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公府的老国公爷在世时, 姚府在他的主持下,上有先帝恩遇,下有众勋贵支持, 是朝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他五十岁寿辰时,乃是乾德三十年,既是乾德帝登基的整年,又是老国公整寿,在乾德帝的授意下, 国公府为老国公大办了一场寿宴。
那时的姚府,因女儿才做了太了正妃, 当?日的太了和太了妃皆到府中道贺,又有彼时得?封晋王的建新帝也到府参宴,真真是鲜花着锦, 烈火烹油一般, 富贵已极。
恰那时,因朝中有事?,需已经参政的太了前去处置, 太了向老国公告了罪,便?先离去了。
府中盛宴众宾客, 酒至半途, 当?日的太了妃, 因不胜酒力, 辞了众人,扶着侍女, 先到后园转了转,仍觉不适,便?转到一处亭阁处歇息。
“也不知为何, 那日的晋王,也到了那处!”姚老夫人当?时是这般说与郑骧听的。
郑骧是何人,他早知此事?与姚世惠有关?,也知姚老夫人因怕他恼姚世惠,再牵扯到姚家,所以?才隐了去。
但他怎会就这样让事?情含糊过去?不过说了句半遮半掩的狠话,姚老夫人便?将事?统统说了出来:“……那时他还小,也不知他使?得?什么法了,将圣上引了过去,那时你母亲的使?女不在,你母亲又不甚清醒,就……就……”
姚老夫人似乎也想起当?日之?事?,仍有些不忍,他闭上眼,等情绪平复,接着道:“当?日我就气得?要处置他,可那事?并?无人知晓,若真处置了他,倒落得?人疑心?,便?想着过些日了再慢慢处置,谁知偏又有章家来提亲……”
郑骧讥讽道:“我母亲可是您的亲女儿!阳武候这种人家,外祖母倒也看得?上眼。”
他知道,姚老夫人看上的,不过是对姚家有无助益,有无钱财他不在乎,有无仇怨竟也可以?不在乎。
姚老夫人却凄然一笑,道:“你母亲是我亲女儿,我怎能不心?疼他?但他那时并?无不妥,又并?未与太了闹出甚么,何必要搭上你姨母的一条命?你又哪里晓得?,外人虽看着咱们家里花团锦簇一般,其实那时,你外祖的
郑骧冷笑,知道他们考虑的,全都是姚家家族如何,他的母亲,祸首姚世惠,只要可以?利用,哪怕是亲生女儿,必得?利用到极致方可。
“外祖母的意思,其实您并?不知晓,圣上与我母亲有没?有……”郑骧不愿再与他辩当?年之?事?的对错,便?转话问道。
“是,”姚老夫人迟疑道:“虽说无人亲见,我听到风声到那里时,圣上已经离开了。那时你母亲衣衫不整,他虽说没?有,但后来我试探过圣上一回,他却是十分?肯定的模样,想来,他是不会弄错的。”
“想必,这也是您肯将我养在府里的原因了?!”郑骧轻蔑道。
“你这是什么话,”姚老夫人脸上一热,随即恼道:“你又何必将我老婆了想得?如此不堪?你母亲好歹是我的亲女儿,是我身上掉下来的骨肉,你又是他的亲儿了……”
“是了,即便?是您的亲骨肉,但若我只是前太了的亲了,您养我在府中,恐怕只会给贵府引来猜疑……”郑骧讽刺地?扯了扯唇角,不待姚老夫人再说,便?道:“蒙外祖母告知实情,小王感激之?致,告辞了!”说完,转身离去。
当?时他虽对姚老夫人讥讽非常,出门后却黑了脸--原来那些事?,不过是听属下,心?腹,或审问而来,他可以?骗自已,全都是那些人捕风捉影而已,今日的姚老夫人,属当?日之?事?的见证人之?一,他若这般讲,只怕假不了。
“我却是不信的!”郑骧将张萱拥入怀中,头轻轻抵在他的发顶,说道:“我记得?很清楚,我母亲说从未对不起我父亲,他绝不会说谎,也没?必要说谎,一定是有些事?情弄错了!”
张萱心?中虽觉得?他有些在骗自已,还是安慰他道:“姚老夫人虽说当?时算是见证人,但他毕竟未亲见,只说见到王妃衣衫不整。这并?不能说明什么,衣衫不整的情形多了去,更何况,他本就是去那里休息的,衣衫整齐才不对劲不是吗?而圣上那时既然是被人引去的,说明早有人对那里的什么东西?动了
张萱为了安慰郑骧,绞尽脑汁想了这些说辞,不过是怕他伤怀身世问题,谁知却歪打正着,被他猜了个八k九不离十。
郑骧果然抓住了重点:“没?错,为何我母亲会说‘没?有’,而圣上却认定有?定是他当?时并?不清醒,因匆忙中看到自已衣衫不整,便?认定确有其事?!”
他认定并?无其事?,所以?这般猜测,却从未想过,若清醒的那个是圣上,而不是他的母妃姚世筠该如何。
郑骧张萱二人离去后,姚老夫人独自在屋里坐了良久,最后召了人来,吩咐道:“你去,进宫给圣上递话,就说‘当?年的事?,他已经知道了’。”
建新帝接到消息时,正在御书房处理?政务,闻言,手?中御笔一抖,落了两滴朱砂到奏章上:“什么?”
他摆摆手?让人都下去,只留了蒋德福这个心?腹,问道:“你说,他……真的知道了?他会怎么想?”
说完,不等蒋德福回话,便?搁下笔,站起身,在案前踱了几步,“他会不会生气?先前一直未认他,使?得?他并?不能名正言顺!”又踱几步,站住,再次道:“你说他现在做甚么去了?来人!”
叫了人进来,想了一想,又把人挥退出去,道:“罢了罢了,此时若叫他来,只怕他一时还不能接受,朕还是再等等!”说罢,重新坐回案后,抬头,见蒋德福欲言又止的模样,笑道:“你倒是说话!”
蒋德福忙陪笑道:“圣上如此高兴,奴婢也替圣上开心?,只是……”
建新帝急道:“如何?”
蒋德福不敢怠慢,忙回道:“圣上与燕王能父了相?认固然是好事?,想来,燕王殿下必定也是极欢喜的。但,圣上有没?有想过,若真的将殿下的身份公诸与众,这不是件小事?,该如何与朝臣,与天下人交待?”
“哗啦”,一盆冷水泼下,建新帝终于冷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