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声中辞旧岁,总把新桃换旧符。
无论古今,春节都是一年中最为重要的节日,除夕晚上,一家人能围在一起吃一顿团圆饭,就说明家中到了年底还有盈余,是最幸福满足的事情。
新伐的竹竿在城中烧得噼啪作响,孩童们围着火堆嬉戏打闹,比着看谁扔进去的竹子声音大。
这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和谐安好。
但随着一声轰鸣想起,城东方向传来一连串的轰鸣巨响,宛如雷声滚滚,震耳欲聋。
被降维打击的孩童们,赶忙沿着青烟缭绕的方向朝周府跑去,一眼就看到了满地的碎纸,以及有些刺鼻的硝烟气味。
一向胆大的吕雉这会儿也被眼前的爆竹吓到,傻傻的点着根长香,直到被周寂拉到身边,才想起捂住耳朵,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烟雾缭绕,火光四起的千挂鞭炮。
旁边的高月早就缩进了项羽的怀里,双手抱头像是只受了惊吓的鹌鹑,瑟瑟发抖。
高要看了眼左拥右抱的周寂,又看了眼搂在一起的高月项羽,由不得撇了撇嘴,托着下巴,一脸惆怅的看向烟雾缭绕的街道,心里空落落的。
今年过年,易小川并没有过来。
在得知他两不相帮,不想参与周寂和自己的纷争后,易小川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眼神和态度都比之前冷淡了许多。
高要并不想这样,他也搞不懂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除夕当晚,高要喝得酩酊大醉,直到被送到客房休息,方才在迷醉中喊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高岚’
新年过后,一切都好像恢复了正常,天下第一楼重新开业,生意一天比一天火爆,吕雉和素素偶尔会找高月讨教织绣的针法,高要对待周寂的态度也和以往相似,唯有易小川像是失踪了一般,从未再在他们面前出现过。
起初高月还会追问几句,久而久之却也习惯了高要的说辞,真以为他现在深得陛下器重,每日在操劳大事,暂时没时间过来看她。
当然,高要的话也不无道理。
过年的这几天,易小川努力思考如何将历史搬回正轨,但以他学渣的成绩以及幼稚的思维,最终只得出了‘赵高’才是这段历史的关键,这一粗浅结论。
可如今宫里的户籍资料他都已经快要翻遍了,始终未能找到赵高,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各地前来交纳贡品的名单中,突然翻到了他找了快两年都没能找到的那个名字。
“赵高?赵高!!”易小川下意识的露出惊喜之色,可在惊喜之余,心中又不禁泛起一丝犹豫。
在他的记忆里,赵高祸乱朝廷,无恶不作。如果真要扶持这样的奸贼上位,岂不是要害死更多的人?
低头看了眼衣襟下摆,易小川眼中的犹豫顿时被阴霾顶去。
‘破坏历史的是周寂,我帮赵高是为了让历史步入正轨,这不是助纣为虐,绝对不是。’
易小川口中喃喃低语,招来堂外的侍从,让他把这位梁州县令赵高请来,并让他暗中打探此人的人品和底细。
然而,当他看到眼前这个说话结巴,模样猥琐的县令赵高时,整个人都变得不好了。
“你真是赵高?”
易小川围着此人转了好几圈,审视的目光盯得此人软倒在地,忍不住哆嗦道“下~~下~~~下~~~下~~~~”
“吓什么吓?我没吓你!我就问你你是不是赵高!”
赵高说话本就结巴,越急越说不出来,又‘下~’了半天方才憋出‘下官’二字。
等他把‘下官正是赵高’一句说完的时候,易小川脑门已经青筋绷起,血压也快拉满了。
这种人真的可以受到陛下宠信,祸乱朝廷?
易小川自己都有些不信。
扶着脑门,翻开侍从递来的信笺,大致的扫了一眼,发现赵高这人看起来胆小懦弱,在治下的梁州县可是鱼肉乡里,坏事做绝。
此番前来咸阳进贡也是因为治下百姓怨声载道,他唯恐自己的那点破事会传到朝中,所以才来提前疏通关系,结交善缘。
面对这种又蠢又坏的贪官污吏,即便是易小川也有些无可奈何。
现在的他一心想要拯救未来的自己,为此他只能踏入泥潭,哪怕肮脏恶臭,也必须如此。
可眼前的赵高不管是形象还是处事手段都和易小川印象里的模样相差太大。
哪怕帮他打通关系,送到陛下面前露脸,易小川也相信陛下定然不会接受眼前这个狗官。
到时即便是易小川自己也会受到牵连。
迟疑片刻,易小川轻叹一声,合上了手中的信笺,派人将赵高拿下,连同信笺一起交由廷尉依律处置。
赵高见此一幕,直接吓得倒地吐血,人还没拖出去,就已经断气了。
看到赵高被吓死,易小川反倒松了口气。
“如此看来,这个赵高极有可能是一个同名同姓的人,可要是这样,那真正的赵高又在何处?”易小川眉头微皱,随后舒缓,“同名同名倘若找不到赵高,那我是不是可以创造一个赵高,让他代替原本那个,去做历史上赵高做过的所有事。”
易小川眼睛越来越亮,感觉自己像是打开了一扇窗户,找到了解决现况的一条捷径。
办法已经有了,可这样的人又要去哪里找呢?
现在的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没心没肺的易小川了。
他不敢保证自己推出来的赵高在获得历史上的高位后,还能不能受到自己控制。
宫里的这些年他见识过太多的阴暗,就连此刻的自己也已经置身黑暗,不会再对任何人产生百分百的信任了。
“没有赵高,我就自己做赵高,等到指鹿为马那一天,朝廷上下皆有我一手掌控,倒是我说我是赵高,我就是赵高!”
又过几日。
新年伊始的大朝会正是开始,三天的时间里,来自各地的官员回到咸阳述职,并且送来进贡的贡品,而后宫的妃嫔也破天荒的来到殿中,享受难得的热闹。
玉漱入宫已近一年,因为种种缘故一直未能与陛下侍寝,宫里的其他妃嫔对她也是避之不及,私底下以‘瘟神’相讥,生怕离她太近会染上瘟疫。
未入冷宫已与冷宫无异。
玉漱并不讨厌这种清净的感觉,但母后返回图安时说的话,以及金炜将军时不时的传讯,不断给予她各方面的压力,迫使她不得不借今日大朝会的机会,以献舞为契机,在敬给嬴政的酒水中投毒。
说起来,这还是易小川第一次看到玉漱跳舞。
一匹白纱铺展,以袖摆为笔,挥毫泼墨,宛如人在画中,定格在易小川的眼底。
莲步轻摇,身姿曼妙。
玉漱端起身旁的酒水一步步从易小川身旁走过,目不斜视,脚步不停,就好像没有看见他一般,迈上台阶,将酒水递向了嬴政。
“你是玉美人?”自从玉漱进宫那次之后,嬴政也很少再见到她。
起初因为微服私访的缘故,想着回宫之后再让玉漱侍寝,结果一回来就赶上玉漱殿中闹起瘟疫,嬴政怀有色心,但又因为太过惜命,哪怕瘟疫褪去,也一直不敢拉玉漱侍寝,久而久之,甚至都已经淡忘了眼前的这个玉美人。
如今再现入宫时的惊鸿一舞,嬴政的好色之心再次勾起,一口饮罢玉漱递来的酒水,忍不住笑道“看来大病过后,玉美人身体恢复的不错,来来来,坐在朕旁边,一同观礼。”
台下的易小川感觉自己的心都在滴血,眼看嬴政的手掌就要搭在玉漱腰间,连忙上前打断了嬴政的动作,恭敬道“陛下,如今六国虽入秦国版图,但天下仍未统一,微臣从一隐士高人手中获取一份乾坤堪舆图,今日特献于陛下。”
易小川的这段话犹如晴天霹雳,顿时引爆了朝堂。
平定了自大周以来的多年乱世,开创前所未有的大一统。
这是嬴政最大的骄傲,也是朝臣们最大的骄傲。
听到易小川近乎忤逆的言论,台下训斥声不绝于耳,嬴政自己的脸色也变得越发难看,就连搭向玉漱腰间,伸到一半的手也拿了回来。
不过,终究是念在周神仙的面子上,嬴政并未当众发火,而是命近侍接过易小川手中的图纸,铺展在了桌案上。
诺大的地图占据了整张桌面,而秦国的面积却是仅仅占据地图的一小块,这份大小对比让嬴政瞳孔猛然一缩,然后迅速反应过来,一把收起了地图,沉声道“此物是何人给你的?”
易小川眼中精光闪过,俯身道“一位‘神仙’。”
台下的众臣听到更是嗤之以鼻,唯有李斯眼神闪烁,好像想到了什么,抬眸看向了陛下。
嬴政此时也正好看向李斯,君臣之间的默契让他们同时想到了周寂,那个真正的‘活神仙’。
收回目光,嬴政闪过一丝恍然之色,轻轻拂拭着手中的图纸,沉声道“那就转告那位神仙,这件礼物很合朕的心意。”
见到嬴政误会此物是周寂所给,易小川隐去眼底的精光,淡然一笑,不卑不亢的又行一礼。
易小川献宝有功,自是被嬴政赏赐了一番,同时从中车府令任职郎中令,引得众臣一片哗然。
而玉漱那边,则怔怔的盯着陛下手中的图纸,脑海中重复着易小川曾和她说过的话。
秦国之外果然还有那么大的无主之地。
你果然又骗了我。
玉漱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易小川,眼底的凄苦变作一丝冰冷,最后化做死心。
彻底的死心。
易小川一直装作没有注意到玉漱的眼神,他知道他现在残缺的身子已经彻底无法和玉漱在一起了。
哪怕现在伤害到玉漱,也只是为了能让未来的自己顺利出现,然后避免此生的遗憾,在下一个时间闭环,补偿对方。
经此之后,易小川的官位越做越高,在朝中掌控的权势也越来越大。
一晃半年过去了,嬴政的身体从月前急转直下,对于长生的渴望也变得越来越迫切。
周寂对所有的一切也都看在眼里。
易小川在朝中的举动在他眼里宛如跳梁小丑一般,哪怕借着他的声势去嬴政那边诓骗好处,他也熟视无睹。
这些权势和好处都像是越绞越紧的绳索,正一点点的收紧他的脖颈,把他牵引到无法回头的深渊之中。
六个月的时间,易小川在朝中玩着权谋诡计,而高要这边则迎来了穿越以来的第二件喜事。
高月出嫁。
经过近一年的相处,项羽和高月的感情也算是水到渠成,高要和项梁作为两人的长辈对于这门亲事也颇为看好。
七月十五,中元节那天,高月风光大嫁,与项羽正式结为了夫妻。
对此,高要欣慰之余,却也忍不住的酸楚,送嫁当日,甚至比新娘哭的还伤心,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拉住项羽警告他一定要对高月好一点,一定不要辜负她。
新婚过后,按照周寂和高要的说法,项羽便带着高月过了一段蜜月旅行,其间还去了趟会稽,找到高月的那位老家人,并在老人的指引下,回到故宅遗址,得知了真实姓氏。
虞。
当老人以楚国人的方式唤她‘虞姬’的时候,高月突然有些想家了。
想咸阳的那个家。
十月中旬,两人启程返回咸阳,然而这一路,看到的却是哀鸿遍野,灾民绵延数百里,一路所到之处,到处都是水患。
水患之后,往往伴随瘟疫,等他们到达咸阳的时候,感觉整个咸阳城的气氛都变得有些古怪,城中四处流传一种说法,说是什么荧惑守心,大秦将亡。
项羽不懂天象,对于这种说法自是嗤之以鼻,但经过这一路上的观察,他的确发现现在的秦国气氛确实有些不对。
远在沛县的刘邦,对于这些事情看的却是比项羽准多了。
这大半年来,咸阳那边一直有一个神秘人在不断资助他,予求予取,只要他广交友人,收拢人心。
虽然不清楚对方做这些究竟何意,但根据她的观察,这些散落在民间的古怪气氛,似乎就是由那人挑起的。
(神话卷开始收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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