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归晨就觉得自己坐不住了,她想着和郡府中的事文掌司聊聊天说不定能套出些话,于是便拉着檀渊往郡府走去。
还没进郡府的大门,她便差点和一个向外走的仆役撞个满怀,那仆役见了她和檀渊瞬间一脸喜色的说道:“公仪莘蔚,安阳莘蔚,在下正要去寻你们呢,薄溪莘蔚在安户处等着你们,让你们快些过去。”
归晨和檀渊以为出了什么事,连忙疾步向安户处走去,刚一进院门便看到成阳面前站着一位妇人,那妇人明显有了些年岁,眼角都生出些许皱纹,却拿着手绢在成阳面前哭哭啼啼,嘴里还唠唠叨叨的抱怨着什么。
成阳明显没应付过这种情况,一脸的不知所措,在看到归晨和檀渊后连忙高声唤道:“归晨,檀渊,快来,这位大婶有事求助于安户处。”
归晨四下看了看,平日里都会聚在院中无所事事的莘蔚们此时竟一个都不见踪影,想来是为了躲避麻烦事一早便溜走了。
归晨和檀渊信步走到成阳身边,归晨看着那妇人哭的通红的眼睛有些同情的问道:“大婶,发生什么事了?您怎么哭的这么伤心啊?”
那妇人听了这话就如同看到了救命的草药,一把抓住了归晨的手带着哭腔说道:“这位大人,您一定要为我做主啊。”说完她还觉得不够,又抓住檀渊的手也说了同样的话:“这位大人,您也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檀渊受不了别人对他作出如此亲密的举动,所以想要将手抽回来,可那大婶抓的死紧,他尝试了好几次都是毫无效果。
归晨听了她的话后有些窘迫,一位年长她许多的人叫她大人,还对她称“您”,她心中说不出有多别扭,于是连忙问道:“您需要我们为您做什么主啊?”
那妇人听她询问,终于放开了她和檀渊的手,又拿着手绢开始抹起眼泪来,边啜泣边向他们倾诉着,奈何她啜泣的声音实在太大了,归晨和檀渊什么都没听清。
成阳连忙安抚她道:“您歇一歇,还是我来讲吧。”
成阳的叙述明显简洁明了多了,原来这位大婶孀居多年,带着一儿一女守着丈夫留下的两亩薄田过日子,家中本就清贫,这大婶白日下田干活,晚上还要帮人缝补浆洗,日子这才过的下去。谁料突然有一日,邻居拿着一张地契来到她家,非说那两亩薄田是自己家的祖产,因为地契之前一直被收着这才没发现,所以叫她们一家赶紧归还田地。
那妇人听完成阳的讲述连忙从挂在腰间荷包中拿出一张纸展开来,摊在归晨他们的面前哭着说道:“几位大人请看,这才是真正的地契,是我男人生前交给我的,那两亩地是我男人在荒地上开出来的,怎么就变成他家的了,我公婆逝世多年,男人也先我而去,就给我们娘仨儿留下这一间屋和两亩地,他们就是见我们孤儿寡母好欺凌,想要强占了田地去,可若是没了这两亩地,让我们娘仨儿怎么活啊。”
她抽抽嗒嗒语无伦次,归晨也就没再浪费时间多做询问,而是直接去看她手中的地契,只见那地契一角已经缺失,而缺失的那一块正好是郡府印鉴所在的地方,估计这位大婶并不知晓地契损毁该来郡府补办,而这缺了角的地契又正好被人看到了,所以才闹出这样的事。
一抹慧黠的笑容自归晨嘴角一闪而过,土地纠纷,之前还在苦恼如何才能查阅汝南的记录卷宗,没想到办法自己就来了。
归晨连忙对着那妇人说道:“大婶你放心,这件事我们一定会调查清楚,帮你讨回公道的。”
成阳听了这话后一脸疑惑的看着她,这件事表面上看起来简单,可实际上土地纠纷处理起来却复杂的很,不仅要核实地契查验真伪,而且还要丈量土地以做确认,工作既繁琐又复杂,即使最后真的解决了纠纷,这么简单的小事也不可能得到夸赞。再说他们现在只听了这位大婶的一面之词,事情的真相还不得而知,怎么能这么快就下定论要处理这件事呢?现在汝南郡府摆明了就是要孤立他们,处理这件事一定得不到支持和帮助,那何必还要往自己身上揽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
可既然归晨已经一口应了下来,他也不好再当着那妇人的面说出这事需要再考虑,只得看着那妇人握着归晨的手连连道谢。
归晨看了看天色,马上就要到她巡街的时辰了,于是她对着那妇人说道:“大婶,今日天色已晚,你留下你家的地址,明日我们便去你家查看一下具体的情况。”
那妇人连忙将家中的地址报出,接着对着归晨他们三个又是连连道谢。此时已临近晚饭时间,想到家中还有孩子,她也就没再多做停留,对归晨他们说自己明日会在家中等候,之后便离开了。
成阳直到看见妇人的身影消失在安户处的大门外后才叹了口气道:“这位大婶在院中等了多时都无人理会,直到我来了她才算终于找到了申诉的门道,平日里安户处那些无所事事的莘蔚竟在今天突然都忙了起来,明摆着是想把这件事推到我们身上。”
归晨没有理解他话中不满的情绪,还沉浸在终于找到了打破僵局的喜悦中,心中也在思考着具体应该怎样做,于是漫不经心的回了句:“他们不管我们管,这回到要谢谢他们了。”
成阳本以为她是被气的在说反话,却在看向归晨时发现她并没有这个意思,于是更加惊奇的问道:“这明摆着是件费力不讨好的事,怎么我们还要感谢他?”
归晨这才意识到成阳还没有想清楚这其中的道理,刚想解释,却发现檀渊此时也在沉思,看来檀渊应该也想通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于是她没作答,只是推了推檀渊问道:“你怎么看?”
檀渊被推的回过神来,冷静的答道:“当然要管,不仅要管,而且管的越彻底越好,最好还不要让别人有插手的机会。”
这下成阳也意识到了这件事其实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于是试探的问道:“你们是想……”
归晨见檀渊与她意见相同,成阳也即将想到这其中的牵扯,于是连忙兴奋的答道:“没错,就是要趁着调查这件事的机会顺带去卷宗库中调查往年汝南郡的记录。”
这件事牵扯到土地纠纷,势必要验证双方手中地契的真伪,那妇人手中残缺的地契上有郡府的印鉴,就说明不是民间私自买卖的草契,而是经过郡府承认的官契,郡府承认过的的土地一定会有记录,而且因为年代久远肯定会存放在卷宗库,她们正好可以以此为由去卷宗库查阅卷宗。
若是那邻居胡搅蛮缠就更好了,双方一旦闹起来,就势必要对土地的归属彻查到底,那么他们留在卷宗库的时间就更多了。
这下成阳终于想通了这件事所带来的好处,于是一改刚才无奈的模样,而是满眼放光的说道:“没错没错,那我们就该赶紧着手调查这件事,现在就去卷宗库查查这两块土地的相关记载吧。”
谁料归晨却立刻拦住了他说道:“先不急,机会难得,我们需要好好计划一下,我们一定先要对这件事做个详细的了解,然后再想想我们要借此机会查阅些什么,毕竟时间有限,我们必须要做好充足的准备,不能白白浪费了这次机会。”
檀渊也点了点头道:“汝南防备我们不是一时兴起,而是做了充足的的准备,若我们这样贸然前去,他们说不定会猜测到我们的想法从而委派其他莘蔚去处理此事。”
他想了想又说道:“我们应该先将事情详细记录下来,能多详细就多详细,能多悲惨就多悲惨,待到明日探究了事情后,让那大婶签了字画了押,这样我们就能有充足的理由去卷宗库查阅了。”
归晨和成阳也都赞同这件事,可是谁撰写文书的功力强一些呢?三人面面相觑的互相看着,最后檀渊犹豫的说道:“要不我来试试?”
三人其实都不擅长文事,所以檀渊的自荐让成阳和归晨十分开心,既然敲定了撰文的人选,那么他们就打算回到住宿的地方去认真润色文书。
谁料三人还没走出郡府的大门,就又听见了澹台景吾那嘲讽的声音:“安户处果然是清闲啊,这么早便可离府了。”
归晨叹了口气,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