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国丧(1 / 1)

“臣惶恐,不得不面见皇上请示啊!”

翰林将军跪地,双手高举一张纸。

钰公公接过,躬身呈给皇上。

皇上这一过目,十二旒冠冕下脸色越来越沉。

“这是朕让太子陪朕去华山祈福的路线。”

“是的皇上,”翰林将军诚惶诚恐道,“太子拿着这张地形图来与臣商议,让臣在这条路上暗埋兵力,随时听候太子行事。”

皇上冷哼。

“好,真是个好太子。”

宸妃给他出了主意,在出游途中安排人假意行刺,试探太子的忠孝。

可没成想,这门还没出,太子率先部署起来了。

“太子让你部署兵力,你就听他的按部就班,随时向朕汇报太子的动向。”

“是。”

翰林将军退出御书房。

皇上盯着面前的一堆奏折,胸间恼意乱窜,一掌拍在案牍之上。

“这个逆子果真等不及了!”

太子这几年尤其张扬,风头不断,果然是不安分于储君之位了。

钰公公惊慌跪下,“皇上息怒啊,既然出行有险,是否取消……”

“去,当然要去。”

皇上冷冷道,“难不成还等到南境王的女儿嫁进太师府,到时更不好对付这个逆子。华山路上,朕要让这个逆子有去无回。”

-

南淮郡主的喜轿已到了金陵城外,金陵城中,却发生了一间塌天大事。

国丧之钟震破天宇,久哀不绝。

“太子竟然干出杀父弑君的事儿,真是万万没有想到。”

“仁德都是假象!野心才是真的。”

“这下好了,皇帝遇刺身亡,太子将伏诛,这皇位由谁来坐?天下岂不是要大乱!”

清辞在茶馆中听着人声鼎沸,心中道了一声可惜。

可惜了,国丧期间不可嫁娶,眼见着明日秦承泽就要娶妻了,今日就变了天。

太师府立刻把跟太子的关系撇得干干净净。

什么二小姐将做太子妃,那都是先帝和皇后的意思,可不是太师府的意思。

不过如今的形势,大伙儿都关心着谁来做这个新帝,没人有空去管太师府如何。

就是有意针对,也不能在眼下朝局混乱的情况下对太师府如何。

-

昏暗潮湿弥漫着腐臭味的天牢中,傅景翊由狱卒带着路,一步步走向太子所在的水牢之中。

太子瞧见他,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脸上,扯起一抹扭曲的笑容。

“我完了,也轮不到你,你过来瞧什么笑话。”

傅景翊抬起衣袖掩面一拂,放下衣袖时,顿时变了张面孔。

这张脸嶙峋崎岖,奇丑无比,却是废太子再熟悉不过的一张脸。

“你,你,是你!”

肮脏血污的脸上掠过惊慌,既而恼怒,愤滿,“原来是你!”

傅景翊撕下假面,放置在烛火上燃烧殆尽。

不消只字片语,废太子便慢慢的明白过来。

“所以……所以你并不是在帮我,你让我得民心,让我打胜仗,让我出风头,让我娶太师之女……你是在捧杀我!”

傅景翊淡淡的看着他。

这个人生来就是嫡皇子,十岁便被立为太子,他只需要安安分分的等着,熬死了父皇,他便是皇帝。

可他偏偏不安分,他急于尽早将天下尽握囊中,才给了自己可趁之机。

过去的五年里,他戴着假面接近太子,为他出谋划策,将他捧上百姓追捧的云端。

太子以为尽得人心与朝臣拥护,的确,百姓间的口碑与颂扬是真的,朝臣的拥护却是无利不往的虚情一片。

如今墙倒众人推,百官之中,无人敢为太子说一声冤枉。

“是你,你让父皇忌惮我,所以他才会想要除掉我!”

太子从来没有联络过翰林将军部署兵力,他身后是秦太师,何须从旁去借兵。

可是皇上他急于抓太子的把柄,宁可信其有。

而废太子从始至终都认为这场出游是鸿门宴,只能先下手为强。

太子突然想起了什么,“父皇可有留传位诏书?”

“有。”

傅景翊这一次来,便是要他死个明白,“父皇去华山前便写下两本诏书,一份废你,另一份立我为太子。”

废太子怔了怔,面上哀伤可怖。

他张着嘴僵了良久,低声下气的求道“我是将死之身,不要牵连母后了,她也是你的嫡母……”

傅景翊笑了,“世人皆知我是宸妃之子,可皇后应当不会忘了,我生母是济州宁氏。”

母妃在永巷被折磨致死的那一年,他五岁。

只因母妃不肯谄媚于皇后,又无宠,就被轻易捏死在深宫之中。

他记得母妃告诉他,你要活下去,一定要讨好父皇,只有父皇才能保护你。

可父皇并不看他一眼。

他在宫中等了多年,等到了宸妃,父皇看宸妃的那一眼,是沦陷不能自拔的。

人人都知道,这个狐媚子会得宠。

宫里不缺冰肌玉骨,宸妃娇而不作,媚而不妖,时时柔弱不能自理惹人怜惜,骨子里却不是任人欺凌的主儿。

认宸妃做养母,无疑是条出路。

-

秦承泽与太师闭门喝了一日的茶,回到自己院里头仍是心事重重。

秦太师曾是废太子一党中最为丰硕的羽翼,拥护之心世人皆知,一年前也竭力上奏,请求处死宸妃。

为谄媚于太子,没少慢待七王。

可现下,七王傅景翊登临帝位,宸妃已是太后。

他秦承泽与秦太师,只能眼睁睁瞧着文武百官对七王山呼万岁。

情势不容乐观。

清辞难得乖乖的等在院子里,见他回来,体贴取下他的披风。

“只要太师踏踏实实俯首称臣,新帝不会拿太师开涮的。”

毕竟皇权更迭朝局不稳,新帝这龙椅没个一年半载坐不热乎。

好好表现不就是了。

秦承泽坐在案牍前,捏了捏酸痛的眉间。

“父亲原是做国丈指日可待,如今怎肯甘心向傅景翊俯首称臣。”

“不甘心能怎样,主子都已经凉了,太师还想干嘛,他自己谋朝篡位啊。”

话糙理不糙。

清辞书读得不多,却也从说书先生那知道,古来权倾朝野者没几个善果。

“阿暨,你有没有想过,纵使太子没出事,他如愿登基,一定能容得下这样的皇后和权臣外戚?”

她难得喊他阿暨,秦承泽避开眼去,“安居人臣,亦挡不住明枪暗箭。身在官场,谁能不想做曹操。”

这听起来很有道理,清辞想了想,无从反驳。

他一双桃花眼微润,眸色深了几许。

“你不用怕,太师府真到了覆灭的地步,你就远走高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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