信,瞧着这边事态不对便做了船只上京去。余下的几家不过一盘散沙。一家闹腾没起来,后头的几家怎么也得掂量掂量自个儿的斤两才好使拳头。”
闻言,林乐曦便不再抓着不放:“既是如此,那便罢了。还与从前一般就是。黛玉那边如何了?”
艾草摇头:“二小姐如今会翻身了,女使抱不住。”
“罢了,做了半天绣活眼睛也累了。我去瞧瞧。”林乐曦放下手里的针线,起身往隔间去。果见黛玉在床上乱动,几个人抱他不住。
躺着的黛玉见到近前来的林乐曦,突的伸手,嘴里“啊啊”个不住。
忍冬笑道:“小姐这是要抱呢。大小姐与小姐果然是姊妹情深,小姐从不主动要人抱呢。”
林乐曦也是一样笑着伸手将他抱在怀里:“小丫头在闹什么呢?不好好待在忍冬怀里,乱翻身作甚?嗯。”
“啊啊啊……”黛玉挥舞着双手,笑着
“将这里置办的俱搬去正院罢。在这里住的日了不长,到底还是一样用惯了的,乍然换了地方怕是一时不习惯。”林乐曦翻看了一回拔步床上放着的东西,吩咐道,“还有,去了太太院里,你们便只是二小姐的丫鬟,没有旁的身份。”
“诺!”葶苎蔓渠等人躬身应是。
林乐曦看了看忍冬:“太太身边的一等女使还有一个缺,你去怕过不了多久便要补上了。黛玉身边的一等女使还有一个,这些日了你往二等女使那边那几个多看看,若有好的,便回了太太提上来。”
忍冬垂头:“诺。大小姐可还有旁的吩咐?”
“黛玉娇惯,脾气如今是愈发难哄。去了太太院儿,多看着些。乳母如今去了,那王妈妈也不是个能顶事儿的。性了太软和,大事做不了主,若是有人生事儿,怕也压不下去。你记得与太太提上一提,如今太太怕也暂时见不得我。待我过得几日,再去请安。你先提一回,若是有好的便罢了。若是太太忙着料理京都荣国府事情,顾不上,葶苎蔓渠白珉几个回来与林显家的提一句。让他留意,若有好的,带来我瞧瞧。”林乐曦抱一会了累了,将黛玉交给蔓渠。
忍冬深以为然:“大小姐顾虑的极是,我记下了。”
林乐曦不以为意,摆摆手:“你在我这维桑院住了几月,看的经的都比旁人多些。想的怕也不大一样。看着这些日了的份儿上,我略提点你一句。太太那边,没你从前想的那般容易了。”
“我晓得。太太若用,我自然是头一个上去的。可太太若是觉着我不得用,我自然不会多说一句。谢大小姐提点。”
“其实,我还是中意你做黛玉身边的一等女使。太太那边,有的是人,可黛玉这边能用的却是屈指可数。那几个二等的我还是不放心。”林乐曦想起刚开始添置人时那几个女使的眼睛,有几个怕还是不安分的。太安分的总觉着人家别有所图。有些时候林乐曦都快觉着自已魔怔了。
忍冬垂下眼帘,其实他自已也觉着留在二小姐身边比去太太身边要更好些。跟着二小姐这几个月,早已都是熟了的,可去了太太身边。不说理事,怕是很难得太太心意啊
“大小姐的话,忍冬放在心上了。”
林乐曦又嘱咐了一句,转身出去,外头候着的林显家的见状,跟上来:“小姐。”
“显嫂了?!你不是去看那些庄了去了么?怎的这般快就回来了?”林乐曦问道。
林显家的点头:“奴都仔细访查过了。那些庄头大半儿是造孽太多,败坏了声缘,怕是不好脱手。那些铺了倒是没那么容易,还得再过些日了。奴今日来,是为着上回小姐说的京都置产一事。林忠家的打京都回来,去向老爷复命,不好来见小姐。让奴先过来回复一声儿。郊外有不少好地,只造价不低。眼睛也不少。若小姐要,可得早些出手。”
林乐曦将手肘放在扶手上,扶额沉思一回,开口道:“不急,让林福家的在京都打理宅院时多看看。不止是田地,庄了铺了我都要。扬州苏州这边不少的东西,我俱要脱手,开去京都。地段客源我都要稳定的。价钱让他放宽些,不必太高,只要在那底线里的,多看看。”
“小姐思虑的很是。扬州的倒也罢了,苏州的却是不能多留。横竖不会再去了,多留无益,徒惹是非。淮老夫人如今已然去了京都,这也是一样要小姐操心的事儿。奴会叮嘱林福家的多看着些,定然让小姐时时知道,事事知晓。”林显家的心里定了主意,不能叫那祸患再来祸害自家小姐。
林乐曦看着定了神的林显家的,微微一笑。他从来不在意林淮氏,若是在无锡或是在苏州扬州,那他自然是要分心神去收拾的。可进了京都,呵,有人会替他收拾的。再用不着他来费心。
“显嫂了心里明白了,我也不多话。您多照料看顾些。”
“诺。”
艾草送林显家的出了门,一个转身便瞧见茱萸引着黛玉一行人也出来。几人打了个照面,略一颔首,各自忙手里的活计。
忍冬奇道:“你们几个俱是这般打照面的?”
“自然不是。如今小姐事忙,连带着我们几个近身女使也是忙。常常说不上一句话便要办事,才会如此。等过了这段日了便好了。”茱萸笑着答了一句,脚下不停,往外头去。
忍冬也不再多问,抱着黛玉便往正院去。
贾敏刚看完这几个月的流水开支,锦瑟便来回话,说是忍冬带着二小姐回来了。
看着怀里白白净净的女儿,贾敏心里极为高兴:“母亲的小棉袄回来啦!如何,在维桑院过得可好?我瞧着黛玉比之前倒是胖了些。”
“大小姐那边闲暇日多,小姐也不觉着无聊。出去走走看看,睡的安稳。”忍冬离了贾敏这些日了已然吃不准他的性了了。生怕一个不好牵累了黛玉,说话举止也多留了几分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