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阳六各庄,三进的赵家府宅后院,榆柳荫荫,桃花灼灼。一棵合抱粗细的古桃树旁,摆了张巨大的太师椅和案几,案几上摆满鹿茸猪脯烧鸭之类的肉食,还有两大壶烧酒。
一身常服的武定皇帝坐在太师椅上,手捧《唐诗三百首》,悠悠读道:
“人间四月芳菲尽,辽东桃花始盛开。”
周围站着禁卫军统领章东,大祭司弗朗西斯科,金发碧眼的修女黛芙妮捧着杯热茶,笑吟吟望着大齐皇帝。
院门口黑压压跪着群俘虏。
黛芙妮记得这句唐诗原文是: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自开。不知为何皇帝陛下竟然读成了辽东桃花始自开。
说得好像辽东不是人间一样。
刘招孙接过茶杯,见美人欲言又止,便对黛芙妮解释说:
“辽东的确不是人间,至少现在,这里是地狱。”
皇帝说罢,招手让卢象升上前。
三月间,卢象升率三千骑兵出关,连破山海关、锦州、广宁等坚城,一路所向披靡。
昨日骑兵抵达沈阳(比皇帝提前一天),迎头撞上正在提防辽西流贼的多尔衮,由于正白旗安插在辽西的暗桩悉数被齐军拔除,镶白旗没有任何防备,短短半个时辰,便被歼灭一千余人,多尔衮仓皇向东逃窜,被卢象升亲自逮拿。
“卢知县天生神力,听说你昨追击正白旗,只用左手就把多尔衮拎起来了,策马狂奔十里回到六各庄,果然骁勇!”
听皇帝褒奖自己,卢象升连忙谦虚一番,在半神一样的皇帝面前,卢象升不敢托大,他满脸风霜,和一个月前相比,身子消瘦了一些,两鬓间也多了几根白发。
“全赖陛下运筹帷幄之功,臣不过靠着齐军威名,所以此行才如此顺利。”
卢象升说话的时候没有从前那种慷慨激昂意气风发,这趟辽西之行,让他从一个腐儒成长为杀伐决断的帅才。
皇帝表示欣慰,他将茶杯递还给黛芙妮,又拿起根鸡腿,大口咀嚼起来。
“辽西各地饿殍多吗?你这趟有没有见到百姓吃人肉?”
卢象升连忙回道:“圣上,百姓都让流贼祸害完了,各地十不存一,自山海关至广宁,沿途村寨累累白骨,不见几个活人。”
武定皇帝听了不仅没有愤怒,反而由衷称赞道:
“哦,流贼杀人起来,比朕要厉害,”
皇帝现在最感兴趣的还是卢象升他们是如何解决粮草补给的。
“托圣上洪福,臣率大军出边墙后,五日便攻破山海关,然后过锦州、广宁,辽西残破,流贼见王师东征,纷纷投降,刘宗敏也降了,辽西各处粮草聚拢一处,足够三千骑兵使用。”
皇帝微微颔首。
那些投降后被抢走粮食的流贼,最后都会被饿死,这是卢知县没说出来的实情。
“你做得对,”武定皇帝啃完鸡腿,随手将鸡骨架扔到桃树底下,又从案几上抓起块肉铺,狼吞虎咽,从吃相上看不出一点帝王的涵养。
案几上摆放着的鹿肉肉食一扫而过,进食过程如风卷残月,好在旁边众人早已习惯。
“流贼烧杀成性,难以悔改,且反复无常,以后不必招降,全部杀了就好。”
嗜杀成性大快朵颐的穿越者,本质上和尝过抢掠滋味的流贼一样,人类一旦品尝到欲望的滋味,就很难再回头了。
皇帝听到说刘宗敏投降,顿时来了兴趣。
武定元年流贼围攻京师,刘宗敏虽然没有直接参与,却派遣老营精锐封锁道路,阻挡齐军增援北京。
这笔账,皇帝当然是记得的。
王恭厂大爆炸后,刘宗敏在河南待不下去,辗转千里,逃到了辽西,率领一万流贼苟延残喘,直到这次齐军东征。
卢象升小心翼翼问道:“圣上,刘宗敏该如何处置?”
对这位闯军麾下大头目的处置,无非是凌迟或五马分尸。
卢象升这样问,只是在确定刘宗敏的最后死法。
章麻子目光炯炯,这位刘招孙身边最得力的刽子手,现在已经形成条件反射,只要皇帝一个眼神,他就知道该把敌人凌迟还是斩首。
“凌迟吧,分给附近饥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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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抬头望向两侧厢房,厢房中不断有传令兵进进出出。
沈阳城下与八旗(准确说现在只剩下六旗)激战的十四只近卫军军团,约莫上百支营伍,一刻不停将前线战况传递回六各庄,这个距离沈阳主城不到五里的不知名村庄,成为武定皇帝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的大本营。十四支近卫军参谋在将战报汇总后,最后由禁卫军卫兵呈递给武定皇帝。
卫兵将一份汇总后的战报递到皇帝手中,刘招孙没有拆开,对跪在门口的俘虏道:
“有时候,朕会想,能不能少杀几个人,可是大势所迫,朕不能有妇人之仁。”
他说罢又看了眼章东,章麻子立即心领神会,押送两个包衣进入小院。
两个剃了头留着金钱鼠尾辫的包衣全身发抖跪在桃花前面,两人是本地的土财主,算是清军留在这里主持秩序的土豪劣绅,类似于后世维持会会长之类的角色。
当年开原军占据沈阳后,周边这些土豪劣绅很是沉寂了一段时日,刘招孙当年心怀仁慈,也没有对土豪劣绅赶尽杀绝,只要不和开原军明着作对,不论贫富出身,在开原治下,都有一条活路,一些大户甚至还允许保留部分土地。
辽东的土豪劣绅们好像并不怎么领穿越者的人情,去年杜度造反后,各地那些没来得及被改造的精神,第一时间冒了出来,纷纷支援建奴,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那些读过书的秀才童生,带头鼓动乡民,发动一切可以发动的力量,反抗暴齐。
他们不仅给建奴粮食物资,还积极暗杀各地的屯堡官、民政官,中间据说还活埋了一队偏远地区的战兵。建奴造反进行的这么顺利,很大程度上得益于辽东本地土豪劣绅的支持。
“陛下,这两个是方圆百里最大的土财主,当年陛下没杀他们,大军来时,他们还在给建奴运粮食。”
章麻子咬牙切齿望着地上跪着的两人。
刘招孙眼皮也没有抬一下,挥挥手道:
“和刘宗敏一样,拖下去,凌迟之后,给百姓分食,人血可以治痨病,不要浪费了。”
在两位士绅鬼哭狼嚎的求饶声中,正白旗旗主多尔衮被押到绚烂的桃花前。
正在闭目养神的皇帝微微睁开眼睛,见是这位老相识,微笑着对多尔衮道:
“正白旗旗主,好久不见,你变化挺大啊,”
多尔衮被五花大绑,身体剧烈挣扎,嘴里塞着块干马粪,呜呜呜呜不知在说什么。
皇帝挥了挥手,马粪被掏出来,刘招孙望着眼前这个十五六岁大的含粪少年,瞟了眼多尔衮下颔的鼠须和后脑勺的金钱鼠尾辫,不由感慨男大十八变,越变越难看。
多尔衮将剩余的马粪吞咽进去,刚才皇帝那番操作,又是凌迟又是人血馒头,看得正白旗旗主心惊胆寒,现在早已没了脾气。
不过他好歹是努尔哈赤的儿子,盯着大齐皇帝强健的骨骼夸张的肌肉一下能打死黑熊的拳头,兀自强硬道:
“哈哈哈哈!刘招孙,你的变化倒是不小,大清皇帝找了个萨满巫师,日日做法,长生天保佑,看来神已经降罪于你,你终于成魔了,你不是个人了。”
刘招孙没空和多尔衮讨论萨满巫术的技术细节。
“那不是理由。”武定皇帝充满悲悯的望向正白旗旗主。
“朕给过你机会,你不中用啊,猜一猜,朕会如何处死你们?”
听到刘招孙说出你们时,多尔衮情绪明显有了变化,这个词的深层含义是,刘招孙要屠灭八旗,多尔衮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以前皇帝屠戮的标准是马车车轮。
敌人中高于车轮的男丁,须全部要被处死。
“你们都长高了,从杜度到多铎,再到你,当年朕留下你们性命,是想让你们茁壮成长,去北边抵御罗刹鬼,你们却不了解朕的心意。”
“朕会怀念当年,朕想回到过去,然而时光无法倒流,不过····”
皇帝对章东点点头,凶神恶煞的章东立即走到多尔衮面前,十七岁的多尔衮终于意识到恐惧为何物,跪在地上哀求:
“不要杀我,我给你当奴才······”
穿越者若有所思道:“朕不需要奴才,朕需要标本,你们长得太快了,朕想定格住你们,就像时间一样。”
弗朗西斯科走到多尔衮身边,耐心细致的向鞑靼人解释,什么是人体标本。
“简单来说,就是把你制成木乃伊,为了保证最终呈现出来的效果,需要先把你饿死,或者渴死,然后······”
佛朗西斯科不厌其烦的向鞑靼人介绍那些不能具体描写的细节,不等他说完,多尔衮已经昏死过去。
等处置完正白旗所有俘虏,武定皇帝从太师椅上站起,将那本《唐诗三百首》放在案几上,抬头望向沈阳方向,自言自语道:
“人间四月芳菲尽,辽东桃花始盛开。浑河战后,好多年没来了,这次回来,不知又要杀多少人,朕于心不忍。”
东方祝带着个陕西籍的泥瓦匠站在了小院门口,两人不敢出声,生怕打断皇帝雅兴,东方公公找到的这位泥水匠,将负责把清国皇帝杜度制成兵马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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