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心不要把它再输给我咯。”
看着纳尔逊手中的老魔杖,格林德沃轻松地调侃道,这柄古老的魔杖在纳尔逊的手中得到了很好的保养,看起来甚至逼他最初还要更加的漆黑深邃,足以和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庞大到足以溢出来的魔力在纳尔逊的指尖与杖身上环绕,迸发出一道道刺目的电光
一枚枚造型规整的银色小球在纳尔逊的周身环绕着,在飞速旋转之中形成一道道星环般摧残的圆环,篆刻在小球上的明亮魔文滞留在飞行的轨迹张,在他的身后闪烁出一幅更加震撼的图景,格林德沃认得这些古代魔文的含义——简单的储存,释放,原理并不复杂,但从来没有人这样干过,这些被储存起来的魔力正是到了用武之地——这也是纳尔逊强大的根源,哪怕面对强出他百倍的对手,他也可以通过时间的积蓄打败他。
“我一直觉得从来没有真正战胜过你,格林德沃先生,”纳尔逊低眉垂目,指尖轻抚着躁动的老魔杖,他甚至闻到了一股陈旧的血腥味,那是这根传承中满载着的死亡的魔杖在表达它的兴奋,多少年了,它终于遇上了一场能够配得上它的战斗,纳尔逊猛地抬起头,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格林德沃,完成了使命的小银球偃旗息鼓,回到了它们最初的诞生之地,正在缓缓自我修复的巨人用它猩红的独眼凝视着脚下的战场,担任着这场决斗唯一的见证者,纳尔逊挑起嘴角,“谢谢您故意把它输给我,现在,我想要成为老魔杖真正的主人。”
眼前的纳尔逊脸上洋溢着高昂的自信,这是格林德沃在三年间上百次的决斗中从未见过的,纳尔逊的蓝眼睛中倒映着格林德沃的脸,刺目的红色在杖尖汇集,猛地向格林德沃扑来。
格林德沃的反应也堪称迅速,他下意识地抬起胳膊,灼热的火环在小臂上环绕生发,下一秒,那道粗壮的红光就撞在了他的胳膊上,仓促凝成的厉火顷刻间被撕扯得粉碎,但火焰在熄灭前的爆炸也让魔咒的方向偏移了,它直直地冲向空中,并且久久不曾消散,甚至变成了一枚高悬在迷离幻境的白夜之中明亮的火星。
“缴械咒?”格林德沃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诧异,他侧过身体,小臂上火焰熄灭后的余烬散发出袅袅青烟,在青烟之下,他长风衣的袖子破了一大片,露出了下面浸染着血色的白衬衣,“你确定这真的是缴械咒吗?”
纳尔逊没有回答他的疑问,在他的身后,覆盖着迷离幻境的黑色破开了一角,明亮的强光让格林德沃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就在这一霎那,纳尔逊的身影消散成了一抹白雾,并且在下一秒出现在格林德沃的头顶,他手执那柄指针状的长剑,身体如同舒展的长鞭一般张开,剑锋在空中似有若无的雾气中划开了一道深邃的丘壑,剑刃上环绕着晦暗不明的单调魔文。
感受着头顶传来的风声,格林德沃本能地举起魔杖,想要通过幻影移形规避危险,但魔法并没有奏效,与此同时,纳尔逊的声音才堪堪传入他的耳中“显形封锁。”
格林德沃的视线中出现了一截锋锐的利剑,在利剑光滑到如同镜面的剑身上,他看到了纳尔逊坚定无比的姿态,他右手持剑,左手中的老魔杖正在同步地施展着幻影移形的反咒,格林德沃意识到幻影移形已经完全无用,手中的魔杖在指尖灵巧的操控下调转了方向,依靠着镜面的反光提供的方位,精准地指向了纳尔逊的面庞。
“你也不能幻影移形吧,”格林德沃兴奋地几乎要放声大笑,但他更愿意把这股兴奋投入到他愈发灵活的头脑之中,绿色的曲折闪电从杖尖涌出,透过他肋下的缺口,径直冲向了纳尔逊的面门,“除你武器!”
这道绿色的“除你武器”显然是格林德沃和纳尔逊开得一个小玩笑,见到自己的攻势轻易地被格林德沃化解,纳尔逊侧过头,躲过这道看起来像是钻心咒的攻击,片刻的僵直已经足够格林德沃组织下一轮攻势了,在下一道魔咒在杖尖亮起时,纳尔逊用剑锋挑落了咒语,落在地上,剑刃于瞬间崩裂,露出了剑柄处纳尔逊握着的另一支黑胡桃木魔杖,每一片剑刃的碎块中都倒映着纳尔逊屈膝半跪在格林德沃斜后方的身影,就在格林德沃的下一道魔咒到来前,这些残片在空中迅速拼接,组成了一面足以挡住纳尔逊全身的鸢盾,魔咒猛地轰在鸢盾上,但纳尔逊早已不在盾后,相反,被炸碎的鸢盾再次呈现出剑锋的锐利,凭借着魔咒爆炸的能量,形成了一团疯狂切割格林德沃的金属风暴。
密集而清脆的撞击声在这团金属的风暴中响起,裂片的缝隙中透出条条火舌,这密集的鼓点很快落幕了,格林德沃捏着一片燃烧着的剑尖,面色如常地从火焰中走出。
在反幻影移形咒消失的瞬间,两道身影在战场的不同方位几乎同时地闪烁起来,纳尔逊在不断地靠近格林德沃,伴随着寒芒的攻势与格林德沃不断拉开身位的烈焰舞动在一起。
从两人第一次近距离照面到现在,仅仅过去了数秒的时间,但就是耽搁了这一会儿,格林德沃的四周又被那无边无际的黑暗吞噬了,他没有再召唤火焰改变不利的战场,因为他明白,已经近身的纳尔逊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所以你变形了什么?”他看了看四周,还是那样的伸手不见五指,“你混淆了我的感官?不,我不可能被你的混淆咒影响,哪怕它向刚刚的缴械咒一样粗壮。”
纳尔逊没有回答他,那段令人烦躁的指针转动声不知什么时候又开始在他的身边想起了。
“你也没有改变环境,我的火焰可以撕碎这团黑色的伪装,”格林德沃静静地站在原地,手中积蓄的魔力让纳尔逊不敢轻举妄动,“你很聪明,你明白要让我永远置身于你能看到的位置,这样你在暗中才有打败我的机会,但你刚刚的出剑还是让我抓住了你的尾巴……你在那儿,对吗?”
话音刚落,格林德沃的手轻轻一甩,诅咒的魔力裹挟着那片被他夹在指尖的剑尖向黑暗中飞出,没过多久,便在他的身后发出了一声金属相撞的清脆响声。
他的脸上露出了笑意“让我想想,你究竟变形了什么,在s考试中你展现出了足以让魔力变形的变形魔法,这在你刚刚的表现中也有所体现,只是它还不足以封锁我的感知。”
“咔,咔,咔……”
回应他的只有沉默与萦绕不绝的鼓点。
“我没有变化,我该感知到的东西也没有变化,那么被你变形的,就是其中的过程,”格林德沃挑了挑眉毛,“这太抽象了,你能改变我接收到的信息吗?哪怕理论上可以实现,这也是一项难以想象的浩大工程。”
指针的转动依旧没有停歇,他抬起头,目光遥遥地投向那枚一开始就挂在天上的猩红月亮。
“凭什么呢?让我想想,”格林德沃眯起眼睛,像是完全放弃了防御,轻声说道,“在没有踏足迷离幻境的时候,我在什么情况下可以看到东西呢?”
“砰!”
他抬起头,向刚刚金属碰撞声的相反方向递出魔杖,一团并不算大,甚至可以说小的火焰猛地扑出,将纳尔逊的身影照亮,但纳尔逊的缴械咒还是击中了他的脊背,他紧紧地攥着魔杖,可经历了高强度战斗的魔杖终于还是坚持不住,从最深的一道裂纹处断成了两截,上半截倒飞出去,栽在了脚下的黑暗中,只有下半截还攥在手里,迸发出明亮的火星,将他的脸映得通红。
“哦,你按捺不住了吗?还是说,我找到你了。”
他对这根陪伴了自己多年的魔杖不再有半点儿珍惜,高高地扬起手臂,指向远方高悬在空中的猩红月亮。
“是它吗?这个叫亚历山大的大家伙?”格林德沃的脸上露出了难以抑制的笑容,咆哮的火龙从断裂的魔杖中冲出,伸出它的獠牙与利爪,向着亚历山大扑去,“我能够看清的就是这个家伙用拳头砸我的时候,你的魔法需要依靠它那枚精妙的炼金核心带来的庞大运算能力,我说得没错吧!”
就在火龙即将击中亚历山大独眼的瞬间,亚历山大的铁拳从一旁弹出,捏住它的首尾,将它拽成了两半,而就在同时,天亮了。
格林德沃下巴微微收起,看着抵在自己脖子上的宝剑,和被纳尔逊攥在手中的半截魔杖,露出了无奈的笑容,“这和你自居的正人君子有所不同啊,你很喜欢这种偷偷摸摸的袭击。”
“黑色也是一种颜色,格林德沃先生,”纳尔逊轻笑道,“您不能因为它会遮蔽感知,吸收光线,就偏见地认为它就代表着邪恶,同样的,被普罗米修斯盗取的火种也不一定会给人带来光明。”
“如果我们的谈话在开始时你就有这种逻辑就好了。”格林德沃闭上眼睛,任由纳尔逊将剩下的半截魔杖从手里抽走,“我认可你的强大了,纳尔逊。”
但熟悉又陌生的木制抓握感又很快回到了他的手中。
“这是什么?”格林德沃睁开眼睛,脖子上的冰凉触感消失不见,他低下头,看到手中的老魔杖,抬起头,纳尔逊依旧站在决斗开始时的位置,准备鞠躬行礼,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他回忆着刚刚的战斗,那一步步缜密的陷阱,一次次凶险的危机,以及纳尔逊那仿佛是专门为他准备的战斗方式——他像极了自己,又完全不是自己,“你是在给我第二次机会吗?”
“我只是想要看看,我和你的差距,”纳尔逊认真地说道,他的眼神中再也没有其他情绪,没有战术与陷阱,只剩下了勃勃的战意,他再次鞠躬,“用选择了我的魔杖。”
格林德沃点了点头,在他的眼中,纳尔逊不再是那个需要他一步步引导、一点点教育的学生,而是一名足以作为对手的巫师,下一秒,火光与银芒在两人之间迸溅开来,格林德沃闭上眼睛,主动陷入了和之前关灯一样的黑暗,但纳尔逊的身影反倒在这片黑暗中愈发明亮了,他扬起嘴角,用魔杖指向脑海中纳尔逊的方向,睁开眼睛,火焰恰好吞噬了刚刚出现在那个位置的纳尔逊。
“就像我会的你都会了七七八八一样,”格林德沃笑道,“你觉得我就不是一个先知吗?”
纳尔逊骇然疾退,这哪里是能学会的东西?但格林德沃刚刚显然是预测到了他的行动轨迹,他拉开距离,终于开始像个正常巫师一样射起魔咒来。
在迷离幻境中,纳尔逊得以发挥出比在现实中强大数倍的变形技艺,让他的想象力得以肆意挥洒,不同于格林德沃真刀真枪一炮一炮地冲击阵地,纳尔逊的应对就要显得离奇许多,万仞高山在他的面前拔地而起,那些威力强劲的咒语在面对自然的鬼斧神工时是那样的无能为力,一次次轰击着他面前苍白傲立的山岳,但却只是石沉大海,毫无反馈。
在试探性地抢攻了一阵后,格林德沃放弃了无用功,难以撼动的山岳在他垂下手的下一秒轰然倒塌,崩溃成一片片翻卷的云雾,飘散在这片纯白的天地之间。
“你在这里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强大,”格林德沃饶有兴趣地看着围绕在纳尔逊周身的迷失雾,这团只由魔力构成的东西竟然透露出了一种亲昵的态度,他释放的魔咒甚至不用纳尔逊抵挡,只是捧到这群雾气,便像被丢进碳炉的冰块一般,悄无声息地融化了,“我真是越来越感兴趣了,你对这里的了解,似乎比海尔波还要精进,难道说你原本就是一个死人吗?”
“我又有了个设想。”
格林德沃揉了揉下巴,举起魔杖,可就在这时,一道焦急的声音从远方传来“威廉姆斯先生!威廉姆斯先生!”
“扫兴。”
他撇了撇嘴,向远方一抹仍未消散的黑色望去,放下手,冲纳尔逊点了点头,“就到这里吧。”
迷雾在他们的身边迅速消退,在预言厅密集的木架后,气喘吁吁的博格特探出头,捂着剧烈起伏的胸口,对刚刚发现的纳尔逊说道“小心……来了……格林德沃……”
“你是在叫我吗?这位先生。”
格林德沃拍了拍领口的灰,微笑道,看到他的博格特几乎要吓到昏厥过去。
“真是扫兴,”格林德沃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就在博格特先生好不容易在纳尔逊的安抚下恢复过来时,他再次出现在木架后,彻底让博格特噎了一声晕了过去,他耸了耸肩,看了看纳尔逊扛着的博格特,将老魔杖丢了过来,“你的东西,收好了,我们总有一天会有一场真正的酣畅淋漓的战斗。”
“这是预言吗?格林德沃先生。”
“这是陈述。”格林德沃沉默片刻,说道,“当然,我觉得我应该找个水晶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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