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寂的答复在陈萍萍意料之中。
他当年见过叶轻眉的那个匣子,也领略过里面那件兵器的可怕。
所以在收到影子的密信之后陈萍萍没有半点犹豫,直接启程赶回了京都。
如今亲眼见到周寂的剑匣,又一次证明了他的猜想。
他相信五竹不会把叶轻眉的遗物交给一个陌生人,也同样相信周寂的剑匣里定然装着同样可怕的兵器。
不属于这个世界,不属于这个时代。
陈萍萍是一个极度隐忍又极度偏执的人,内心隐藏在厚厚的迷雾深处,就连庆帝也无法看清。
即便这个世界已经和周寂所知道的那本已经有了很大的差别,但某些本质上的东西是不会变的。
就比如陈萍萍对庆帝的怨恨。
看着坐在轮椅上追思过去的陈萍萍,周寂并没有打扰,而是缓步退出凉亭,在所有人惊异的目光背起剑匣,脚尖在草叶轻轻一踩,整个人就已经飞身而起,跃出了数十米远。
“你若一走,林相必然认定是你杀了林珙。”
周寂突然止步,转身看向陈萍萍,陈萍萍的眼中没有阴沉的算计,只有浮于表面的利用。
看来刚才的威胁有点用处。
周寂笑了笑,他拒绝被陈萍萍算计,但不反对相互利用。
毕竟等到神庙地图到手,他补齐武器装备,随时都可以离开。
“陈院长帮我摆平这个麻烦,我送陈院长一件礼物如何?”周寂笑道,“杀伤力没有叶轻眉送你的那件强,对付大宗师却有奇效!”
陈萍萍眼中难以掩饰的惊骇,下意识的摩拭着轮椅扶手,这里面藏着一件兵器,一件全天下只有两个人知道的兵器,这个秘密就连庆帝都不知晓,因为它本就是陈萍萍为庆帝特意准备的杀招。
没想到这个叶轻眉留给他的最后礼物,居然还有第三个人知道,并且这般熟悉!
即便知道陈萍萍暂时没有对他放冷枪的打算,周寂还是觉得有些头皮发麻,懊恼当初因为嫌弃防弹衣臃肿而没有早做准备。
以他的轻功理论上是可以躲开子弹的,但他又没有亲自试过,自然也不想在这里尝试。
“好,我答应你。”陈萍萍还是拿开了手,扶手中的霰弹枪是他为庆帝准备的,绝不可提前暴露,同时他也对周寂口中的那个‘礼物’泛起一丝兴趣。
他隐隐感觉到,周寂知道他的真实目的,也知道那人的真实实力,所以才会以‘对大宗师有奇效’为饵,与他合作。
周寂扫了眼四周的黑骑和旁边的影子,微笑道:“我过两日回京都,如果安定下来,就让范闲把礼物带给你。”
说罢转身离去。
这一次陈萍萍没有再叫住他。
“院长大人。”慢慢收回目光,影子走进凉亭将陈萍萍推出,沉声道:“要不要派人跟着他?”
陈萍萍收敛心神,恢复到往日里阴鸷冷漠的表情,摆手道:“不必了,此人轻功绝顶,又擅长侦查与反侦查,你们是追不上他的。”
“你到底是谁?与她有着什么关系?”
回京路上,马车内隐隐传来低语,影子听不真切,也不敢去想。
另一边,范闲放走司理理之后,那群黑骑并未跟他回京,而是沿山道另侧不知去往了何处。
范闲一路走回,终于在午后赶回京都城外,还没进城就看到城门口的告示栏旁已经挤满了来往的百姓。
而人群的最外围,一个熟悉的微胖身影在左右徘徊,显然是在等什么人。
“王启年?”范闲走到近处,拍了下对方肩膀,笑道:“你怎么在这里?”说完还指了指旁边水泄不通的告示栏,挑眉道:“这是什么情况?”
“哎呦!范大人呐!你可算回来了。”
“你先别管这告示了!”王启年擦了擦额间的冷汗,扯着范闲的衣袖就往旁边走,急道:“范府出事啦!”
范闲脸上一变,原地止步,将还在往前走的王启年拽了回来,沉声道:“出什么事了?”
王启年一拍大腿,解释道:“早上鉴查院发出公告,说是北齐派狼桃、程巨树刺杀我朝重臣之子,立下了檄文准备出兵北伐,为林相报仇。”
“狼桃?苦荷关门弟子,九品高手狼桃?”范闲皱眉道,“鉴查院已有定论,这案子不是应该结了吗?”
“案件是结了,可林相不信啊!他不知从哪里得知了消息,说是林珙死前曾见过周公子的剑匣。”王启年苦笑道:“你刚出城没多久,林相就亲自去范府拜访,说是来探望你,实则是要诘问周公子。”
王启年说完看向范闲身后,疑惑道:“周公子呢?”
范闲沉声道:“他提前觉察不对,已经离开京都了。”
“哎呀,他这时候怎么能走呢?周公子这时候走林相定会以为他做贼心虚”
“他就算不走林相也不会放过他。”王启年还没说完就被范闲打断道,“这会儿林相还在范府吗?”
王启年迟疑道:“若若小姐托我在城门等您,范府的情况我也不大清楚。”
范闲轻叹一声,所幸周寂已经离开,即便林相再怎么怀疑也不敢公然推翻朝廷定案,只要不使用明面上的力量,以周寂的实力,想必也能应付的来。
眼看范府大门就在前面,范闲驱使王启年先去一探究竟,确认了林相已经离开,才敢悄悄回府。
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袁宏道早就安排好了人手在暗中观察,从他进入京都的那一刻,就已经有人快马加鞭前往林相府邸报信了。
“启年,你先回去吧。”范闲回到府上,从自己账上拨出三十两银票递给王启年,叮嘱道:“这笔钱你拿去买一头牛,再置办些别的东西给梓荆的妻儿送去,这是我之前答应过他的,因为这两天事忙,所以耽搁到了现在。”
“哎”王启年看到银票的时候眼前一亮,听到不是给自己的就黯淡下来,收到范闲递来的银票,抱拳道:“范大人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梓荆平日里不管多晚都会赶回去和家人相聚,昨日临逢大难一夜未归,我这边走不开身,你过去以后给嫂嫂报个平安,就说梓荆伤势已无大碍,休养几天就能回家,让她不要担心。”
范闲以己度人,知道这些话根本就只是自己骗自己,沉默片刻,补充道:“若她实在担心就把她接进城里吧,我在府上给她和孩子安排住处。”
送走王启年,范闲看着床榻上还在昏迷的藤梓荆,眼中的愧疚又多了几分。
藤梓荆受他连累,险些身死,范闲实在不知该以如何面对藤梓荆的妻儿。
长叹一声,范闲离开房间,轻轻的合上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