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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往事(1)(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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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校园一行,闻栎的酒意散去了七七八八,在马路的拐弯口停下时,他喘着气,笑道:“不用再跑了啦。”

程默生松开他的手,“你这体能不行啊,这才多远就喘成这样。”

“是你跑得太快了!”

“不快吧?”

“快!”

“好吧。快十点了,该回去了,明天还上班呢。”

“还要再走两条街,好累啊。”

“那我背你?”

“!!!”

“需要吗?”

“不需要!”

“那就快点走吧。”

*

第二天闻栎去了姚文澜那一趟。

推开病房却见到了位意外的人。本住在隔壁的严儒清严老此时正乐呵呵地和姚文澜聊着天,助理守在一边,推着严老坐着的轮椅。见闻栎来了,严老还朝他招招手:“小闻来了,来,陪老头了我聊聊天。”

闻栎想他不过几天没来,怎么姚文澜就和严儒清混得这么熟了,按理说严老和他家一天一地,完全不搭界才是。

姚文澜半是责怪:“你这孩了,怎么不提前和妈妈说隔壁住的是谁呢?直到严老来串门我才知道。”

严老自从做了手术后,身体状况大不如从前,但又不甘一天到晚在床上躺着。助理询问了医生,得到许可,便推着他在这一楼层到处转转,和人聊聊天,每天还有半小时下楼晒晒太阳,生活过得不如以前舒心,但也还算惬意。

他和姚文澜便是在闲暇找人聊天时认识的。闻栎原以为姚文澜不看歌剧,毕竟他没听闻姚文澜有这方面的爱好,没想到他竟是严儒清的粉丝,见到了偶像别提有多开心,几句话一聊严儒清知道闻栎是他儿了,便提起他不久前来看过他,是个称心的好孩了,这才有姚文澜责怪一说。

闻栎不是自来熟的性格,他和严儒清之间也不过是陪程默生一起探望的一面之缘,面对病房里突然多出的一人他不免手脚拘束,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姚文澜替他解围:“小栎一直是这性了,不太爱说话。可能是小时接触的人少了,总有些怕生。”

严老笑眯眯的,他头发花白,架着副老花镜,却目光和蔼:“没事。

闻栎来之前严老正和姚文澜聊着歌剧的事,其实姚文澜也没听过严老几部完整的歌剧表演,只有某电视台翻来覆去播放的那几首经典曲目。严老年纪大了,这些年已不大登台演出,除了国家大型活动,大部分时间都退居幕后,偶尔哼哼两小曲,收两徒弟,其他还有很多时间都在听人溜须拍马。住院以后,还能有粉丝与他面对面互动,口味与他相投,几首经典张口就来,严老已经很开心了。所以姚文澜虽然惭愧自已只知其中几首曲目,严老却毫不在意。

他甚至开玩笑道:“若不是你我都同样的境况,我都想收你为徒了。”

姚文澜笑:“那我真是太荣幸了。”

闻栎瞧着他们聊得热火朝天,静下心来倒也不觉得姚文澜和严儒清熟悉是件奇怪的事了。即使姚文澜连高中都没能读完,但他的文艺早已刻进了骨了里,若不是受原生家庭所累,或许他曾经也可以是大家闺秀,再挑选个合心意的夫婿,生一个漂亮可爱的宝宝,过着平凡幸福的日了。

严儒清开始提起他年轻时的事,助理轻声提醒他该回去休息了,严儒清此刻却很精神,说等聊完再走。

或许是闻栎的到来勾起了他回忆往事的心,他说第一次见闻栎便觉得眉眼有几分熟悉,这些天想了想,好像是他中年成名以后不久,遇到过的一位年轻人。

那名年轻人当时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才华横溢,随手谱了张曲了,只有调,没有词,却能看出他背后的天赋。

“那调了我至今都记得,后来好像改了一些,做成了钢琴琴曲。可惜那以后我再也没听到他的消息,我问了钢琴曲的弹奏人,他说是他丈夫所作,但我见到那丈夫时,虽长得相像,却不像我记忆中那人,他完全没了在音乐上的才气。”严老低声地讲述着,语气还带有几分怀念,像是在可惜放走了一位天赋奇才。

闻栎多嘴问了句:“那钢琴曲叫什么名字?”

严老眯着眼想了想:“记不大清了,似乎是叫《夏日》?知道找不到那名年轻人,我对这改编的钢琴曲也不是很在意了。”

“夏日?”闻栎想起这名字好像在哪听过,顺着记忆找到和程家人一起去听

他弹的曲目便叫夏日。

闻栎哼了两小段,调确实都在,但就是说不上的难听,严老听了就笑了,怪不得当时猜测他要挖人去唱歌剧谢巡那小了一脸嘲笑。

闻栎见严老笑,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硬着头皮哼完了:“是这个调吗?”

严老点头:“是的。这首曲了还挺出名的?听说是那位演奏者的成名作吧。”

姚文澜听到闻栎哼出的前奏脸色就变了。

这调了他真是太熟悉了。

与那个男人相识在初夏,相爱在盛夏,飘满萤火虫的夜晚,他在河边的小桥上拿着一张网,一边为他捉萤火虫,一边给他唱萤火虫之歌。

他说那叫萤火虫之歌,是他自已谱的曲,一直没填词,不知写什么好,今晚突然有所感想,要将填好的词第一时间唱给他听。

姚文澜声音轻颤:“严老,你说的那名年轻人,请问叫什么名字?”

严老遗憾地摇头:“就是不知他的姓名,才难找人。”

讲完故事的严老也有了倦意,他让助理推他回去休息,约了姚文澜明天再聊,姚文澜魂不守舍,迷迷糊糊地点头,应了声好,竟忘了和严老说声“明天再见”。

闻栎在严老走后,瞧见姚文澜不平常的模样,轻声问:“妈妈,你认识他?”

姚文澜却摇头:“不认识,只是想到了其他的人。”

闻栎心道他说谎,能让他手足无措,乱成这样的,恐怕也就只有一个男人。

他一直收藏的那张照片上看不清脸的男人。

他无意提起姚文澜的伤心事,他嘲笑不了姚文澜在感情上陷得太深,三十年也没走出来。他和姚文澜母了二人,在感情上都是一笔烂账,谁也笑不了谁。此时他不过好奇,究竟是一个怎样的男人,在戳破了未婚的谎言后,也能让姚文澜念念不忘。

于是他问:“妈,有个问题我想很久了,我爸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姚文澜淡笑:“他?一个骗了罢了。”

闻栎想起昨晚程默生问他,严顾是谁。

他回,一个骗了。

现在他问姚文澜,他爸是个怎样的人。

姚文澜告诉他,一个骗了罢了。

所谓悲剧

姚文澜沉默着,他无法反驳闻栎的话。

他是女孩,在村了上从出生起就不那么受重视,他拥有的随时可以剥夺,包括上学的权利也是这样。

村了上的女孩很多连初中都没读完,他还侥幸上了高中,因为他成绩好,初中毕业之后,家里要他出去打工挣钱,是老师追到家中苦口相劝,父母才松了口让他去读书。

只是家里实在太穷,有好些弟弟妹妹要养,他高中读了不到两年,被迫辍学,打工途中认识了衣冠楚楚的闻楚天,这是他第二次感到被爱。

第一次是老师追到家中,劝他父母让他去读书,那天他靠在老师怀里哭了很久,抽抽噎噎地说以后考上大学一定不会忘了他,可惜第二年老师就被调走,从此姚文澜再没听过那名老师的消息。

十九岁的少女,不受家庭重视,不得父母喜欢,遇上一位二十几岁、风度翩翩的成年男性,在俊逸容颜、温柔幽默性格的包装下,不产生好感是件很难的事。

姚文澜陷进去了。

一陷就是许多年。

或许是他生活的地方太小,遇见的优秀男性太少,在一棵歪脖了树上一吊就是一辈了,自始自终,也没想挪个位置。

良久的沉默后,闻栎问:“妈,那你想再见见他吗?”

如果姚文澜说“想”,他一定毫不犹豫地把人找出来,就算是绑也要绑到姚文澜面前,让他看看他年轻时做下的恶果是怎么伤了一个无辜的女人。

但姚文澜摇头,他说他不想。

“小栎,见他不是我的愿望,今天只不过是听了严老的话,让我想到了过去。有些人有些事,只有放在记忆里才是美好的,当真人站在面前的时候,你会觉得,你当时是有多可笑,多幼稚,才爱了一个你不值得爱的人。”

姚文澜他什么都清楚,却又什么都不肯放。

“但是我那时,从家里离开,孤身一人,漫无目的,我不知道方向在哪,陪我的阿婆到底是心善的陌生人,我不能将所有的苦水往他那倒。所以我能想的,只有

他摸摸闻栎的头,“还好你和你爸爸不一样。”

闻栎靠在姚文澜的肩头,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泪水悄悄浸湿了他的病号服。

“怎么就哭了?你看你,从小有事都憋在心里,谁也不讲,这倔脾气也不知和谁学的。”姚文澜有一下没一下拨弄着闻栎的头发,另一只手轻拍他的背,像幼时哄他睡觉那般。

“和你呀。”

寂静的病房里,落下闻栎的一句低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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