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右相对这桩亲事颇为满意,听了裴大人的话,笑道:“此乃是陛下亲自赐婚,如若不然,小女也没这个资格高攀恭王殿下。”
“陛下亲自赐婚,自然是看重右相大人,但依下官看来,这恭王殿下,早就对令千金倾慕,您瞧,恭王殿下的那两眼珠子,就没离开过贵千金半分。下官恭喜大人的,正是为此啊。”裴大人打趣道。
孟右相听了,心中欢喜,斜着眼向君天翔瞧去,果然看到他的目光,一直看向女儿所在的方向,果然是含情脉脉的模样。
他虽然重男轻女,但孟依云毕竟是他的嫡长女,女儿嫁得威风八面,他这个右相脸上也格外体面。
更何况这三殿下乃是未来的太子人选,女儿若是嫁了他为正妃,说不定就是日后的皇后娘娘,母仪天下。
他越想越是得意,想起去年君天翔和柳承毅的女儿订了婚,自家还埋怨懊恼了许久,没想到这样的好事儿,今年居然落在自己女儿的脑袋上了。这可不就是风水轮流转么!
瞧那柳承毅日后还怎么在自己面前得意。
他虽和柳丞相交情不错,但二人既然同殿为臣,分列左右丞相,但在政见的见解处置方面,还是颇有不合之处。
柳承毅为人方正刚直,他则比较圆滑通顺,虽无大的仇怨,他所提出来的解决方向,柳承毅十有七八会一口否决,而柳承毅所想到的法子,他也是多瞧不上眼。
如果自己成了未来太子的老丈人,谅那柳承毅必会在自己面前矮上三分,就像去年一般,自己见到这柳丞相,总觉得像是低他一头般。
过不多时,场中到来的人越来越多,姚惜惜和夏千秋等三人也来了,她们见了若水,尴尬地点了点头,便各自寻了座位,凑在一起叽咕起来。
若水对这三人毫不在意,只和孟依云低声叙话,忽然看到孟依云抬起头,向一人瞧去,若水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登时呆了一下。
淡金色的阳光下,一名身穿月白色长袍的少年,正沿着看台的台阶缓缓拾级而上,轻拂,容颜清朗,笑容恬淡,眉宇间一片平和温然,正是孟依云的兄长孟明俊。
若水一直心中坦然,可不知为何,见了这孟明俊的面,她总是有一种淡淡的愧疚感。
有一种债,她不想欠,欠了之后还不起,可偏偏就像是欠了这孟明俊的。
像他这般与众无争,无欲无求的浊世佳公子,为何独独对她垂青,她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不过,长痛不如短痛,该拒绝的时候,她总是习惯快刀斩乱麻,从不做拖泥带水的事。
她想起自己布下的那个局,心中微觉歉疚,不过若不是这样,又怎能让这位看似如风拂柳,实则意志强硬的孟公子知难而退呢!
虽然明知道那孟明俊温柔如水的目光一直凝注在自己的脸上,若水却偏偏不向他再看一眼。
孟明俊无声地低叹一声,她对己无意,他这般聪明之人,又岂能瞧不出来。只是,心,总是有所不甘。
他生性淡泊,素不喜与人拼争,可是这一次,他却想为自己的这番痴念努力一次,争过拼过,就算是输了,他也无怨无悔。
二十年来,他心如止水,她是唯一让他心中荡起涟漪的姑娘,或许,也是他此生的唯一。有些事,他从不存奢望。如果得不到,就让她永远默默地停驻在他的心里,遥遥守护,未尝不是一种相思。
缠绵入骨。
场内忽然掀起了一阵喧嚣的热潮,只听得太监尖声叫道:“楚王殿下到……”
若水和孟依云同时一震,不约而同地抬眼看去。
天似琉璃,白云舒卷,翩翩少年,风姿如画,姿态闲雅地坐在轮椅中,出现在众人眼前。
孟依云的脸蓦然涨红,她痴痴地凝望着那个仿如画中走下来的人,然后垂下头去,布满了红晕的脸慢慢变得苍白起来。
若水心中莫名涌起一阵怅然,没想到情之一字,令人缱绻缠绵若斯,她蓦地想到了小七,自己不也正和孟姐姐一般,为情所缠么?
只是,小七和自己两情相悦,心有灵犀,却又比之孟姐姐幸福得多了。
楚王的轮椅留在了台下,他在青影的扶持下,慢慢地一级一级走上了看台,台上的众人一齐站起,正要行礼,楚王一摆手,淡然道:“今天各位不必拘礼,免了。”
说完,他落座在君天翔之侧。
众人全都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这楚王殿下不是双腿残疾吗?怎地能走了?有几名曾经去过柳相府的官员,则暗暗点头,暗赞柳大小姐果然医术如神,这楚王殿下的腿,竟然一日好似一日了。
君天翔的嘴巴张得大大的。
他也曾听闻若水帮楚王治腿一事,只道是传闻有所夸大,他就不信若水会什么医术,还能治好老七残了好几年的腿。
可眼前的楚王让他大吃一惊,不过他很快就由惊转喜,对着楚王殷殷垂询,看上去倒像是一个疼爱弟弟的兄长模样。
楚王应付了他几句,然后目光一瞥,忍不住看向若水,只见她眸光低垂,长睫微颤,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像是全没留意到自己的到来。
他暗地里磨了磨牙,鬼丫头,又对自己视而不见,待到比试过后,一定要你这丫头好好尝尝我的滋味!
太阳渐渐升到了半空中,午时将近,突然“咚咚咚”地响了三声礼炮,台子上的人一齐站了起来,对着正东方向瞧了过去。
邹太后缓缓点头,不再多说,转头对着侯公公道:“既然柳姑娘已经准备好了,你吩咐下去,让报名应选之人,列队入场,同时叫御林军睁大了眼睛,替哀家好生盯着,不得出半点纰漏。”
邹太后神情颇为满意,点了点头,一转眼看到若水那副目瞪口呆的模样,慈爱的笑了笑,拍拍若水,道:“柳姑娘,你莫怪哀家多事,定下了这些条条框框,这些可都是挑女婿的大忌,哀家当你是亲孙女一般,自是不能让你吃了亏去。这剩下的一百三十七人,都是我东黎帝都最好的男人,你尽管放心地去挑,大胆地去选。”
邹太后拉了她的手让她起身,想让她坐在自己身侧,侯公公赶紧搬过一张椅子,邹太后对若水慈爱地一笑,温言道:“好孩子,你可当真想好了?今儿来的人可多,你一定要睁大了眼睛,仔细地选啊。”
“等等,小侯子,这次报名的共有多少人啊?”
许多人都想,这个美得像阳光般灿烂的少女究竟是谁?
邹太后落座后,妙霞公主和南越公主则坐在她的身后。
邹太后的凤辇一直到了看台边上,才停了下来,邹太后扶着玉瑾的手,缓步下辇,双眼对着众人一扫,精光四射,哪有半点老态聋钟的感觉,缓缓道:“平身。”
她想起小七,眼神坚定,点了点头:“太后娘娘,臣女已经决定了,太后娘娘请放心,臣女定不会辜负了自己,更不会辜负了这双眼睛。”
若水的目光向场内扫了一圈,此时围观的百姓和参选的人都未曾入场,场中还是空荡荡的。
只是她今天的打扮更加华丽夺目,头上珠冠映着日光,闪闪夺目,往那儿一站,顾盼神飞,就像一个发光体,刹时间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果然,只见一排威严肃穆的皇家仪仗队,高举旗伞,迤逦而来。
太后娘娘坐着凤辇,身穿紫红色的绣凤团花袍,花白的头发梳了一个圆心髻,仪容端庄,神态慈祥中透着威严,让人一见,肃然起敬。
若水知道,这是太后娘娘的凤驾到了。
她是真心实意地为若水打算,方才在校场外面,她看到那乌压压的人群时,饶是她见多识广,也吓了一跳,怎么也想不到会有这许多人前来报名应选,只怕若水一个应付不当,挑花了眼,不免误了终身。
若水走到太后身前,盈盈下拜。
若水抬眼一瞧,只见邹太后的左右两边,各站着一位美貌少女,左首那名少女十五六岁,身穿明黄色锦绣霞帔,圆脸大眼,正是妙霞公主。右边的那名明艳少女身穿一身火般的红裳,却是昨天在酒楼上遥遥看到的南越国公主。
邹太后目光对着周围一扫,瞧见了若水,脸上露出笑容,对她招了招手。
若水见姚皇后没有出现,不由得松了口气。不管她暗中部署什么,只要她不明着给自己捣乱,她就不怕。
众人又谢过太后,这才站起身来。
众人一齐拜倒行礼,口中高呼:“太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侯公公打开手中的名册,看了一眼,答道:“启禀太后娘娘,这三天来,报名的人数一共是三千二百四十九人,奉太后娘娘喻旨,家世不清白者剔除,身体病弱者剔除,去过酒台歌榭者剔除,父三代以上皆为白丁者剔除……”他一样一样的念了下去,听得若水瞠目结舌,最后只听得侯公公说道:“除去以上这些不合格者,共剩下一百三十七人。”
侯公公答应了一声,躬身正要退下,忽然被邹太后叫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