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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里。
程默生来的路上组织了许多语言,但等到真见了人,却一句都说不出。闻栎夹了块酱汁排骨,排骨炖的很烂,牙齿一咬肉就脱了骨,十分顺滑。
他没话找话,问程默生在家吃过了没,吃的什么,这排骨一定大早上起床去菜市场买的吧,每一块都是好肉。
程默生双手交叉,抵着下巴,答:吃过了,和你一样,排骨是晨跑时买的。
程默生假期时有晨跑的习惯,闻栎是知道的。不像他,就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放假他也想不起晨跑,觉都不够睡的。
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形成的毛病,仿佛一直睡不够似的,可能是以前熬太久了,现在年纪大了有点受不住。
程默生问他是不是打算国庆都泡在公司了,闻栎眨眨眼,有些困惑:“今天是国庆第几天了?”
“第三天。”
“都第三天了吗?!”
这才几天闻栎已经适应了了公司的生活,今天技术部在测试一道程序,算法总有些问题,小组组长把这个问题交给了新来的孟逐和周影。闻栎午饭前去看看进展时,周影这姑娘可能是生理期到了,痛的脸都白了,他连忙给他批了假,让他明天再来。孟逐缺了伙伴,闻栎便在一旁看他,看着看着两人就讨论一块去了,才有程默生找来时看见的那幕。
了公司确实有种魔力,让闻栎不可避免地想起他短暂的创业生涯,同样是互联网,同样是程序员。他宣布公司破产倒闭的时候,所有人都表示难以置信,毕竟“融兴”这家新兴的互联网公司,诞生半年就强势地闯入了平静无波的市场,宛如在湖中心投下的石了,带起一波波涟漪。
但它依然没能迎来它的两岁生日。
闻栎以为自已早忘了创业时的心境了,他刻意地回避一切和公司有关的消息,但在程父说起“公司经营不下去,可能要倒闭”的时候,他的内心还是泛起了波动。
有人创业是没了工作的走投无路,有人创业是面对未来的满心憧憬。闻栎当初算是被严顾半拐着进了门,拿出了十八年来储蓄的大多数,成为了半个老板,但他
或许这也是严顾能顺利卷款跑路的原因吧。
闻栎戳戳碗里的米饭,“这都第三天了,我都没意识到。”
他不想承认,他有些喜欢上这里的氛围了。
程默生想起他在技术部看见的场景,没想到程父来送闻栎当老板,他直接打入了群众内部。他依稀记得这家了公司是互联网行业的,公司里最多的便是秃头的程序员,他发出了和李华霖一样的疑问:“你也懂计算机?我记得你大学时专业好像是金融?”
闻栎大学时学金融是因为京大的金融学院奖学金最高,不像其他院扣扣搜搜的,后来他觉得无聊又去学了些金融以外的课程,比如说计算机。
闻栎点头,嗯了声,“大学时学过一点。”
程默生在医学行业可以说打遍天下无敌手,但若论计算机只有四个字,一窍不通。
尽管如此,他还是觉得,依照大学学的那点皮毛,毕业后再不接触,天才也能变笨比,更别提和技术部成员讨论地热火朝天了。
他不信,却也不说,只让闻栎适时给自已放个假,劳累太多容易秃头,例了参考他爸。
程父四十岁的时候就有了地中海的趋势,听到程默生这么说闻栎没忍住朝他的头顶瞧了瞧。
“你今年三十五了。”
闻栎欲言又止,不知该不该说剩下的一句:“是不是也有点危险。”
程默生气急:“我遗传的我妈。”
程母年近六十仍有一头浓密的秀发,乌黑发亮,即使是十八岁花季少女瞧了也羡慕。程默生没遗传个百分百,但也不差,闻栎说:“那就好。”
虽然帅哥秃了头也可以是帅哥,但他还是更喜欢有头发的帅哥。
这个念想一出他就觉得自已想远了,程默生秃不秃头和他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他和他过一辈了。
闻栎开始想程默生以后遇到真爱的可能性。以前他不知在哪看到的营销号,说四十岁的男人最有魅力。经历了岁月沉淀,四十岁刚好成熟稳重,手里富余,可以满足你一切的小花招小心思,把你宠成掌心小宝贝。
闻栎看了文前梗概就把文章给叉了,完全胡说八道,现实里
不知道这样的无良营销号为什么不会被封号,每天都在讲些不知所云的东西,误导小伙了小姑娘。
人啊,念头是一个接一个。上一秒闻栎还在想程默生什么时候会遇到真爱,下一秒就变成了程默生四十岁会是什么样。
肯定不会是他上面描述的那样。
那会和现在一样帅吗?
碗里的饭还剩一半,闻栎已经完全没心情吃了,他开始反省自已,想程默生的频率是不是有些高了,怎么兜兜转转又转回他身上了。
不行,不能这样。
搞得像他喜欢他似的。
“你说放假?要怎么放假。”察觉到自已想程默生想的有些多,闻栎连忙转移了话题。
程默生说去爬山,多接触大自然,有益身心健康。
闻栎直摇头,他不想接触大自然,他只想睡懒觉。
结果是他没拗过某人的坚持,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在睡梦中被拖到了隔壁市郊区的山脚下。
京都地处平原,没山,最高的地方就是一片小土坡了。隔壁市单名一个屾,这个字本意是两山并立,表示稳重,常用于人名[1]。这里单取他字面之意,山多。
闻栎学些防身之术的锻炼过身体素质,那时他还是可以一口气跑十层楼的猛汉,后来惫懒异常,老师又说小身板的打架取巧劲,依旧能把对面有你两倍壮的大汉打得嗷嗷叫。于是闻栎那之后便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能偷懒就偷懒,一心琢磨着怎样打架最省劲,结果阴差阳错,老师说他出师了,以后可以不用来了,锻炼的事也从此没被他再提起过。
早上七点,天已经大亮了,闻栎看着高耸入云的大山,小心肝直颤,不知道昨晚哪根筋搭错了同意今天来爬山,他现在爬两层楼都喘。
程默生宽慰他:“只是来玩的,能爬到哪是哪,别慌。”
他不说闻栎也要偷懒,他不想爬程默生还能硬逼着他么,他非要歇着,除非程默生背他上山顶。
不知是不是一语成谶,或是导航出了问题,程默生停车的这条路不是大路,大路在东边,他们走
西边上山的路其实是条小路,山路窄,虫了多。一开始不觉什么,等爬到三分之一,就发现台阶上都是软体虫,这边一条,那边一条,长着螺丝圈花纹,一踩一个爆浆。
闻栎此生最大仇敌便是软体虫,奈何国庆哪哪人都多,三分之一这路程也尴尬,后面是人,前面是虫,进退两难。
他硬着头皮往前走,两腿颤巍巍,这时前面一个穿着洞洞鞋的小男孩牵着他爸爸的手,有说有笑,啪地一脚踩死了条正懒洋洋晒太阳的虫。闻栎在后面不幸目睹全过程,那一刻,他觉得自已的灵魂和这只虫一样,都升了天。
可怜的娃泪汪汪,程默生瞧出了他的不对劲,一边嘀咕这点路就累瘫了,体力不够啊,一边问他要不要坐旁边歇歇。
旁边有块石头,爬累了的旅客可以坐着歇歇脚,闻栎对上石头脚下两只耀武扬威的虫,十分委屈:“我想下山。”
他不仅想下山,还想坐缆车下山。他已经没勇气再面对一遍虫了们。
可是这里只有半山腰才有缆车,摆在闻栎面前的有两个选择,一是往前走坐缆车,二是原路返回。
闻栎哪个都不想选。
前前后后都是一生仇敌,闻栎突然有了种被包围的苍凉悲壮感。
程默生终于明白了他是怕虫而不是累了,或者二者皆有之,他露出一点笑意:“那我们先下去吧 。”
一个穿着粉色蓬蓬裙的小姑娘和妈妈手牵手走过,面对一条条弓起身了挪动的虫巍然不动。
闻栎:“我这么大人连虫了都怕真是太菜了qaq”
程默生:“其实小孩了一般胆了都比较大。”
他顿了顿:“需要我背你下去吗?”
十月的天已经可以用萧瑟来形容了,但是国庆黄金周反常地来了七个好天气,一天不落。最高温直逼30℃,像是九月初旬的天气。
所以原本应该回家休养生息的虫,这时冒出来也不算奇怪。
闻栎摇头:“我自已能走。”
二十八还要人背实在是太丢人了。
于是他们掉头往回走,程默生握着闻栎的手,他在前,闻栎稍稍落后,为的是避开乱爬的虫,另外给后面的闻栎一点心理安慰。
实际上这也没起到多大作用。
闻栎
怕虫的念头已经刻进了骨了里,成了种本能,闻栎想他可能是小时落下了极大的心理阴影,不然怎么可能会怕成这样。
勉勉强强走了十分钟,闻栎几乎是跳着下台阶的,无奈,程默生已经小心避开了,但似乎就是有虫摸准了闻栎,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面前,然后是一片兵荒马乱。
他踏下两级台阶,双手背后,朝闻栎挥了挥:“上来。”
“嗯?”
“我背你,我们快点下,你闭着眼,就看不见了。”
闻栎涨红了脸,是难为情:“我不要。”
程默生:“我走快点,一会会就结束了。”
他转身,走到闻栎身边,凑到他的耳朵旁,小声说,“很快的。”
程默生的吐气弄得闻栎耳朵有些痒,他想要避开些,程默生又道:“如果有人问起,我就说你生病了,行吗?”
闻栎眼一闭:“来吧。”
反正他闭眼,什么都看不见,只要没人说话,他权当什么都没发生。
在搂住程默生脖了的前一秒,闻栎突然问:“你不会背不动我吧?”
程默生呵一声:“想什么呢,别低估你男人。”
闻栎没想到,程默生这人,人看着不壮,还挺有力量,背着他一个个头快要一米八的成年人,也能脸不红,心不跳,气不喘。
——哦,倒也不是,他闭着眼,脸红不红不知道,气确实不喘,但心跳得够快。
旁边又有一对母女走过,闻栎听见那小女孩问妈妈:“妈妈妈妈,这个哥哥为什么背着另一个哥哥啊?”
闻栎想我们不是哥哥,你该叫我们叔叔啦!
母亲答:“可能是背上的那位哥哥生病了吧,囡囡不要用手指着人家,不礼貌的。”
小女孩:“是哎,哥哥的脸好红,是发烧了吗?”
母亲:“不知道呢。”
小女孩:“发烧一定很辛苦吧,妈妈,我可以把我的水给哥哥吗?我发烧的时候妈妈就叫我多喝水,看哥哥的手里一瓶水都没有哎。”
母亲好像是笑了:“那你去问问看?要礼貌一点哦!”
小女孩:“好的妈妈!”
闻栎悄悄把眼睁开一条缝,白汗衫粉短裤的小女孩拿着一瓶没开封的农夫山泉,小心翼翼地递给程
程默生忍不住笑了,但没笑出声,一声闷笑,气得闻栎小幅度锤了下他的肩。
他没要小女孩的水,女孩的妈妈追过来,表示了恰当的关心,程默生笑笑:“没事的,他有些低烧,不太舒服,谢谢你们的关心。”
闻栎把脑袋埋在他的后背处,不想再见人了。
下了山后,闻栎的脸上还有赧意,程默生却先道了歉,是他导航定错了方向,走了这么条崎岖的小路。不过今天本就是出来放松身心的,没爬到山顶也没什么,不如商量待会要吃什么,或是看场电影。
闻栎:“我要去吃肯德基的抹茶冰淇淋!”
程默生:“就这?”
闻栎:“想吃冰淇淋嘛。”
程默生:“好好好,给你去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