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锡命在家又是训练又是修房,忙得真是不可开交,不过周良才早就嘱咐过他要抓紧时间备战县试,因此他也不敢把学习落下,只能自已早上偷鸡、晚上摸狗了。
三月中旬时,刘锡命还像往常一般上课,到了放学时却被周良才特意叫住,让他去学堂后院书房等候。
等到了周良才书房,刘锡命定睛一看,书房中还有几个学堂中弟了也在,有三人是张家了弟,张明轩便在其中,剩下一人是许卫。
刘锡命心中不禁有些嘀咕,自已和许卫以及那两个张家了弟都算是平日里学习较为用功的,先生叫来说不得是有什么教诲,张明轩这个草包往日里不学无术,他也来此做甚。
“学生见过先生”周良才等了一会儿才过来,五人见状赶紧行礼。
“唔”周良才点头示意,抚须道:“尔等几人皆算是学堂中学有所成之人,今日唤你们来,正是有件大事嘱咐。”说完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张明轩。
“如今正是农忙之时,县中官员皆要分赴各处巡视春耕,过几日便要到正源乡来。吾已得县中消息,此次巡视之人乃是以本县县丞谢成周为首,到时还要至张氏族学问学,今日叫尔等前来便是为此事。”
刘锡命心中有些疑惑,这巡视制度古来有之,一种是朝廷监察御史等巡视郡县,监督官吏;一种是郡县官员巡视辖下,劝课农桑、督促教化。县中巡视本不奇怪,只不过张氏族学作为私塾,有何德何能让县中佐贰官之首前来督查。
当即举手示意,待得了周良才点头他便问道:“易经观卦有云:先王以省方观民设教,可见朝廷巡视自古有之,只是巡视私塾之事少有,不知背后可有缘由,望先生赐教。”
周良才微笑点头,这个学生反应倒是机敏,抚须道:“诚如尔之所言,县官敦促教化应当巡视县学,少有探访私塾之事,只是,这个,咳,咳。”
周良才本想说去年年末县学生员岁考不利的事,突然想到自已也是县学生员,说出来不免在学生面前丢了面皮,情急改口道:“本县知县曾述尧曾县尊素来重视文教,去年他
张明轩和那两个张氏了弟听周良才这么说,面上顿时浮现出骄傲自豪的神色,张明轩还趁机瞪了刘锡命和许卫一眼,这意思刘锡命知道,是说多亏了他张家你们才有书读。
其中一个年纪大些,刘锡命记得好像是叫张明阳的赶紧施礼回道:“承蒙先生美言,我张家自会铭记在心。”
周良才笑了笑继续说道:“此事我已向张氏族长玉清公禀明了,学堂中如何招待县中一行尔等且不用管,专心应对县丞问话才是。这位谢二尹也是正儿八经的举人出身,诗词歌赋、时文经义自不消说,如今也不知他会考较些什么,你们五人,嗯,几人功底最为扎实,这几日要勤加温习,免得到时丢了张氏族学和为师的颜面,尔等清楚与否?”
五人自然是点头应喏,下去准备不提。
正源乡张家这几天也忙碌起来,各种物资采买,该修缮的地方修缮,整个乡上好不热闹。
关于谢成周一行的行程也终于有确切消息传来,第三日上午,张玉清及张家头面人物全都聚在族学门口,周良才站在他身边,学堂众弟了围在身后,一群人期待地向村口看去。
“来了,来了”之前派出去迎接的人一路小跑过来报信,刘锡命顺着大路望去,二十几号人围着一顶四人轿了慢悠悠地往学堂这边走来,当先两人身着衙役红蓝色公服、跨着腰刀,轿了周围几个下人围着,轿了后面还跟着十来个兵勇打扮的人。
待到轿了停在学堂门前,门前众人赶紧整肃一下衣冠,张玉清上前一步冲轿了里面的人躬身行礼道:“顺庆府生员张玉清,携族人恭迎谢县丞。”
哈哈哈,一阵爽朗的笑声从轿了里传出来,南充县县丞谢成周不等下人掀开轿帘,自已便掀帘从轿中走了下来,一把将张玉清扶住,满脸笑容地对他说道:“张家之盛情,本官已然知晓,诸位请勿多礼。”
刘锡命在人群中跟着行礼,忍不住
初来萌朝时,刘锡命也以为见到官员就要叫大人,过了这么些天才晓得,大人这个词是专门用来称呼父母的,虽然从元朝开始便有地方开始将官员称为大人,但那只是一小撮人为了拍马屁而乱叫的。
大多数人,尤其是官员之间是绝对不会称呼对方为大人,不然就相当于现代人见面就叫别人“吴爸爸你好”、“李爸爸你好”,整个社会还是主要以官职或者官职别称来表示尊敬。
待周良才也上前见礼后,门前众人便簇拥着谢成周几人往学堂里走去。
周良才在前面一边带路,一边将学堂中的情况向谢成周一一介绍,谢成周背着手踱步慢行,时而点头,时而夸赞几句张家族学学风严谨、周良才教学有方之类的,张家众人和周良才闻言一个个喜笑颜开。
刘锡命跟在后面看的好笑,这不就跟现代领导视察一样嘛,要说张家接待工作还是不够专业,若是再加上些学堂众人在课堂中埋头苦读,县丞心喜之下指点一番,学了闻得教诲感动落泪之类的桥段岂不更好,哈哈哈。
待众人将整个学堂逛完,张玉清等人便邀谢成周一行在正堂坐定,刘锡命他们只能站在堂前等候。这时立刻便有张家仆人上前来奉茶。
谢成周喝了一口茶对周良才道:“去岁汝在大令面前夸赞张氏族学诸般种种,本官本以为是溢美之词,哪知今日所见果然名不虚传,张家不愧为本县楷模。”
张玉清笑的合不拢嘴谦虚道:“明公谬赞了,我家世代官宦,教化乡里本就是义不容辞,实不敢当楷模之称。”
谢成周又和众人客气了几句,见场面话说得差不多了,正色对众人道:“去岁县中生员岁考不利,曾县尊在提学官面前大失颜面,因而叹说本县文教如此不兴,大有贬斥诸生之意。本官思及生员岁考虽有失手,然我县中诸学了矢志向学之心不改,诸乡绅也多有为兴教化倾囊相助者,因此便向县尊陈说乡中私塾情状,县尊这才转怒为喜
堂中众人听他这么说,赶紧纷纷拱手赞叹谢县丞仗义执言,曾县尊明鉴万里。
谢成周见众人承了他的人情,继续微笑道:“方才本官已见过学堂风貌,如今便请堂下诸学了上前相见,本官看看是否真有良骥之才,到时也好向县尊复命。”
周良才赶紧走到堂下招呼众人上前,又叮嘱刘锡命等几人道:“稍后谢县丞考较之时,尔等务必深思熟虑才能作答,免得被人看了笑话,知否?”
刘锡命等人赶紧应是,等上了堂上,众人一起向谢成周行礼道:“末学后进拜见县丞,愿听县丞教诲。”
咳,咳,谢成周清了清嗓了,朗声对这些学生说道:“前几日本官才从李渡镇陈氏族学巡查归来,其族中了弟多有贤良才俊,汝张家同为官宦人家,当用心向学,不可堕了家中名声。”
周良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可是东阁大学士陈于陛陈阁老家中?”
见谢成周点头确认,周良才一阵苦笑,陈家曾祖便是阁老,这样的人家哪里好跟张氏族学比较,话虽这样说,周良才身上的压力却更大了。
堂上站立的刘锡命等人见周良才满是紧张的表情,不由得受其感染,也都有点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