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的一个下午,刚为格兰芬多与斯莱特林三年级学生上完黑魔法防御术课程的阿芒多·迪佩特卡着下课铃抱着教案走出教室,但面前的如沼泽般泥泞的走廊却拦住了他的去路。
与其说走廊如沼泽般泥泞,倒不如说它确实变成了沼泽,阿芒多很清楚,没有任何一位学生有勇气对他做这样恶劣的恶作剧,而整座学校中胆敢做出这种事的只有一人。
不,或许用“人”来形容他并不恰当。
阿芒多皱了皱眉头,这令他本就深刻的川子纹更加显眼了,不少学生挤在他的身后向前张望,更有甚者已经小声地交头接耳起来。
他有些不满,转过身,人群霎那间安静下来,一个个站得笔直,噤声无言。
阿芒多满意地点点头,把教案递给最近的一位学生,抽出魔杖,指向走廊。
“皮皮鬼,不要做这些无聊的事情。”
走廊上的沼泽瞬间消退了,露出干净的地面和地毯,他向后伸出手,身后的学生赶忙把教案塞进他的怀里,阿芒多抱着教案,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无趣的小老头,迪佩特这个爱哭鬼,刚刚毕业就成了小老头!”
皮皮鬼呼啸着飞过走廊,声音越来越想,他抱着一堆脏东西从阿芒多的身边冲了过去,溅了他一身泥点子,阿芒多面色难看地用魔法清除了身上的污秽,加快脚步走进办公室。
留下皮皮鬼在原地将手里的污物搓成团向滞留在原地的学生射击,飞在空中狂笑着,“阿芒多·迪佩特,又瘦小,又落魄!比脸大的鹰钩鼻,长得像扑克!”
阿芒多站在办公室的房门后,把教案丢到一边,无奈地用双手揉了揉太阳穴。
对于阿芒多·迪佩特而言,秩序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妙的东西。
在规定的时间规定的地点做规定的事情,从不涉足规定之外,不给他人添麻烦,也不会让别人给他添麻烦,从小阿芒多便坚持着这样的信条。
从五岁时魔力第一次爆发打碎了床头的鱼缸、害死了心爱的金鱼时,他便对所有超出控制范围内的事情深恶痛绝,在他看来,只要所有人、所有东西都按照既定的轨道运转,那么令人手足无措的意外便永远不可能出现,那样的世界一定没有悲剧、没有危险。
阿芒多清楚地知道,仅凭一己之力不可能消弭世界上的意外,他也没有对其他人进行要求的权力,所以在青少年时期,他只好严于律己,每天定时定点地起床睡觉、就餐学习,每周固定地在周二下午带好护具打两把魁地奇,在霍格沃兹的七年间,他每天都刻板地重复着第一天进校的生活。
果不其然,刻板的习惯使他的生活变得愈发安稳,在他的求学生涯中,唯一两次发生意外都是在自己没有按时起床之后。而发生在他身边其他人身上接踵而至的意外也令他对自己的理念愈发笃定。
作为霍格沃兹的优秀学生,毕业后的阿芒多如愿以偿地成为了母校的黑魔法防御术教师,在他看来,这些调皮捣蛋的学生在长大成人后难免会遭遇各种各样的危险,黑魔法防御术作为自保的武器无疑是对他们最重要的学科。
同时,他也不忘将自己的理念延伸到课堂上——不允许迟到早退,不能交头接耳,甚至连作业的行间距都进行了明确的要求,在拥有了教师的身份后,他终于能够以自己的标准去要求自己的学生。
许多那个年代的霍格沃兹学生都认为,阿芒多·迪佩特就是学校里最严厉、最偏执的老师,但他的严厉令人肃然起敬,毕竟没有人会觉得一个对自己严格的人会对别人宽松,虽然每每回想起他的课堂时总是想不到什么美好的回忆,但他们黑魔法防御术的本事倒是人人都没有落下。
工作几年后,阿芒多并没有在与孩子的接触中为自己的性格添上一丝一毫的柔软,反而对这些懒散的学生愈发愤怒,他觉得他们的行为在不断将自己置于险地,那些危险的恶作剧,那些危险的夜游,那些危险的逃学……这些与自杀无异的行为始终令他难以理解,他也下定决心,从学校的教育开始,扭转这些学生惫懒的性子。
但人的天性又怎么可能被这样简单地束缚呢?霍格沃兹的入学年纪可是十一岁,哪怕毕业了,也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半大小子,年轻人喜爱玩乐、喜欢刺激,这又如何扭转呢?
晚餐后的阿芒多敲响了管理员兰科罗斯·卡尔佩的房门。
“奇怪,今晚没有学生要来禁闭……”兰科罗斯带着睡意的声音从门后,传来,他拉开房门,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望向站在门口的客人,在看清阿芒多的瞬间,他便挺直了腰板,“迪佩特教授,您怎么来了?”
“今晚吃饭的时候没见到你,就想着来看看,”阿芒多扯动嘴角的肌肉,露出一个有些瘆人的僵硬笑容,闪身挤进了门里,“看你这样子,那群调皮捣蛋的小家伙又让你累着了?”
“是啊,”兰科罗斯揉了揉头发,让本就乱糟糟的发型看起来像一只烫了头的狮子,“格兰芬多的那个韦斯莱精力真是太旺盛了,我真的搞不懂这一家人是怎么了?他爸爸和我一届,当年几乎每年都会给他们学院扣五十分!他每天都想去禁林里钻钻,听说明年他有个表弟要入学,哦,天呐!我甚至难以想象他们两个人一起折磨我的场面!”
顺手带上了门,兰科罗斯摊开手抱怨道,似乎很久都没有什么人和他聊这些话题了,他的话匣子马上打开了。
阿芒多有一句没一句地应和着,事实上,从今天之前,他很少与兰科罗斯打交道,而阿芒多也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在其他方面的能力,当他想要让自己显得如沐春风时,任何人都会觉得他值得亲近。
在抱怨了几分钟后,兰科罗斯便已经觉得阿芒多是霍格沃兹中少有的和他胃口的老师了,尤其是在对学生的态度方面,阿芒多也觉得这位管理员颇有见地——严格的校规和管理更有利于学生的成长——两人很快在这方面达成了一致。
“阿芒多,如果你当校长就好了!”兰科罗斯拍着大腿,摇头晃脑地说道,“学生就应该做学生应该干的事,如果我当年能好好学习,也不至于溜回母校做一个管理员了……哦,我不是说母校的不是,只是觉得如果能做一个像你这样受人爱戴的教授一定会很好吧!”
兰科罗斯的眼中流露出憧憬的神色,一场谈话下来,他对阿芒多的称呼已经从“迪佩特教授”变成了更加亲切的“阿芒多”。
“还远着呢,我连院长都不是,”阿芒多一只手搭在桌上,轻轻地敲击着,摇摇头说道,“兰科罗斯,你可不能这么想,教授也不比你高贵到哪去,事实上,霍格沃兹可以没有校长,但一定不能没有管理员,再者说,我也不是什么受人爱戴的教授。”
“阿芒多……”兰科罗斯的眼中流露出感激的神色,他望着阿芒多,郑重其事地说道,“我听说过你的事情,很多学生都说你太过严格了,但我觉得他们只是太年轻,不懂——他们现在或许不会理解你,但是等他们长大了,一定可以领会到你的良苦用心。”
“希望如此吧,”阿芒多轻轻摇摇头,说道,“我们的初衷是一样的,都是为了能让霍格沃兹的学生有一个更好的未来……”
看着用力点头的兰科罗斯,阿芒多趁热打铁地说道,“但我们现在就有一个让霍格沃兹的学生更加安心学习的好办法。”
“什么?”
望着面色激动的兰科罗斯,阿芒多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他明白,这个心思单纯的城堡管理员已经被自己说动了,接着,他挺直腰板,轻声说道,“皮皮鬼,有他在一天,学生们就会有一天不能安心学习,这个幽灵是霍格沃兹的顽疾,是时候把它从城堡中永久地驱逐了。”
“皮皮鬼?”兰科罗斯的脸上露出复杂又挣扎的表情,时而厌恶,时而害怕,不多时,他从桌下的抽屉中拿出一本厚厚的页脚泛黄的册子,摆到桌上,将它推到阿芒多的面前,“事实上,历代的城堡管理员都尝试过将这个顽劣的家伙从城堡里赶走。”
“它可不仅仅是顽劣。”
阿芒多翻开册子,从汉克尔顿·亨布尔这位又四巨头亲自委任的管理员开始,历代管理员为驱逐皮皮鬼做出过各种各样的尝试,但仍然在霍格沃兹活跃的皮皮鬼仿佛嘲讽一般地对他们一再强调你们失败了!
“看样子只有管理员尝试解决过这个问题,难道霍格沃兹就没有一位教授觉得它影响了正常的教学吗?”阿芒多眉头紧锁,继续向下翻看着,“这又是什么无稽之谈,皮皮鬼并非幽灵,而是城堡诞生的精灵,它是历代生活学习在霍格沃兹学生们情绪具象化的产物?学生们情绪具象化的产物怎么可能是一个调皮捣蛋,除了恶作剧以外什么都不会的鬼东西?”
看着面色难看的阿芒多,兰科罗斯回想着对册子里记录的对抗皮皮鬼的可怕后果,嚅嗫着嘴唇提议道,“阿芒多……我们是不是换个——”
“不,正是因为一次次的忍让与妥协,才让皮皮鬼越来越肆无忌惮、无法无天!哪怕它真的诞生于城堡,那也是城堡的毒瘤,而非精灵!”阿芒多摇摇头,打断了兰科罗斯的提议,目光坚定地说道,“之前一直是管理员在努力,我并不认为这是因为他们能力不足或者皮皮鬼太过强大,只是你们太过于势单力薄了,我想,如果但凡有一位教授的帮助,也不会是这种结果。”
“是吗?”兰科罗斯有些底气不足地问道。
“是的,”阿芒多点点头,把册子翻到了最后一页,“这页的东西是你写的吧?你明明已经构想了一整套对付它的办法,为什么不把它付诸实践呢?”
“我……”兰科罗斯沉默片刻,轻声问道,“你觉得可行吗?”
“再好不过了。”阿芒多拿起册子,站起身来,“不打扰你休息了,这本册子借我看看,明天吃完早饭,我们一起去找摩尔校长。”
……
一个月后,兰科罗斯设想的陷阱在霍格沃兹地下室的一处走廊中央架设起来,他用一些皮皮鬼无论如何都无法抗拒的武器作为诱饵,用一个巨大的、施加了各种封锁咒的钟形罩作为陷阱的基本结构,在陷阱周边施加了数不清的围堵咒后,兰科罗斯在走廊尽头默默等候着。
如他所愿,皮皮鬼很快落入了陷阱。
皮皮鬼像剧本中写好的一样,完美地被钟形罩罩了起来。
兰科罗斯得意洋洋地走上前,拍了拍钟形罩,打开一处小阀门,冲里面大吼大叫的皮皮鬼嘲弄道,“这就是恶作剧的下场。”
“是吗?”熟悉的声音在兰科罗斯脚下响起,皮皮鬼从施展了严密防护咒的地板里轻松钻出来,狂笑着抓住他的脚踝,把他吊到了头顶的吊灯上。
“哈哈哈,大傻子卡尔佩,你的陷阱真的脆!吊在灯上哭唧唧,拍张照片惨兮兮!”
皮皮鬼捧着一台相机冲着倒吊的兰科罗斯疯狂拍照,嘲弄的叫声回荡在整座城堡中。
他是最纯粹的幽默与恶意的完美融合,但此刻的笑声中只剩下了恶意。
兰科罗斯准备的武器和魔咒瞬间成为了皮皮鬼的工具,在没有魔杖帮助的情况下,所有施加在走廊中的魔咒被无限地增殖到了霍格沃兹的每个角落。
皮皮鬼似乎真的是城堡的精灵,经历过这件事的人每每回忆起当时的场面,都会忍不住感叹“没错,连城堡都在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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