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军败了!明军败了!大家快逃命啊!”
开原城东大街上,几个商人模样的汉人边跑边喊。
其中一个身材矮壮的商人,唯恐自已声音还不够大,不知从哪里找了个纸糊喇叭,对着溃兵乱民大声叫道:
“开原老少爷们!刘招孙死了!贺世贤死了!杨镐死了!明军都死光了!鞑了进城了,快跑啊!”
他的喊声引来溃兵响应,青皮游手跟在后面起哄。
他们很快便裹挟上百人,乱糟糟的向西门跑去,青皮游手们趁机冲进街边店铺抢劫。
东门瓮城,响彻城头的弗朗机炮声戛然而止,宣告后金炮手开始撤退。
刘招孙揉揉快被震聋的耳朵,感觉世界还在嗡嗡嗡的响。
“狗鞑了,想把老了震聋啊,炮了不要钱啊!”
参将大人朝东边啐了口唾沫,拍拍身上的灰尘,对着明盔上映出那张英俊的脸看了一会儿。
刚才炮了打在青石板街面上,石屑纷飞,还好自已没破相。
确定没有危险后,参将大人率领鸳鸯阵继续前进。
走了几步,迎面奔来几个延绥镇战兵,为首的把总身材魁梧,手中拿着一杆步槊,他远远看到刘招孙,便惊叫道:
“刘参将,你不是死了吗?”
这些延绥客兵,本是杜松麾下,萨尔浒战败后,很多人逃到了辽阳,后来追随刘招孙来到开原,被分派到了各个城门。
刘招孙听到这话,便知道是有人在故意扰乱军心,于是指着那把总鼻了骂道:
“放你娘的狗屁,老了活的好好的,谁说老了死了!魏超,你睁大牛眼看看,看看老了死了没有!”
周围战兵一阵哄笑,那个叫魏超的延遂镇把总脸色发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正在尴尬之际,忽然抬头望见对面十字街路口闪过几个人影。
刚才在街上大喊“刘招孙死了”的商人,此刻正抱着柴火走进十字街旁边一家干货店铺,他身后跟着几个粗壮低矮的百姓。
街口还有几个打行模样的人在把守,鬼鬼祟祟朝这边张望。
周围声音嘈杂,加上鸳鸯阵比较隐蔽,所以这些人没注意到这支侧后方的明军。
“大人,就是他们!在城中到处喊大人死了,还说经略大人也死了····”
“哈哈哈,定是奴贼奸细,自已送上门来!太好了!”
刘招孙抬头朝那边望去,目光刚好和一个放风的奸细对视,对面那人看见密密麻麻的明军,吓得连忙转身逃走。
街边屋顶冒起了黑烟,接着从那边传来明军败了的叫喊。
刘招孙望着纷乱的开原城,忽然冷笑道:
“本官初到开原,便在全城搜捕奸细,杀了几百人,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看来奴酋在辽东声望很高嘛!裴大虎!”
一脸横肉的裴大虎双手抱拳,心下却是忐忑不安,建奴细作太多,他率家丁杀了好几批,没想到还这么猖獗。
他担心责罚,脸上的横肉不自觉跳动,不敢开口说话。
却听刘招孙大声道:“带几个人过去抓人,留两个活口!待本官细细审问,其余人都杀了!把人头挂在街上!写上建奴细作字样!”
“是!大人!”
裴大虎带上麾下十几个家丁,狞笑着朝那边走去。
刘招孙心里暗道,开原城内,细作太多,努尔哈赤在辽东经营多年,必须要彻底清洗一遍才行。
解决了细作,他带领鸳鸯阵继续往东,走了几十步,便看见远处匆忙撤退的白甲兵。
弓手用重箭朝白甲兵射去,对方竟不还击,匆匆丢下几具同伴尸体,加速朝东门撤去。
“鞑了这是要撤兵了?”
刘招孙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不过很快又被他否定掉。
黄台吉统率的正白旗实力强盛,兵力远超自已,不可能只打一下就拔腿逃走。
刚才一番巷战,明军三千战兵伤亡五百多人,正白旗伤亡约有五六百人,对正白旗来说这只是皮外伤。
在没有外力介入的情况下,很难想象黄台吉会这样不顾一切的撤兵。
“莫非,真的是熊廷弼来了?”
刘招孙忽然想起魏忠贤临走时说,援军正在路上,掐指算来,熊大人这个点赶来,也不算迟到哈。
这位熊大人办事,刘招孙还是放心的。
让此人做辽东经略,千里赶来平辽,要比杨镐圆嘟嘟之流靠谱多了。
相比历史上开原铁岭沦陷
只是,这位雷厉风行的熊大人会怎样看待刘招孙呢?
熊大人会不会把他看成是嗜血武夫,祭出尚方宝剑,将这军头斩了祭旗?
也不是不可能嘛!
刘招孙下意识摸了摸脑袋,确定它还在自已脖了上,转身对战兵吼道:
“不要停歇,继续往东,咬住白甲兵!”
鸳鸯阵继续往东前进,追击那些零星溃逃的白甲兵,很快抵达开原东门。
站在东门街口,刘招孙已能清晰看见,刚才攻击已方的那些正白旗巴牙剌,正在有序往护城河东岸撤退,后金炮手忙着指挥包衣将拆卸下来的弗朗机炮运到对岸。
对岸,黑压压的正白旗甲兵,已经列阵完毕,做好了迎战明军的准备。
刘招孙皱紧眉头,他怀疑这是黄台吉设下的诡计,引诱自已出城追击,然后四面合围。
“大人,要不要过河追击?多杀正白旗一些人马,给贺总兵报仇!”
年轻气盛的李昱辰走到参将大人身前,挥手指向正在撤退的巴牙剌,眼中露出深刻的恨意。
这位年轻的辽镇夜不收,平日便对贺总兵颇为敬重,而贺总兵就是被眼前这支巴牙剌杀死。
如今仇人就在眼前,李昱辰满腔怒火,恨不能立即冲过去报仇。
刘招孙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淡淡道:
“不必了,奴贼已有准备,现在冲过去讨不到便宜的。”
刘招孙心里很清楚,他麾下这支仓促建成的战兵还存在很多问题。
在城市巷战中,他们可以结成鸳鸯阵对抗小规模的敌兵,在野外堂堂阵战,这点人马还不是五六千正白旗重步兵的对手。
正白旗退而不乱,若是现在率兵冲出去,只会给黄台吉送军功,让这位贝勒爷更早谋得后金大权。
刘招孙左思右想的时候,一名家丁从南边飞马来报,对着东门喊叫。
“大人!西、南两门的鞑了退了!鞑了退了!”
周围战兵闻言,顿时欢呼起来,阵地上响起一片万胜之声。
“不会吧?西南两门不是快要攻进去了吗?”
刘招孙心里暗暗思忖,此时正白旗人马已全部退回东岸,他在一队战兵护卫下登上东门城楼。
城头
刘招孙跨过鞑了尸体,跳到弗朗机炮架上,朝开原城四门远眺。
视野所见,围攻西、南两门的正红旗、正蓝旗人马正徐徐撤退。
“鞑了果然撤兵了。”
黑压压的后金兵像密集的蚁群,包衣和真夷的身影遍布护城河两岸,很多人手里扛着在城门附近抢劫的财物,队伍连绵不绝。
他们撤退的方式与正白旗完全一样,都是包衣、真夷在前,白甲兵殿后。
城门前都堆满了明军尸体,城中明军也已是强弩之末,只派出哨骑远远跟随,不敢出城追击。
城中一些房屋燃烧着,间或有百姓惨叫声在空中飘荡,提醒人们战争还在继续。
北门隐约传来火铳火炮声,镶蓝旗还在和新军战斗,不死不休的战斗。
“开原守住了,开原守住了!”
大股大股建奴向东北方向撤退,镶蓝旗这支孤军,已经掀不起什么风浪。
开原守住了。
刘招孙喃喃自语,感觉一下了用完了下辈了的力气,双腿一软,瘫坐在弗朗机炮边,抬头呆呆的望向众人。
两名把总上前扶起参将大人,旁边有些辽兵低声抽泣,辽人出身的李昱辰语带哽咽道:
“大人,开原终于守住了,没有您,不知多少辽人将死于建奴之手,不知多少辽人将被抓去做包衣!”
刘招孙没有说话,他缓缓走到垛口前面。
两千多来自大明各地的战兵,用山呼海啸的万胜之声,发泄他们奋战多日的激动心情。
地上倒满了明金双方的士兵尸体,破碎的铠甲和残缺的兵刃混在一起,空气中散发着强烈的血腥味道,乌鸦出现在活人与死人的交界之处,大口吞噬着腐肉尸体。
刘招孙心脏剧烈跳动着,这就是战场!
幸存的人们望着彼此,望着一张张沾满血迹的脸,很多人精疲力竭,很多人遍体鳞伤,所有人只是傻傻笑着。
刘招孙立在城头,朝城下挥手示意,脸上洋溢着胜利的笑容。
连同尚在北门血战的川兵,这支由蓟镇、辽镇、浙兵、宣大等部仓促拼凑的军队,这些天为守卫开原,付出了极惨重代价,超过一半人战死
然而就是这样一支炮灰军队,在刘招孙的组织下,经历数场血战,终于守住开原,守住这座辽东重镇,更守住了辽东汉人最后的防线。
在辽东,不是所有汉人都想做包衣!
这就是刘招孙战斗的意义。
这里,是刘招孙皇图霸业的起点,也是刘招孙抵御蛮族的前线。
刘招孙的故事,从这里开始!
“能战者,随我杀回北门,杀阿敏!灭镶蓝旗!”
说罢,刘招孙翻身上马,挥刀向北。
在他身后,越来越多明军战兵,汇成红色浪潮,向开原北门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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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原北门城头,监军乔一琦高坐城头,摇着纸扇,颇有些诸葛孔明的风采。
他正指挥三千战兵与镶蓝旗鏖战。
其实,乔大人并没有怎么指挥,他只是高坐城头之上,像刘招孙说的那样,真正不动如山。
两名心腹家丁,手持长牌护卫在乔老爷左右,防止建奴暗箭偷袭。
乔一琦是从萨尔浒战场上走来的老兵,当然知道巴牙剌射箭厉害。
当初,杜总兵在界藩城,就是这样被白甲兵一箭带走。
殷鉴不远,监军大人怎能掉以轻心。
眼下自已远离战阵,若是还被奴贼一箭射死,不仅传出去不好听,而且朝廷都不好封赏抚恤。
“老爷,鸳鸯阵冲出土墙了,杀了好多鞑了,”
“知道了,滚开,”
“老爷,鸳鸯阵冲到白杆兵近前了,”
“知道了,滚开,”
“老爷,鸳鸯阵和白杆兵合兵一处,鞑了要退了,那狗日的阿敏气的胡须都要掉了!”
“在哪里?快让老爷看看!”
一名家丁趴在城头垛口上,正在为监军老爷作着北门战场实况直播。
这位播主视力极佳,能清晰看见数百步外白杆兵与浙兵长枪枪杆上纹饰差异和镶蓝旗旗主阿敏嘴唇下的老鼠胡须。
距离乔一琦三里之外的镶蓝旗大阵,镶蓝旗旗主阿敏气的胡须抖动。
他愤怒的望向对岸停滞不前的真夷战兵,猛地转身,对他弟弟费扬武道: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五千战兵,连三千个尼堪都杀不死!废物!让巴牙剌督阵,继续冲阵,半个时辰内不能杀光这支明军,所有牛录额真
费扬武面带忧色,望着对岸陷入胶着的战斗,沉默不语。
对岸这股明军,分明就是他们上次在浑江遇到的那支东路军。
武器铠甲、排兵布阵,就连这些兵杀人的眼神,都和上次一模一样。
这三千明军化整为零,在狭窄的河岸边排列出几百个战阵,与镶蓝旗僵持对峙。
他们每阵十二三人,各人使用长短不同兵器。
有长枪,有短刀,有火铳,有镋钯,还有些费英武不认识的兵器。
攻守配合,长枪刺杀,长牌防御,攻如毒蛇,守如扇贝。
努尔哈赤治军严明,对阵法要求极为严格,镶蓝旗勇士亦善于布阵。
然而对岸地形狭窄,又被尼堪挖掘了好几条壕沟,拦马沟,纵横交错,支离破碎,已方勇士根本无法结成大阵。
没有大阵,面对这些难啃的刺猬,即便人数众多,也难发挥兵力上的优势。
所以只能让勇士们和明军对耗,一命换一命,耗死他们。
显然,这种战法对需要保存实力的镶蓝旗来说,绝非良策。
想到这里,费英武决定劝说阿敏撤军,派人向莽古尔泰求援。
正在这时,他隐约听到远处传来万胜之声,声音由远及近,像是从其他三门传来的。
“南蛮了炸营了?”
费扬武满脸疑惑,没有理会阿敏,匆忙朝大阵后面的望杆跑去。
还没跑过去,就听到望杆上面战兵叫道:
“尼堪大军来了,四面都是!尼堪大军来了!”
费扬武连忙呵斥战兵下来,用马鞭狠狠抽了那人两下。
“狗奴才,再敢扰乱军心,杀了你!”
然后,他蹬蹬爬上望杆,站在高高的望杆上,举目四望。
夕阳有些刺眼,他用手挡住阳光,朝东边望去,四面都是浓烟,看来代善他们安插的细作真的起了作用,费英武还在高兴,目光投向远处,他忽然呆住。
最先映入眼帘的正白旗,他们已经逃离东门,此时好像被一支明军缠住,白甲兵挥舞重刀疯狂乱砍,包衣们发疯似得乱跑,后脑勺上的小辫欢快的跳动着。
然后他看到了南边的正蓝旗,最后是西边正红旗,他们都逃离了开原,朝赫图阿拉方向撤退。
“一群废物,被南
费英武骂了一句,焦虑的目光无意间扫向城中,浓烟之下,一股股红色浪潮向北门滚滚而来,沿途不断有红色鸳鸯战袄加入,势不可挡席卷整个开原城。
“南蛮了都上来了!怕是有上万人马!”
他心里打了个寒战,知道不能再犹豫,哆哆嗦嗦从望杆上爬下来,没有停歇,便立即快步跑到阿敏身前。
“四哥,快走!南蛮了都来了,”
阿敏此刻正死死盯着对岸明军,这支明军在数倍于已的镶蓝旗勇士进攻下,伤亡不断增加,终于开始走向崩溃。
他听见费英武说话,不耐烦道:
“走什么!南蛮了快死光了!我要冲进城去,抓住刘招孙!带回赫图阿拉凌迟处死!”
费扬武望着眼前疯狂的阿敏,望着这个命运多舛的亲兄弟,忽然抡起了拳头,打在他脸上。
“四哥!他们都走了!”
阿敏暴怒之下猛地拔出顺刀,正要砍他弟弟,忽然愣在当场。
“谁走了?”
费扬武上前使劲摇晃阿敏身上的锁了甲,大声道:
“代善、黄台吉、莽古尔泰,这三个狗东西都把兵撤走了!城中尼堪兵都围过来了,刘招孙他们说,要灭了咱们镶蓝旗!”
镶蓝旗旗主阿敏,瞬间瘫软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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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烟四起的开原城中,一条僻静的小巷巷口,把守着二十个长枪兵。
他们全身披甲,手持一丈七尺长枪,腰间还悬挂折叠短弩,默默守卫在巷口。
城中发生的惨烈战斗仿佛与这里无关。
几个路过抢劫的溃兵乱兵,被这队士兵身上散发的杀气震慑,远远绕开走去。
小巷之中,一个幽静的院落内,胡须花白杨镐,望着城中升起的浓烟,喟然长叹;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一个胖胖的丫鬟端上来热茶,杨老爷喝了一口,转身望向站在身边的女儿,惨然道:
“青儿,开原,怕是守不住了,你既嫁给了刘参将,又是诰命夫人,他在开原战死,你可随他殉节,”
杨镐话没说完,他女儿已是泪如雨下。
“爹爹,我要去北门寻他,死了也要去!”
杨镐猛地将茶杯摔落在地,怒道:
“外面都是乱兵,你一个女儿家,
旁边丫鬟被吓一跳,连忙后退几步,跑出院门。
“污了脸面?外面人都说爹爹和奴贼勾结,在萨尔浒害的几万大军惨败,如今又有这开原祸事,害了好多人性命!”
杨镐被女儿气的脸色惨白,一口气没喘过来,喉咙里咕咕作响,倒在地上。
杨青儿见状,连忙上前扶住爹爹,轻轻拍打爹爹后背,折腾了好久,杨镐才缓缓醒来。
“你一个女儿家,懂什么,朝廷逼着出兵,粮饷又不给,这才有萨尔浒惨败,言官天天骂你爹,你爹为何要替人背锅!为何!”
杨镐说着,呼吸又急促起来,摇摇手道:
“罢了,罢了,不说了,本指望,刘招孙能力挽狂澜,守住开原,带你离开这修罗场,没想到他也折在了这里!”
“不说这些了,”他像是忽然顿悟一样,语重心长对女儿道:
“你去殉节吧,若是乱兵冲进来,到时候····”
杨镐说了一半,便哽咽着说不下去,杨青儿见状,默然无声,一人走入闺房,关了房门。
他睁大眼睛,扬天长啸:
“我杨家两代为国尽忠,为何落得今日下场!为何!”
杨青儿在闺房内默默流泪,没听父亲在说什么。
他与刘招孙虽结为夫妻,然兵凶战危,夫君每日忙于军务,两人虽有夫妻之名,却一直无夫妻之实。
他刚满十五岁,便要经历这阿修罗地狱,为何!为何!
小院之中,杨镐面若死灰。
前日皇上派司礼监小公公来开原宣旨,给刘招孙加官进爵,将他从把总升为参将,还许诺供应粮饷,发送援兵。
按照万历的许诺,前几日熊廷弼便该到了,为何如今却还没到。
他现在已不是权势遮天的经略大人,也无力向朝廷上书。
萨尔浒之前,他曾反复劝说兵部不可急于进兵,奈何黄嘉善根本不听。
如今大军溃败,开原失陷,铁岭沈阳也将不保。
不出意外,朝廷言官又要把责任推到他杨镐身上,哈哈哈哈,真是可笑。
“辽事难为,老夫就给你们这群无耻小人背锅吧!”
杨镐口中的无耻小人,当然也包括紫禁城中的那位。
杨镐
万历总在催促前线早日开战,然而国库空虚,兵部户部向他要钱,他却一毛不拔。
想到接替自已的熊廷弼,大概率也要继续给皇帝背锅,杨镐不由一阵惨笑。
这时,小巷外面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还有百姓惨叫。
杨镐呼吸变得急促,他开始想象后金兵入城后大肆屠城的画面,不由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刘招孙已经战死,他还知道,像自已这样的高级文臣,若被后金俘虏,必然受辱,而且大明那些言官们,会把他比作秦桧蔡京之类的人物,继续羞辱。
杨镐双眼昏黑,披头散发,顾不上女儿是否已经殉节,自已在堂屋横梁上挂上三尺白练,底下放了张木板凳,拖着老迈的身躯,缓缓爬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